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宋疏目送她踩着黑皮鞋走过门前的主干道,进了对面那扇漆红双开豪华大铁门。 这位热情的三侄媳妇是对门的邻居。 宋疏低头叹一口气。 不过王铃到来显然也有些好处。 比如,宋疏现在对自己要干什么暂时有了方向——收拾出能睡觉的地方,平安度过今晚。 房子荒置了十年,但电还能用。 院子边的那口水井生了锈,宋疏打不出水,幸好在旁边的木头堆里找到了被棉被裹住的水龙头,那是小镇统一用水改造的产物。 拧动冰凉的铁质阀门,钢管嗤嗤响了两秒,清水便从水龙头中流出来。 根据着导航,他又步行走到镇中心的青城超市,购置了一堆打扫用具以及日用品。 仅做完这些,天边已经冒出火烧云。 回去的路上,宋疏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一处陡坡的顶端朝前方眺望,橙红与深蓝交织的天空格外美丽。 有句话王铃说的没错,宋疏是真的好看。 玉白的脸颊此刻被余辉映红,睫毛纤长,根根分明,精致的眉眼为落日的美好做出了最瑰丽的诠释。 现在正值放学时分,路上的人不算少,却没有一双眼睛不在青年身上停留过,甚至有些青春期小女孩经过时面红耳赤,互相小声询问,同时相互调侃。 宋疏收回视线,微笑着朝下坡走。 对于打扫这件事情,青年是不贪心的。他只想着清理出一张床,铺上带来的床单凑合一晚就行,谁知面对这样简单的要求,现实仍然状况百出。 久放的木床霉味儿熏天,十分难清理,被水泼了许多遍的木头很难晾干,努力做完这一切,宋疏找了一圈才发现家里根本没有能用的床垫或褥垫。 单薄的床单铺在床骨上,简直比火车硬座还可怕,他不得不献祭自己带来的唯一一床被子。 直到晚上十点多,整个世界都寂静了,只有外面的爬山虎与风的沙沙声。勉强忙完的宋疏这才裹着一条薄毯,疲惫睡下。 兴许是环境陌生,又或是床还是太硬,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秋夜是寒冷的,一条薄毯不足以保暖,青年蜷缩在床上,莹白的额头却布满细密的汗。 他唇色发白,念念有词。 “这里不可能会有bug。” “不行,我不加班。” “扣工资也不加……” 很显然,那是个可怕的噩梦。 深夜时分,宋疏被这恐怖的加班噩梦惊醒。他猛地坐起身,喘着粗气,琥珀样的眼睛望向四周,脑子仍是懵的。 宋疏分不清这是哪里,不知道今夕何夕,心里还在和bug与加班天人交战。缓了许久,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辞职了。 这里是五岁以前常住的老宅。 安详宁静,没有工作。 门不知何时被风吹来,凉风吹拂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有些冷。宋疏打了个寒战,逐渐平静下来,他坐在床上,盯着脏兮兮的玻璃窗放空了一会儿。 那是旧式的红木上悬窗,可以朝外推开。透明的玻璃晕染柔和的月光,在地面投射出一片朦胧的光影。 影子中,框架部分属于窗户,左上角是爬山虎的树叶,右下角支棱着槐树枝杈,中间是条胀着肚子游过的红花纹蛇…… 等等? 宋疏揉揉眼睛,重新朝下看。 一米多长的赤链蛇,悠闲地游走在光影交错的地面,胀起的肚子昭示着它刚捕完猎,可能在宋疏做噩梦的时候,也许猎场就是这个房间。 青年瞳孔紧缩,立刻抱住自己。 他浑身僵硬,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只本能地死死盯着那蛇,仿佛这样它就不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咬自己。 此时的宋疏很后悔,十分后悔,万分后悔!他为什么没留王铃的电话呢,邻里之间当然要友爱互助,多多交流才对。 三侄媳儿,救命呐! 呜呜呜,有蛇! 宋疏裹着毯子屏住呼吸,漂亮的眼眶泛红,积蓄着泪水。是成年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咬牙忍住,没哭出来。 不过他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话说: 啊,上班摸鱼写辞职文,好爽!!!
