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半月前惹得人心惶惶的幼女失踪案,就这样被遗忘了。 屋檐下撑起把青绿色油纸伞,林荆岫今日多披上一件长袍,他身后背着书篓,腰如挺竹。 平日里那股练家子的磅礴气势被冬日里厚实的衣物消减去三分,才终于有了点文人书生的意气。 放下银两,林荆岫将几卷备考典籍掷入书篓,往回走去。 这些书云州都不曾有过售卖,而若是想在会试上取得靠前的成绩,仅靠攻读那些死书还远远不够。 虽然现在貌似风平浪静,他仍是不放心将葵瑕一个人留在客栈里,临走前叮嘱过好几遍:等他回来,不许乱跑。 好在书店和客栈仅隔着一条长街,他来去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林荆岫在心里计算好,顿住脚步,走进街边一间卖牛肉烧饼的店铺。 等到他回去,葵瑕看见他买的还冒着热气、香气四溢的烧饼,肯定又会笑弯了眼,露出那副贪吃波斯猫一样的表情。 ******** 得到林荆岫的耳提面命,葵瑕当然不会左耳进右耳出。 他确确实实没靠近过房门半步。 可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真的太无聊了,半个月过去,他感觉自己就像头小猪,被圈着投喂,脸颊上都又长了肉。 葵瑕不想再睡在床上了,他左思右想,认为他和林荆岫的差距无非是后者会读书,比他有文化。 他的目的是还清因果恩情,如果林荆岫考上了状元,他还是连本史册都念不顺,那像什么样子嘛! 所以葵瑕决定他要开始寒窗苦读,从代替林荆岫坐在窗户边写大字开始。 他整整齐齐写了二十五个大字,越看越满意,正想着要怎么挨夸不会太得意,临走前被林荆岫仔细关严实的窗户发出“吱嘎”一声。 被呼啸的寒风吹开条不大的缝隙。 透过那道刚刚好的缝,葵瑕看见窗台上落了一只羽毛颜色特别漂亮的小鸟,小鸟大概被冻傻了,羽毛沾了水,飞不动。 葵瑕心软乎乎的,走到窗台前,想将瑟瑟发抖的小鸟捧进屋里。Ⴙŀșŷ 如果小鸟可以在屋内过冬,来年春天它应该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吧,不像他,出了山洞,竟不知道哪里才是家了。 拎着袋热乎的油纸包,林荆岫推开房门。 下一瞬,他全身的血液几乎被冻住,瞳孔微缩 他千叮咛万嘱咐的人不见踪影,唯一的窗户大开,屋内的暖气早已消失殆尽,冻得人心颤。 窗边的书案上几张墨迹未干的黄宣纸被风卷起,在咆哮撕碎中猎猎哀鸣,轻飘飘跌落在地。 他把人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有坏人 感谢在2023-01-31 23:15:26~2023-02-01 23:4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眠于花梦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皮月饼 11瓶;哒宰桑太迷人 10瓶;江山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第 小蜀葵入戏第十九天(戏中戏) 林荆岫几乎快疯了。 烧饼和书篓被扔到地面溅上灰尘, 轱辘辘滚开好远,他翻遍整间屋子,幻想下一秒少年还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狡猾笑着跟他说: “我逗你玩的呀,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 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立刻变得空荡冷寂, 他看见阿葵最爱穿的苏绣毛领披风还挂在床边。 真的很贪玩,不穿好衣服就出门,会冻坏身子的知不知道? 等到感冒了又要满脸晕红, 可怜兮兮地缩在被子里, 浑身软绵绵的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一口口喝他喂的药。 喝完娇气地冲他抱怨:“很苦。” 既然会让身体难受, 为什么不乖? 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娇养长大的小少爷趁他出门, 偷偷跑掉了。 他从没来过郢都, 就算离开客栈又能去哪? 此时林荆岫才像被一棒子狠狠敲在头顶, 心口被撕开条裂缝血淋淋漏风, 他发现把葵瑕圈在身边陪伴自己的行为, 完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没再探究葵瑕的身份谜底, 对待弟弟一般宠溺哄着他,但是葵瑕从没说过不会离开。 林荆岫不愿细想另一种可怖的可能性, 他强迫般安慰自己 或许只是葵瑕的父母亲人发现了他的踪迹,所以派人将葵瑕接回家了, 他只要再等等, 还是可以再见到小少爷的。 对, 一定是这样...... 客栈里响起凌乱又粗重的木板踩踏声, 整栋楼里“咚咚”响个不停,惹得客人们怨声载道,抱怨连天。 接到诸多投诉后,店小二上楼找到天子壹号房,看看是什么情况。 刚到门前,他就愣在了原地。 那位一向沉稳冷峻的住客,完全没了从容的姿态,青竹绿长衫皱得像腌菜,身上沾满灰絮,正双手用力拍打对面房间的木门。 木门摇摇散散,在他手底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酸牙声音。 “贰号房没住人,那客人今早退房了,您是找他有急事?” 男人停下动作,缓缓扭过头,眼中的猩红血丝骇得店小二向后退了几步,堪堪稳住身体,就听见男人喉管里挤出的沙哑声音:“退房?...抱歉,能告诉我大将军府,还有衙门在哪吗?” 