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帝的手底下当差堪比下十八层地狱。 “把烛火熄了,我要睡了。”闫御指使他。 狄九徽好整以暇地看他,“你一个人能睡着?” “有你。” 狄九徽摇头,“我不行,我得去刷姜憬好感度。” 闫御悄然睁眼,“不急这一晚。” 狄九徽说:“姗姗来迟的我和与姜憬相处了七年的申寒萧,各方各面看我们俩差距都宛如天堑,还不努力月老就该被贬了。” 他说做就做,执着一盏烛灯漏夜摸索到姜憬书房,姜憬没睡,还在看书。 他叩响了门,得到应允推门而入,“公子。” “九儿姑娘。”姜憬起身,“是有什么事吗?” 狄九徽踌躇道:“我……我很害怕。” “那些人已经走了,没有人会伤害你,不必害怕。”姜憬安慰道。 “父母去世之后,唯一的依靠便是哥哥,我们相依为命,互相扶持,原以为彼此是天底下最无法割断的至亲骨肉,可没想到他竟……”婉转似莺啼的声音里已有哽咽,“身如柳絮随风飘,心似浮萍逐水流,大抵便是我吧。” 姜憬心有动容。 “得知他把我的卖身契送入青楼,我心寒之下曾想过一死了之,幸得公子垂怜,给我一个留身之所,我曾担心那些过往会如噩梦一般绊着我,可一看到公子我便安心了。” 他含蓄而又深切地望着姜憬,其中绵绵情意分明。 门外有下人经过,脚步在寂静的夜里如雷贯耳,姜憬哪会不知他的意思,但他无意,不能回应,只维持着礼仪说道:“九儿姑娘惊吓过度,切勿胡思乱想,此时已是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属不妥,姑娘尚未许配人家,若传扬出去有辱姑娘名声,那便是我的过错了。” “嗤。” 一声不加掩饰的嘲笑。 狄九徽斜了眼跟过来看戏正好听到这一句的闫御,闫御识趣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姜憬避嫌的态度并不能浇灭他的一腔热血,狄九徽毫不气馁,再接再厉。 翌日午饭时分,他专门弄了桌色香味俱全的可口饭菜,再向姜憬邀功。 姜憬看了一眼,说:“九儿姑娘不必劳累做这些,交给厨娘就好。” “公子便让我做吧,公子救我于危难之间,入府之后又是好生招待,这份偌大如海恩情本就还不上了,若还不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更是让我惴惴不安,受之有愧。”狄九徽巧言道。 他一打感情牌,姜憬便不与僵持松口了,下筷尝了一口,狄九徽笑着问:“公子可喜欢?” “九儿姑娘好手艺。”他由衷称赞。 立在一旁伺候的下人闻声互相使了个眼色。 狄九徽一入府便受到了众人瞩目,作风清正的姜太傅忽然带回来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大家都好奇到了极点,私地里暗自揣测二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见到风花雪月佳人在侧,红袖添香缠绵缱绻,亲下厨洗手作羹汤,更是人人都传好事将近。 甚至传出了府去,浩浩荡荡,朝堂中的同僚见了姜憬便扬声贺喜,说他铁树开花,终于抱得美人归,摆喜宴时一定要多喝几杯,弄得姜憬一头雾水。 喜宴?美人?铁树开花? 这几个字是如何联系起来的? “老师。” 身后有人唤他,是听过无数遍又独一无二的称谓,姜憬转身,“太子殿下。” 当朝太子申寒萧矜贵俊雅,芝兰玉树,款步而来时面容含笑,唇角微翘,看上去平易近人。 “老师要成亲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瞒得学生好紧,我都还未见过这位即将入府的师娘,不知是怎么样的美人才能得到老师青睐,老师今日可得为我引荐一番。” “哪里来的喜事。” 又一个听信讹言的,姜憬无可奈何,“近日流言蜚语漫天,不经意间便传得沸沸扬扬,我都未回过神来,人人都朝我道喜,九儿姑娘只不过是在我府上暂住些时日,我与她清清白白,可莫要污了人家名声。” “九儿姑娘……”申寒萧细细品了品这四个字。 姜憬娓娓说道:“她身世可怜,所托非人,遇见她时差点被卖入青楼,我心生不忍,将她救了下来,怎么到了别人嘴里颠倒黑白。” 姜憬不喜撒谎,更遑论这种不足为道的小事,申寒萧笑意深了几分,“老师当真对那位姑娘无意?” “都是府中下人乱传,我回去定要好好整治他们。” “既是误会那要早些澄清,免得越闹越大。”申寒萧说,“近日我新得了幅墨宝,是赵老先生的真迹,就等老师与我一同观赏。” “当真?”姜憬一喜,“快带我去。” 二人结伴而行,不多时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后方探了出来。 “有点麻烦啊。”狄九徽叹气。