第2章 有鬼 ◎来到这个地方真的对吗?◎ 宋疏怕蛇算是一件历史遗留问题。 二十年前,幼儿园在这种落后的小镇还没兴起,大多数孩子在小学以前都过着自由自在的文盲生活。 而五岁的小宋疏本人此时便展现出自己985的潜力,天天攥着粉色算术棒从一数到一百,乐此不疲。 那天他灵机一动,从外面捡了根小木棍,终于数出了一百零一! 小宋疏实在开心,想着去找爷爷奶奶分享喜悦,谁知迷迷糊糊爬上床,一不小心睡着了。 软乎乎的小娃娃又白又嫩,不忘用小毯盖住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他睁开眼睛时,没有亲切的爷爷奶奶,只看见一张血盆大口。青蛇攀附在小床的护栏上,呲起獠牙,再近一点就要把他吞掉。 当日,小娃娃悲惨的哭声在小镇上空响了整整一天,最后嗓子都劈了,许久说不出话。 之后没两个月,宋疏就被父母接去了城市。 * 漆红双开豪华大铁门内,苍白的青年躺在软和的被褥中央,眉头紧皱,似乎还在做噩梦。 王铃在旁边看着揪心:“我去的时候,那门口就横着一条死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的。早知道我拖也得把孩子拖回家住的,唉,都怪我。” 她很后悔,也很内疚。 当年出事时,她刚嫁过来没多久,也见过那条死在地上的青蛇和哭惨的小孩,年轻的姑娘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把孩子哄好。 早上发现青年倒在床上,门口就是条蛇,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旁边的中年男人慢吞吞纠正:“什么孩子,叫小叔。” 王铃白他一眼。 她不理自家这口子,连忙看向床边正号脉的人:“小叔没事吧?” 一头金发的男人指尖搭在宋疏的手腕,闭着眼老神在在。 静了会儿,他睁开眼摇摇头。 王铃吓得屏息,捂住嘴咛嘤一声。 在她正式哭出来以前,男人抬手阻止:“我的意思是没什么大事。他最近太劳神,本来身体就虚弱,惊吓之后估计没敢睡,现在是困极了在睡觉。” 夫妻俩松了口气。 宋季走到旁边的梳妆台前,从口袋里摸出纸笔,在上面写起鬼画符:“我给他开个调养安神的方子,之后好好休息,别再吓到,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王铃接过药方认真点头,这时一旁沉默的中年忽然开口。 “醒了。” 宋疏睁开眼时,视野中满满当当挤着三颗脑袋,不禁让他联想到某件不太好的事情。 他动了动唇,虚弱问:“我又猝死啦?” 前车之鉴,宋疏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你还猝死过!!!” 王铃闻言泪眼婆娑,连忙跑到旁边的大衣柜前,又抱出一床红锦棉被加盖在床上。 宋疏瞬间感受到了三侄媳妇沉甸甸的孝心。 此处唯一的中医宋季闻言,也顶着一头金发也坐回梳妆台,口中念念有词:“得加药……” 宋疏动了动被压制的身体,将视线挪向唯一看起来淡定又正常的中年男人。 中年有张饱经风霜的沉稳面庞,他绷着脸,缓缓开口:“小叔,我是你三侄子,宋老三。” “……” 宋疏努力微笑:“你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疏努力解释自己真的没事了,夫妻俩充耳不听。最终还是在中医保证后,方才成功离开把他捂出汗的床。 听着宋疏解释猝死与回家的缘由,王铃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她问青年:“这么说,你打算以后长住了?” 听到这个问题,宋疏愣了下。 如果是昨天被问到,他或许会立刻点头。 可是现在…… “不一定吧。” 宋疏轻声回答,手下意识摸向衣兜,并没有碰到预想中的东西。 手机好像睡前放在枕头边了。 一想到还要回去,他望向身旁的王铃,眸中凄然:“那、那个东西还在吗?” 王铃十分可靠地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都扔了。” “扔进金水河,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得到保证,也明白人一天应该不会倒霉地遇见两条蛇。但在宋疏心里,老宅俨然已经成为被无数条蛇团团包住的蛇窝了。 他深呼吸,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走出房间。 王铃家在庭院边角围了个小花园,其他地方都打上平整的水泥,看起来整洁利落。 宋疏出来时就看见他家的上空黑烟滚滚,像着火了一样。刚想喊救火,视线又被另一件事吸引住。 显眼的漆红双开豪华大铁门顶端坐着一个人,背影佝偻,头发花白,是位打扮得体的老太太。 “别动,那样很危险!” 宋疏立刻转头找梯子,准备先把老人救下来,身后的宋老三与王铃均是一脸疑惑。 “小叔,你在说什么?” 宋疏找东西的动作一顿,指着铁门上空的门楼道:“那上面有个——” 他逐渐止住了声音,喉结滚动,因为身后这两人对那股浓烟似乎也没有反应。 发现青年看见自己,老太太冲着人咧开缺了牙的嘴巴,森然一笑。她伸手捉住停在檐上的小麻雀,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飞升。 看着飘在天上的老太太,宋疏屏息、僵硬、闭眼、倒地。 人没真的摔地上,被后面的人齐齐接住了。 王铃扶着青年叹气:“可怜的孩子呦。” “叫小叔。”宋老三纠正。 小叔本人再次睁眼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虽然饥肠辘辘,但宋疏两眼无光,完全没有解决它的想法,脑中在想一个问题。 来到这个地方真的对吗? 在他认真思考之际,视野里忽然冒出一个金色脑袋,之前给他看病的中医笑眯眯介绍自己:“我叫宋季,算起来你该叫我叔公。” 宋疏对此已经麻木。 他眨了眨眼睛,嗓音沙哑:“你想说什么?” 宋季收回脑袋,把他扶起来,又端起旁边的白瓷碗。 碗里的液体浓黑,勺子一搅弄,属于中药的酸苦味伴着热气一起翻腾出来。 “我是继承家学当的中医,医馆叫本草堂,就在镇中心的街上。” 药凉了些,宋季舀起一勺,送到宋疏嘴边:“以前巫医不分家,族谱里往前数上几百年,似乎还出过有名的天师。” 见宋疏光听不张嘴,他把勺子往嘴里怼了怼,然后就撂挑子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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