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小年,我的贴身丫鬟。”唐皊安接过小年递过来的茶,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年咧嘴一笑,却不作声,只是垂手站在一旁。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再见到你啊小白,都长这么高了,越来越倜傥了,哈哈哈。” 白芜莳笑道:“伯父看起来可是一点也没老。” “哈哈,还是老了啊。对了安儿,这次怎么想起来回家了?”唐问年转而问道。 “这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唐皊安收敛起笑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气氛异常压抑,明是父子二人却像是多年未见的敌人一般。白芜莳坐在一旁好生不知所措。 “你!……”唐问年面色铁青,手指颤抖着指向唐皊安,却又叹气重重拍落在自己腿上,“你是不是还在生爹爹的气?那好我下次不这么放肆了。”他转脸又是一副慈祥的笑脸。 “你要真的心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当年就不该那样对娘。”唐皊安一脸戏谑与讽刺,端起茶碗将茶一饮而尽,然后将茶碗重重扣在桌面上。 唐问年的身躯微微发抖,额上青筋暴起,但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片刻待心情平复后,唐问年问道:“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儿吗?” “白芜莳回来了,现在我们俩的银牌都在身上,娘肯定还会来找我们,我那地方不安全,来家里住两天,顺便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唐皊安指了指白芜莳,然后站起身,“所以这些天不要打扰我,我很快就会走的。走吧白芜莳,小年。”说罢便大步向门外走去。 小年点了点头,两手乖乖交叉垂下,低着头跟着走了出去。 白芜莳也站起身,方欲离去,又回头朝唐问年躬了躬身,随后快步追上唐皊安。 屋内,唐问年双眉紧锁,忽地擒起唐皊安刚刚喝过的茶碗,朝门框砸去。茶叶和玻璃渣飞溅,他的眼里充斥着冷漠。 …… 唐皊安带着白芜莳和小年,在穿过重门后来到了自己在唐府的院子,推开门,老旧的木头发出吱呀的响动,地上全是灰和落叶,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人光顾过。 小年连忙门后角落里拿来大扫帚,将地上灰尘扫去。 靠墙根处种着的那一排兰花依旧生机勃勃,只是那方池塘已然干涸,一株金黄的银杏立在中央,一地的枯黄,显得更加萧条。 进了里屋,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陈设基本和唐皊安的琴行大致相同。 唐皊安和白芜莳坐在走廊的木板上,小年站在身后低头不语。 “抱歉,让你见丑了。”唐皊安扯了扯嘴角,发丝在他脑后轻轻摆动,吹来了一阵兰香。 白芜莳自打进了唐府后,心里尽是不解,对于刚刚发生的那些事也是一脸茫然,“没事儿,只是有太多不解的地方。” “尽管问吧。”唐皊安仰躺在刚被打扫过的木地板上,抬眼看着惨淡的天空。 白芜莳看了眼唐皊安,又看了眼小年,似乎觉得有些不便,便踌躇着说还是不说。 “没事的,小年是个哑巴,不会乱说的。”唐皊安说着,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小年:“我这么说没关系吧?” 小年听后呆了呆,随后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并摇了摇头。 “小年是我十二岁那年来的,你走之后……家里出了些变故,我爹娘为了保护我特地想找个小娃娃伺候我,可小年被抱来的时候还是个婴儿,路都不能走,话也不会说。”唐皊安向小年招了招手,示意让她坐下。 只见小年欠了个身,安静地坐在一旁,小年一身书童模样,脸上是未脱的稚气,雪白的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 “可是,”唐皊安突然情绪变得激动,“他们还是不放心小年,在小年三岁的时候故意将她的声带烫伤,而且从小就不教小年识字写字,这样一来就可以完全封闭我和外界的联系。”他咬着牙,牙齿被磨得咯吱直响。 “我也曾想过教她,可后来我才知道,她先天有缺陷,如今只能听懂简单的命令。”唐皊安伸手摸了摸小年的脑袋。 白芜莳皱着眉,他叹道:“那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爹娘为了保护你,可怜了小年。” “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儿子,只是为了保护谋财的工具罢了。” “什么?”白芜莳显得有些震惊。 “十二岁那年,我已经可以上台唱戏,于是他们故意对外宣称我得到了月神亲赐的银牌,把这事儿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认为我就是月神的孩子,这样我爹就可以借此捞一大笔香火钱。” 白芜莳无言以对,他沉默着,忽而看见小年眼角划过一滴泪珠,小年连哭泣都没有声音,她默默坐在唐皊安身后,无声地望着他的背影,都打的眼泪随着睫毛的扇动不断滚落,直到泪滴在地板上,“啪嗒”一声,唐皊安方才察觉。 他抽了抽嘴角,将小年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不一会儿,唐皊安的前胸口就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小年她……其实一点也不傻,她什么都知道。”