第31章 老师 姜憬与申寒萧已经远去,狄九徽还在盯着那两道模糊的黑点不放。 “你看他们俩志同道合,相谈甚欢,申寒萧一口一个‘老师’喊着,谦恭敬重,半点在天界争锋相对的影子都没有,孟婆汤真是好东西。”狄九徽很是感慨。 投胎转世不知几遭了,两人的长相仍有几分往日的影子,凑在一起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含沙射影,并肩站立谈笑自如,闫御点评道:“看着有点别扭。” “私底下会不会早就暗通款曲心照不宣了?”狄九徽情不自禁往最坏的方向揣测,“这几日我如何引诱他你看得清楚,纵然使劲浑身解数,姜憬坐怀不乱,不知道是真君子,还是美人不对他的喜好。” 取向这一点关乎问题根源,方法用对路走错了实属竹篮打水一场空,闫御说:“红线牵了他和申公豹,男的理应更贴近他的喜好。” “那我换个男子模样再去勾引他。”狄九徽当场要从女变男变回来,身形逐渐拔高了半截,闫御手快于心,摁住他按了回去。 狄九徽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闫御卡了一下,缓慢而不漏破绽地找补:“我又想了想,这与是男是女应该无关,红线牵的是二人灵魂,倘若只因一具容颜弹指老的皮囊就改变了本心,月老也无需用你大费周章地斩断他们的姻缘。” 这倒不假,“情”字最是难勘破。 “眼若澄明,心亦无尘。姜憬胸怀坦荡,旷达宽厚,忧国忧民的赤诚之心似琉璃瓶,又是德才兼备受百姓爱戴的太子太傅,日日警醒自己的一言一行,他看申寒萧的目光清清白白,怎么会容忍自己与学生兼当朝太子私混到一起,我反倒觉得更该注意一下申寒萧。” 闫御把他能想到的词儿都用上,姜憬周身仿佛被镀上一层普渡众生的金光,鲜花着锦,浑身上下写满了“圣人”二字。 狄九徽的思路果然被他带着跑,认真回想着方才的画面与对话,“你这样一提,申寒萧的反应确实很微妙,看似是学生对老师的关怀,言辞之间那几不可察的锋锐分明对准了新入府的我,松弛中又透着占有欲,值得琢磨。” 闫御听着他的分析,没忍住嘀咕了一句:“你对别人倒是半点都不迟钝。” “你说什么?”狄九徽没听清。 闫御假笑:“夸你反应快。” 狄九徽没听出来他的挖苦,自顾自说:“姜憬油盐不进,我们不如就从申寒萧入手,至少要知道他如今对姜憬的感情到了什么份上。” 他拉住闫御耳语了几句,非要让他一同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添砖添瓦。 上朝时官员们纷纷向姜憬道喜的事传回了姜府,姜府里的下人不约而同地将狄九徽当做了未来的女主人,不敢有分毫怠慢,对其颇为仔细,他随口称赞了一句这花香独特,便会有人殷勤地往他房间里摆上几盆。 花叶蓁蓁,亭亭玉立,都是千挑万选过的,狄九徽意不在此,漫不经心地拿着银剪子修剪了几下,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叫喊,他放下物什提着衣摆就往外走。 几个侍从紧张搀扶着已然昏迷过去的姜憬,干净整洁的衣衫此时不仅脏污凌乱,且遍布着狰狞的血迹。 “公子!”狄九徽急忙扑了过去,心知肚明地问:“怎么会这样!出什么事了!” “我们一向走的是东街那条路,这两个月有一家酒楼正在修建,平时都好好的,可今日累积成山的材料不知怎的忽然倒塌,竟直直地砸在了公子乘坐的轿子上!”那人哭道。 “快去请大夫!”狄九徽心急如焚地吩咐道。 扶着姜憬进了屋躺下,一堆人又是忙里忙出,他浑身浴血,裸露在外的伤口血肉模糊,有些受过姜憬恩惠的见状眼泪都掉下来了。 狄九徽伏在床边守着他,忧心忡忡地抹着泪眼,其实姜憬身上的伤口只是看上去吓人,他根本没有受伤。 不过一道障眼法而已,在石块坠落的瞬间就已经被闫御救下,他们需要姜憬配合,便让人暂且昏睡着。 没一会儿闫御扮演的大夫来了,装模作样地医治了片刻,情况渐渐稳定下来。 姜憬遇到意外身受重伤的消息很快传到申寒萧耳朵里,彼时狄九徽正在为姜憬上药,一圈一圈包扎着伤口,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姜憬苏醒了过来。 望着悠悠转醒的眼眸,狄九徽入戏极快,抑制不住激动与欣喜扑到他怀中,眼泪便如圆润饱满的珍珠扑簌簌落下,“公子,你醒了!” 姜憬刚醒便被抱个满怀,他身体软绵绵的,四肢无力,想避嫌都来不及,腰部被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搂住,听到满含牵挂的哭声,他温声说:“让九儿姑娘担心了。” “公子可有哪里不舒服?”狄九徽仰起沾满泪痕的脸眼眸湿润地望着他。 姜憬谨细地感受了一下,对他笑笑:“想来大夫医术高明,我身上竟没有太多不适,痛感也是微乎其微。” 医术高明的闫大夫就在他前方三四米的位置,眼神凉丝丝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狄九徽单方面缠着姜憬,八爪鱼似的扯都扯不下来。 他看着糟心,转过头吐了口闷气,却见一道锦衣玉带的挺拔身影遥遥而来。 “发乎情止乎礼,这还是老师教我的道理,学生一直恪守己身,怎么换做老师便难以自持了呢。” 温润清冽的嗓音自室外传入,是山间泉却裹着冰,是云上月但淬着寒,闫御当即对来者生出一瞬息的同病相怜。 让申寒萧撞见的目的已然达到,狄九徽索性松开了他退至一旁,姜憬颔首道:“殿下。” 申寒萧步入室内,只见姜憬虚弱地靠在床头,面色苍白脆弱,他心头一紧,立刻迎上前去,“我带来了宫中御医,让他再为老师诊治。” 狄九徽婉顺接话道:“殿下不必担心,为公子医治的大夫在京中遐迩闻名,他说过公子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好好修养,不日便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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