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古憔鬼窟水土不好,城外的弱柳也并不茂密,但仍旧浅浅抽着新叶。江潮生送莫惊春出城门,倒还真有些依依惜别之感。 莫惊春看见他身后的虞粲,想起什么来:“这个御魂珠,给你。” 他把莫竟回误给自己的御魂珠递给虞粲:“这是舅父替你买来的。” 虞粲不知该怎么面对莫惊春,接过御魂珠,闷闷道:“多谢。” 莫惊春朝他一笑,转身同衣照雪离开。 江潮生看着莫惊春的背影,意味深长道:“表哥,舅父在我这里,你可千万记得,要回来啊?” “好。”莫惊春回首。 直到莫惊春的身影在天地间隐匿,江潮生才回转入城。他来到偏殿,搜寻着莫惊春留下的痕迹。 给莫惊春准备的房间,他却只住了一夜。江潮生摸上柔软的枕头,在床边坐下。 若非莫竟回突然出现,江潮生是说什么都不会让莫惊春离开的。但既然人已经找到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笼中的鸟儿喳喳鸣叫,江潮生扬了扬手,四周落下一圈铁笼,将整个房间死死囚住。 这哪里是寝屋,分明是牢狱。 莫惊春别院。 “扈大人,柳大人静休养伤,不便见人。”守门的魔修道。 扈庭踪却不管这么多,将人打到一边:“我左请右请他都不见我,一准又背着我玩什么花样呢。最好别叫我查出来,不然我连你一块儿处置!” 说罢,他带着自己乌泱泱一群手下,直闯入院。 楼弃待在床上,听到动静,仿着莫惊春的声音道:“扈庭踪,你干什么?” 听到莫惊春的声音,扈庭踪抬手示意手下不必再跟,慢下脚步道:“冥督大人卧病修养,我前来探望。” 门从外被推开,楼弃心中一紧:“你这架势,是来探望我的吗?” “朝会不见你露面,西门防守更是没个人影。”扈庭踪道,“在妖泽受的伤有这么严重吗?这可不像你柳大人的作风啊。” 楼弃道:“尊主都许我静养,你又哪来的意见?” 纱帐床帘外,扈庭踪持刀站定。这么短的距离,扈庭踪随时可以掀开帘子,发现里面的人不是莫惊春。 扈庭踪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以往在尊主面前,都是你得意些。这次终于栽在我手里,感受如何?” 楼弃不屑地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扈庭踪难得在莫惊春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哪里肯浪费这次机会:“尽管嘴硬吧。妖泽我都没进过,这里面的妖兽真这么厉害?居然叫我们无往不利的柳大人都败下阵来,连床都下不了。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他伸出一只手意欲撩开纱帐,楼弃扣住他的手腕:“我在养病,不能见风。” “窗都没开,哪儿能漏什么风?”扈庭踪道,“我好心好意来探病,柳大人却避而不见,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你是客吗?” 楼弃越是不让扈庭踪看,扈庭踪就偏要看:“看看怎么了?伤着脸了?不对啊,你脸上不是本来就有伤吗?你不会是背着我,又在搞什么名堂吧?” 扈庭踪越说越怀疑,迈步上前拉开纱帐。 纱帐后,莫惊春戴着面具盖被而坐,冷冷看着扈庭踪:“扈统领今日很闲?” 没逮到莫惊春的把柄,扈庭踪很是失望:“随便走走,柳大人也要去尊主面前告一状吗?” 莫惊春道:“不用盯着古憔鬼窟的酆王了?” 扈庭踪以为莫惊春又在找茬:“我抓不到人,你去就能行?” 这话说明扈庭踪对莫惊春干的事一无所知,莫惊春放下心来:“看过了,能走了?” “走了,再不走,柳大人要生气了。”扈庭踪的眼神从莫惊春身上滑过,无所收获地离开了。 楼弃从床底钻出来:“哥哥,还好你回来了,不然就要被他发现了。” “现在看来,化形术还是很必要的。”莫惊春看着推窗进来的衣照雪道。 楼弃不知这话深意,看看衣照雪,又看看莫惊春:“哥哥,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要是被魔宗的看见多不好。” 莫惊春上半身的外袍脱掉了,下半身还穿着。他把被子撩开,开始拆垫絮。 楼弃发现他左手没动:“哥哥,你左手怎么?” 衣照雪走过来帮莫惊春把被褥拆下来:“我拿去洗吧。” 莫惊春也不客气,如果不是临走时衣照雪非要摘枝桃花送他,他们也不会跟扈庭踪撞上,这被褥脏了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楼弃目送衣照雪离开,警惕道:“哥哥,你怎么跟别人在一起?” 莫惊春换了一件外袍:“不用担心他,他不会出卖我。” “防人之心不可无。”楼弃却道。 莫惊春也不争辩:“嗯,你说得对。这些日子扈庭踪干什么了吗?” “他能干什么?”楼弃不屑,“跟鹿苍邀宠卖乖呗。” 三月下旬,燕子已经回巢,竹子青柏长出新叶,一切都在宁静中盎然着。莫惊春喜欢看这景象,他走出门,倚着栏杆对衣照雪道:“把后面那间厢房也扫扫?” 衣照雪对莫惊春的要求无有不应,但还是问道:“为什么要扫?” 莫惊春道:“你不扫?那你住哪里?” 衣照雪很高兴:“你让我住在你这里?” “随你,只要不被魔宗的人知道。”莫惊春逗了逗燕子,被风一吹,回了屋子。 楼弃端着莫惊春换下的衣服走出来,对衣照雪道:“你小声些,该走就走了,哥哥睡觉了。” 