眼前人简直像匹陷入绝境的恶狼,不知绞断哪根弦,就会眦出牙齿扑上前撕咬血肉,店小二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他暗暗叫苦,看来今年真是命撞大凶,就该信了那支签换份差事谋生的。 怎么糟心事全被他给碰上了? ********* 大雪纷飞。 在距离来福客栈不远的一处偏僻巷子里,灰扑窄小的院子丝毫引起不了行人的注意。 院中落满了雪,几乎快堆积成雪被,而房间后院有一块土地雪堆得尤其厚实。 葵瑕就是在此时醒过来的。 他躺在土地上,浑身冻几乎没有知觉,从心口处蔓延开的暖意运转至四肢,被动催发试图保护它的主人,有了这股力量,葵瑕这才拧起纤弱的两条黛眉,痛苦地睁开眼。 晕倒前的最后印象是小鸟抖落掉一片赤红羽毛,以及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男人的身影。 他眼前直冒金花,后颈传来剧烈的酸痛,缓了好久才挣扎着撑起上身,借助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打量周围环境。 空间很窄,却有条长长的甬道,往前看不清黑暗里长什么样子。 墙角堆满大颗白菜和马铃薯类,几个蒙着红布拴紧的土缸依次排放,空气里能嗅到泥土的腥味和粮食发酵后的气息。 很明显,这可能是一个土窑洞。 葵瑕在云州时从没见过这样的构造,但在书中有过描述,北方的冬天人们会在洞里囤积很多食物过冬。 有的洞在地面,有的,却在地下。 葵瑕想站起身,腿踢蹬了几下,踢到一团柔软的东西,吓他一跳,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做好心理建设,才敢睁大眼侧头去看脚下。 但出乎意料的并没有看见恐怖的东西,那是个人。 准确说是个小女孩,衣着褴褛侧趴在地上昏睡,蓬乱打结的头发盖住大半张脸,但从瘦小的身形和胸腔微微起伏可以判断,她应该不到十岁,还有生命体征。 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抓走他们...... 葵瑕弓起身子膝行到小女孩身边,试探着垂头凑近她的胸膛,白皙漂亮的脸上布满了紧张,直到听见心跳声,才彻底脱力般盘膝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还好...还好......应该只是睡着了。 他没试图叫醒小女孩,休息了好几分钟,决定趁现在还有力气,去找找有没有可以出去的口子,虽然这样的希望几乎很渺茫。 沿着甬道,洁白绣花的靴子沾满了黄色泥土,细微的脚步声也能响起回音。 再往前的路就没有光了,葵瑕害怕地抠住粗糙的泥巴墙面,一点点走,他感觉都走了好长时间,腿肚子都酸酸的,才似乎摸索到了尽头。 但找到尽头,面临的又是另一种绝望。 没有洞,没有门,没有楼梯,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出口可能就是头顶足有三米多高的方窗,却也被铁板死死地盖上,连点光线都散不进来。 怪不得掳走他和小女孩的人敢放心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绑住手,也没用破布堵上嘴巴,因为就算筋疲力尽喊了,土层和积雪也会将一切声音吞没。 和当初掉进林荆岫布置的捕兽洞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葵瑕甚至感觉呼吸憋闷,开始有点喘不上气了。 他摸索着回到刚刚醒过来的地方,路上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比如说他们会不会是遇到人贩子了,再严重点,是患有异食癖的杀人狂魔? 还有,在这里没有阳光和新鲜空气的滋养,他会不会很快枯萎...... 等到他终于靠着小女孩坐下,反倒冷静下来,盯着被蹭得脏兮兮的下衣摆,抬手抹掉眼泪。 不行,现在不可以慌,他需要保持体力。 林荆岫回到客栈发现他不见后,肯定很快就会来找他的,只要去官府报案,他们就有希望获救。 抱住膝盖,葵瑕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靠进白菜堆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在土窑中没办法辨别时间,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才一天。 空气安静到可怕,每次睁开眼都会在铁板下方发现两碗饭菜,葵瑕也想过装睡,但总会在等待期间莫名其妙陷入昏迷。 “哥哥,我好冷。” 耳旁传来小女孩虚弱的呓语。 “别怕,哥哥着抱你好不好?抱着就不会冷了。”葵瑕张开双臂,将瘦到几乎只剩骨头的小女孩搂进怀里,让她的头可以靠在自己的胸口上,从他身上汲取暖意。 几次醒过来的时候,他从小女孩口中得知她叫阿茶,是来福客栈两条街外卖酒的周老汉的孙女。 她比自己被掳走的时间还要早,葵瑕想,应该是半个月前。 据阿茶说,她最开始被关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一间四面全是红色绸布的房间,那时有很多人给她做检查,她还听见房外不停有人在念咒语、摇铃铛。ħլśy 后来她才被扔到土窑,好多天过去了,她都是一个人。 “唉。”葵瑕搂住她发呆,因为没有抱人的经验,他此时的姿势有点像在抱小婴儿。 他闲不住地自言自语:“坏人把我们抓来,为什么只是关着呢?难道他以为他在蓄养小猪吗...呜,好可怕。” 手臂抱久了有点酸,葵瑕换了一个姿势,又说:“阿茶,你念过书吗?我跟你讲,我现在可会写八十个字了,会认的字更多。” “等出去后,你跟爷爷讲,让哥哥教你写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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