但现在他还不能走,明匪玉并没有完全放心他,留了后手。 有脏东西一路跟过来了。 他微微侧身,冷冽余光扫过他身后那团红雾,明匪玉一走,那些红色生物就出现在林荫下,不断盘旋、嗡鸣,等待他回去。 它们是明匪玉喊来带他回去以免迷路或者被野兽攻击受伤,但同时也是一道被美化了的监视机器,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明匪玉可能正通过它们,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今天敢踏上这座桥一步,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下一秒明匪玉就会去而复返,出现在桥的另一头。 这是明匪玉给他的一道有关忠诚的考验,否则也不会放心带他来到这里。 “呵。”谢知归望着桥那头冷笑。 看来明匪玉还没有色令智昏,知道他还没绝了逃跑的心思,要时刻防备他跑。 可是他能防的住一时,却防不住一世。
第33章 他在桥边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明匪玉不在的这几日,那些红色生物不再阻拦他外出,只是会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故意发出声音, 提醒他不要乱跑。 明匪玉在逐渐松开他身上镣铐, 这是一个好兆头。 谢知归被闷坏了,得了机会能往外跑,他当然不愿意在那个处处都是明匪玉气味的屋子里待着,迟早要窒息。 他一开始不敢走的太远,只在附近转转,视线状似无意从地面扫过,寻找着他想要的东西。 但是附近都没有,想想也是, 明匪玉怎么可能蠢到把能害到他的东西放家门口。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明匪玉出去找食物走的方向, 但惭愧的是, 明匪玉在的时候他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他那时对这种事一点也不上心, 所以只记得那东西的样子,却不知道长在哪里。 意识到这些后, 谢知归有点尴尬,他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男人,居然水不挑、饭不做、衣服也不洗, 除了拿菜叶子去喂喂兔子,基本没干过什么体力活, 脸上实在是挂不住。 在离开前, 他要挽回点面子。 早上起床不再和一头烦人的长发打上两小时的架, 只是随便捆了一下,半拖着鞋就出来了,先去了后厨从最简单的喂兔子做起,兔子吧唧个嘴啃叶子啃的很香,给了他一点点成就感。 然后他自信满满的来到院子里,想去把衣服洗了,但当他站在院子里定睛一看,刚获得的那点成就感瞬间灰飞烟灭。 明匪玉走了,做饭洗衣的任务也没落到他身上,而是被那群小红虫子包了。 成天在林子和院子两头嗡嗡跑,它们分工明确,哪些该去找食材,哪些该去洗衣服,哪些该去生火做饭,哪些该去打扫卫生……组织的很有条理,效率也很快。 谢知归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一个他能插手的地方。 他正手足无措之际,一组红虫子从屋子里飞了出来,合力抬着被子要放到院子里晒,他站在正中间挡了人家的路,领头那只略大一圈的红虫子不高兴地冲他嗡嗡喊了几声。 谢知归注意到他给人家添麻烦了,歉意侧身让路给它们。 “不好意思。” 那虫子好像听懂了,飞到他肩膀上蹦跶了几下,像是在表示“我原谅你啦”。 如果它能够当场化成人形,应该就是拍拍谢知归的肩膀,大度而骄傲地说:“知道错就好,我不会怪你的,谁让你是主人喜欢的小情人呢,主人不在的时候,我得替他把你照顾好呀。” 静静观察了一会它们的工作模式,谢知归还是有点佩服这些勤快、能力又强的虫子。 怪不得他从早到晚扎进林子里,不洗衣服不烧火,木屋还是每天都很干净整洁,衣服都整齐摆在柜子里给他换,累了回来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 等一下。 谢知归敏锐地想到,既然食材是它们去搞来的,那是不是它们也知道路? 它们肯定知道! 于是在找食材的那队红虫子即将出发时,蹲守许久的谢知归走过去,拿过它们拎着的篮子,提出要和它们一起,不能让它们太辛苦了。 许是虫子随主人,主人对这张脸提出的要求基本不会拒绝,天真的虫子们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几只在前面带路,其他的开开心心簇拥在他身边,嗡嗡嗡好像在高兴地哼歌。 简直和他们的主人一样粘人。 谢知归皮笑肉不笑,感觉自己领了一大群幼儿园小朋友出去春游,一路叽叽喳喳围着他闹,吵的人直头疼。 但好在,最后东西找到了,也不枉他耳朵受过的罪。 回去的路上,越往外走按理应该越亮,可是这条路却越走越暗,谢知归感觉不对劲,抬头看天,一滴雨水恰好穿过层层叠叠的林叶缝隙落到他的鼻梁上,冰凉彻骨。 乌云低压,遮天蔽日,空气里弥漫着湿重的水汽。 要下暴雨了。 “别玩了,快回去。”谢知归招呼身后还在打闹的红虫子们。 他们加快了赶回去的速度,但还是被雨水追上了,等回到木屋,他身上湿了大半,湿衣服可以换,但那头烦人的长发沾了水结成辔,又重又难拧干,只能一点点擦干,以免感冒。 凉意从屋内每一个缝隙中渗出,丝丝入骨,谢知归坐桌子边,冷到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只能加快手中的速度,擦完就躺被窝里暖和。 那群小红虫子及时送来一杯热水,谢知归道了声谢,拿起来喝了几口,冰凉的手脚回了点暖。 