以前不知道莫惊春心里有自己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衣照雪少不得对楼弃在意起来。他将扫帚一递:“他让你打扫竹林后面的厢房。” “哥哥什么时候说了?”楼弃不满。 衣照雪一派无辜相:“他跟我说的,你不知道很正常。” 楼弃半信半疑地接过扫帚,嘀咕道:“好好的,扫厢房干什么?” 衣照雪心道,当然是为了给我住。但他不说出来,一说楼弃肯定要阻拦,他可是聪明人,怎么会自找麻烦呢? 于是聪明人去扒莫惊春的窗户,青竹枝打在他头顶,衣照雪像只白猫一样拱了出来。 还没睡着的莫惊春跟他对上眼,忽觉好笑:“你干嘛让楼弃替你扫屋子?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我知道。”衣照雪索性翻了进来。 莫惊春想开玩笑说衣照雪这是狐假虎威,不料衣照雪却有自己的想法。他坐起来喝水:“那你说?” 衣照雪一本正经:“这叫恃宠而骄。” 莫惊春一口水喷出来,把自己呛了个半死:“你说什么!” 这动静把衣照雪吓了一跳,他忙用自己的衣袖给莫惊春擦水:“我说的不对吗?” 莫惊春只能点头:“对,你说得对。你真是奇才。” 想不到除了被自己捡回来的那个,还有人爱乱用词。
第23章 最难安 “我又说错了吗?”衣照雪看莫惊春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没说对,可莫惊春就是喜欢他,他借着莫惊春的喜欢,去指使楼弃,这就是恃宠而骄。 莫惊春没察觉到这个“又”字:“没,你说得挺好的,一般人想不到。” “噢。”衣照雪道,“那我能在你这儿住到什么时候?” 莫惊春道:“随你,三五日都行,只要别人不知道。” 听了这个答案,衣照雪奇奇怪怪地凝视着莫惊春:“你留我,却不能被别人知道……我们好像在偷情一样。” 莫惊春被这话震大了眼睛,他抱着被絮:“你在说什么?你这么不会用词,沈宗主知道吗?” 沈微明有一大爱好,编著撰写各种各样的文集论典,并且这项爱好每年给空杳仙宗带来了不少的收入。很多仙门开设的一些课程,都以沈微明的著作为课本。 衣照雪道:“他知道,还试图教会我。” “看来是没教会了。”莫惊春道,“我估计你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没教好的学生。” 作为沈微明教学污点的衣照雪浑然不觉惭愧,反而道:“我不是。李仙君和倪仙君才是。” 莫惊春爱听人的趣事,他背微微前倾:“怎么说?” “他们不喜欢彼此,一见面就吵。沈宗主叫他们要友爱,他们都不听。” 莫惊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彼此啊?有什么过节吗?” 衣照雪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问他们。” “你傻不傻?”衣照雪的天真超乎莫惊春的预料,“快出去,我睡觉了。” “哦。”衣照雪给莫惊春压掖好被角,掩门出去,“再见。” 莫惊春看见衣照雪离开的样子,觉得蛮好笑的。他把头埋进被子里,翻了个身。 原来在妖泽留下的伤根本没好,连着数日的波折,还被江潮生给添了新伤。莫惊春如今才在院子里真正养起伤来。衣照雪一直住在院子里,在外边就化形成魔宗的人,见莫惊春再变回来。他也不回空杳仙宗,问就说空杳仙宗没他的事。衣照雪的到来倒给莫惊春添上几分轻松,莫惊春不时会被他逗笑。然而惬意的日子总是飞快消逝,等着莫惊春的还有寂梧宫那一位。 伤好得七七八八了,莫惊春便去见鹿苍。 鹿苍还是那副狂傲的模样:“伤好了?” “蒙尊主关怀,已然痊愈。”莫惊春道。 “妖泽留下来的伤哪里是那么好养的?”鹿苍斜靠在王座上,“不用急着做事,身体要紧。” 莫惊春笑道:“身体固然要紧,替尊主办事也不能落下。下月十五便是尊主渡升魔神的关键时刻,属下不快些把伤养好,怎么能替尊主护法呢?” 鹿苍幽幽道:“你倒是替本座打量得长远。” “属下目光短浅,不能思及深处,不过唯尊主命是从罢了。” “扈庭踪今日受了本座的训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鹿苍从王座上走下来。 鹿苍不喜人直视他,莫惊春低头道:“属下不知,敢问扈统领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他向你一样,贸然跟本座提月圆之日护法一事。”鹿苍绕着莫惊春缓缓踱步。 莫惊春低下头:“属下并无他意。” 鹿苍却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渡劫之时本座魔力最弱,左右之人便如夜中朔风,可助长火势,也可将火扑灭。你们二人是本座心腹,按理来说,该由你们为本座护法。可越临近这种时候,本座却越担心起来。” 莫惊春道:“属下对尊主澄心一片,日月可鉴。” “澄心一片?”鹿苍抬起莫惊春的下巴,迫使莫惊春与他对视,“本座又不能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 这是莫惊春第一次与鹿苍挨得这样近,鹿苍宛如一只猛虎,强悍、桀骜,随便挥一挥爪子,便能打落满树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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