唐皊安眼角有些发红。 白芜莳不禁心头一紧,唐皊安的声音颤抖着,就像是白芜莳此刻心头的涟漪,扩大成了狂风暴雨。 “所以伯母其实并没有死吧?那山中的老太婆是……” 白芜莳话刚出口,小年突然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盯着白芜莳,大张着嘴,喉咙中有沙哑的声音发出,却说不出一句话。 唐皊安用手擦去小年脸上的泪痕,微笑道:“放心,哥哥在呢,不会让她伤害你的,不用怕。” 小年听到唐皊安的安慰后,便停止了抽噎,她点了点头,用手点了点唐皊安的手掌,又指了指白芜莳,破涕为笑,唐皊安似乎知道她的意思,无言地笑着。 “我娘并没有死,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银杏叶纷纷扬扬地飘落,正如在风中垂死挣扎的枯叶蝶一只只陨落,唐皊安茶色的瞳中倒映着满院寂寥。 白芜莳的心被牵动,煎熬,他多希望那始终蒙在唐皊安眼中的凌霜能够因为他的出现而消融,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明天,我们再去趟山里,那个人无论如何是要带你见的。”
第5章 白花蹁跹 第二日,天还未亮,唐皊安便推醒了在地上睡着的白芜莳。 “呼……才几更,怎么这么早就喊我?”白芜莳揉着惺忪睡眼,埋怨着从床上坐起。 “趁天黑,我们悄悄进山。”唐皊安边说着边褪下睡衣,下床拿了件干净的衣服。 天还带着夜幕,月色尚存,唐皊安站在窗前系着盘扣,他穿得依旧单薄,月色透过如纱的单衣,他的身形宛若透明。 “天凉,你就不能多穿一点吗?”白芜莳轻叹道,胡乱抓了两把自己蓬松的头发。 山林间没有亮光,也看不清路,但唐皊安从小就靠山长大,早就把山里路摸了个遍,白芜莳拽着唐皊安的胳膊,像个怂包一样颤巍巍地迈着步子跟在后面,生怕失足摔倒。 无意间脚下被一根断枝绊住,白芜莳一个踉跄向前倾,却正好扑在了唐皊安身上,手触及到的是腰间的一片柔软。 “……蠢货。”唐皊安掰开白芜莳的手,将他扶起,又是无语又是想笑。 白芜莳听出他话语中的隐隐笑意,心头一喜,他趁黑伸手摸索着唐皊安的脸,触及到他光滑的脸颊,白芜莳坏心眼地捏了捏:“你要是和以前一样天天都开心该多好。” 一瞬间,唐皊安怔住了,一时间忘记了要拍开白芜莳的手。 眼前这个人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乌黑的短发显得人脸更加俊朗,只是过长的刘海总会时不时遮住他的眉眼,唐皊安无法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白芜莳总穿一件黑色长袍,他身材匀称,相比唐皊安就显得壮实许多,身上伴着淡淡的药草香。 这种感觉让他心安,唐皊安不知道眼前人值不值得信任,但在每次犹豫之后还是会不知不觉间选择相信他。 “皊安?”白芜莳见眼前人突然没了动静,忙唤道。唐皊安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走了走了。” 二人走了近一个时辰,进入了大山深处,两旁树木变得愈发翠绿,地上渐渐出现了零星的花朵,那是一种白色的小花,泛着淡淡的亮光。 再往里走,白花愈来愈多,形成了一片花海。花海中央是个木屋子,上面爬满了白花。 “这里是……”白芜莳被眼前的美景震撼,这里就像是天地间最纯净的地方,没有一丝污秽,只有白色的花朵伴着风摇曳。 “嘘。”唐皊安伸出食指竖在唇边,转眼看向木屋。 白芜莳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被晶莹的花海围绕着的木屋前,放着一把摇椅,摇椅上睡着一个人,离着太远看不真切。 “那是谁啊?”白芜莳踮着脚尖张望着。 “依芏婆婆。”唐皊安低声回答道,他领着白芜莳在茫茫白色中穿行,脚踝蹭过花丛,身后花瓣飞扬。 来到近前,白芜莳才瞧清了椅子上的人,他不禁一怔。 椅上躺着一位老人,发丝如雪,眉目慈祥,白发被牛角发钗束在脑后,身着蓝印花纹的长裙,两个银环垂在耳边,颈上带着银镂花圈。脸上虽已布满皱纹,但老人面色红润,气质不凡。 “婆婆?”白芜莳惊呼出声,他回想起了十年前和唐皊安在路旁遇到的那个老婆婆。记忆如电石火花般在脑海里蹦出。 白芜莳的声音似乎是惊动了老人,老人缓缓睁开眼,她的眼睛亮得出奇,仿佛所有的星星都在其中孕育。 老人看了看身前两人,微微一笑:“来了啊,阿廿。”说着便欲起身,唐皊安连忙上前搀扶,白芜莳见状也跟着一起帮忙扶起了老人。 老人定睛打量了白芜莳,笑道:“我记得这个孩子。” 白芜莳心里怦怦直跳,低着头,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婆婆,好久不见。您还是老样子啊。” 这位正是当年为唐皊安和白芜莳刻上银牌的苗寨婆婆——依芏。虽然时隔十年,但依芏仍旧容颜未改,浑身有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只是当年花白的头发如今已全变成了银丝。 依芏轻飘飘从摇椅上站起,朝着白芜莳微微一笑,又看了看唐皊安,脸上满是欣慰:“好啊,好啊,你都长这么大了。”说着伸出干瘪的手抚了抚唐皊安的脸颊:“真是和月娘长得越来越像了。” 唐皊安不语,只是淡淡地笑着。 依芏既而又转头看向白芜莳:“既然阿廿带你来了,那我便告诉你一件事吧。”她说着左右手各牵起白芜莳和唐皊安朝木屋里走去。 依芏的手就像一只饱经风霜的树干,摸上去十分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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