屋外,雨点敲打屋檐的声音由缓到急,不一会噼里啪啦,大雨已喧然而至。 他望着外头,叹口气,只希望不会感冒,不然太耽误他的事了。 很快,天黑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雨声嘈杂、凉意无尽的黑暗。 屋外大雨倾盆,雨势迅猛,一滴雨水砸在屋檐上会摔成四分五裂的好几瓣,一些掉在地上,没多久就在门口汇聚成了一滩小水潭,倒映出仿若世界末日来临的雨夜天空。 屋内的窗户没有关拢,谢知归正要入睡,忽然来了一阵大风把窗户砰地吹开,彻骨冷风不要命一样争先恐后往屋内刮,温度骤降,冷气如蛇一样游走侵袭,那杯热水杯身上迅速结上一层薄霜。 床上,谢知归冷的蜷起身体,拢紧了被子,以此多留下一些热量。 他又困又冷,实在起不来床了,迷迷糊糊喊了声“明匪玉”,没得到回应,他又蹬了一下身旁的被子,是空的。 “嗯?” 这时他才慢慢回了点神,想起明匪玉不在,走了。 于是他又冲门外喊:“小红,你们能不能进来帮我关个窗?” 小红是他给那群虫子取得名字,那群虫子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号。 按理他一喊,它们会立刻飞出来。 但迟迟没听到它们嗡嗡振动翅膀的声音。 雨声太大没听到吗? 谢知归提高音调又喊了一遍。 这次门吱呀开了。 有什么东西轻轻踏过门口的积水,进了屋,关上了门,就靠在门板边,有意放轻了呼吸,凝视着床上他的背影。 谢知归感觉背上凉意更甚。 “把窗户关了,冷。” 谢知归以为是冷出幻觉来了,因此没在意,困懒地使唤它们,鼻音有点重,眼睛都睁不开。 然后那寒意离开了他背上,接着他听到湿哒哒的水声一步步挪到窗边。 哐。 窗户很轻的被关上,呜咽如鬼号的声音瞬间消退,折磨他的寒风再次被阻隔在外。 谢知归冻得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从渐渐回温的被窝里汲取到安心。 但他还没安心多久,又被逐渐朝他走近的脚步声惊醒,愕然睁眼。 哪来的脚步声? 那些虫子会用脚走路吗? 它们不会,现在这屋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在! 那东西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五步远的地方!甚至能听到那东西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中枢神经几乎是一瞬间被挑破,激的他一瞬间困意全无,一个翻身从被子里坐起,迅速靠在墙边,伸手朝衣袖里面探,却什么也没有。 去哪了?! 他想到了什么,迅速看了眼扔在桌子上的湿漉脏衣服,一小截刀柄从袖口露出,刹那间心沉了下去。 换衣服的时候忘记把小刀一起拿出来了。 唯一自保的武器不在手上,谢知归心里难免会慌,但他很快找回了些许冷静,厉声朝那人呵斥道:“是谁!”
第34章 唯一自保的武器不在手上, 谢知归心里难免会慌,但他很快找回了些许冷静,厉声朝那人呵斥道:“是谁!” 那家伙不说话, 只直直地看着他。 突然大门被一阵诡异的风吹开, 尖锐嘶鸣的风声霎时充斥了整间屋子。 他颀长的身影与深后夜色融为一体, 泛着暗红的瞳孔在淅沥昏暗的雨夜格外危险、妖异,倒映出谢知归惊慌的脸色,简直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渴望。 ——这东西不是人类。 屋外大雨倾盆,湮没了这个世界几乎所有其他声音,屋内,谢知归听到自己惊恐的心跳声甚至快盖过雨声。 但谢知归又感觉他有点熟悉。 此时天空划过一道空前明亮的闪电,穿透木屋所有缝隙照了进来,借着短暂的明亮, 他看清了这人的脸。 “明、明匪玉?!”他诧异道。 但同时紧张提在喉咙口的一颗心放下了。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知归松口气。 睡意被明匪玉这一吓直接弄没了, 他仰起头快速扫了明匪玉一眼,他此刻面色苍白,如死人一样杵着, 只是那道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身上,像把冷雨里沁了一夜的刀, 刀面一接触空气就会覆上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 “你傻站着做什么?” 明匪玉没吭声。 他又唤:“明匪玉?” 还是没吭声。 谢知归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死人说话,而且被闹了一顿心烦意乱,胡乱抓了件衣服披上, 从床上下来。 目不斜视经过明匪玉身旁,如果这时他侧头看过去, 就会看到明匪玉随着他生硬地转动了头, 望向他脖颈的目光十分骇人, 像匹饿极了的狼。 他来到桌边点亮蜡烛,屋内有了点光亮,亮光驱散了冷意。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出声?” 谢知归背对着明匪玉,伸出手去整理桌子上的湿衣服,不动声色地把小刀收进袖筒里。 随后淡定转身,看到明匪玉居然还杵着没动。 踏着瓢泼大雨回来,他身上也湿透了,红衣被水泡过更显暗红,雨水顺着发丝、指尖滴答滴答砸在地面上,他身上的寒气冻的谢知归也打了个寒颤,但他好像是冻傻了一样,任凭谢知归怎么喊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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