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熠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不知道跟了多长时间。
“你们去学校了？”余熠开口问道，“问到可以帮助余朗的东西了吗？”
“你怎么在我们身后？”
余熠从自己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是王五的那一个，“我去你们家找你们了，结果没人，我就猜你们会来学校了。”
时岱拿过电脑，看向谢尚，“你走的时候没锁门？”
“我记得我锁了啊。”
时岱打开电脑，看到网上的热搜，抬头看向余熠，语调微冷，“你在网上说了什么？”
余熠有些兴奋地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地下室里有个沙发，是红色的，那个坏女人在红色的沙发上对余朗做了不好的事情。”
时岱皱眉看着网上的言论。
[地下室……果然性/侵犯都喜欢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啊。]
[他甚至都说出来了沙发的颜色，小孩子怎么会说谎呢，这个女人怎么还没出来道歉？]
时岱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手指颤抖着点了刷新，新出现一个热搜词条，【女教师澄清书】
【本人白茶，就是你们那个口中的强/奸犯，我现在郑重说明，我对那个男孩，没有进行性/侵犯，没有进行！也不承认我有此行为！】
【我家里确实有个地下室，地下室里也确实有个沙发，不过这个沙发在我家五六年了，它的颜色从来没有变过，是黑色的！】
【附图。】
【所以那个男孩根本就是在撒谎！！我不知道一个男孩为什么会对我有如此大的恶意，但我确确实实没有干过这件事情！！】
图片上是一件黑色沙发，沙发上还摆着几张纸质发票，写着购买的时间与地点。
时岱皱眉，向下翻着评论。
[……家人们，我人傻了啊。]
[从头到尾没有骂过白茶一句，打败99％的网友。]
[还好我一直站中立立场，不随便网暴别人。]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狩猎》吗？
——她们甚至可以说出你家地下室墙纸的颜色。
——可是我们家没有地下室。]
[他甚至可以说出地下室沙发的颜色是红色。可我家沙发的颜色一直都是黑色。]
[之前那些在每个评论区都让看看江城小男孩的人呢？之前每个评论区都说乱七八糟的话来增加热度的人呢？看看，打脸吧？]
[到底是谁在说小孩不会撒谎的啊，我看那小孩就长得不老实，现在孩子普遍早熟，他连性/侵都知道，呵呵，懂得都懂。]
[键盘侠们不出来道个歉吗？害得人家姑娘连工作都没了，骂了这么久怎么没人出来道歉啊？这次是她抗住了，要是没抗住直接跳楼自杀了算谁的？]
[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他们站在阳光下，为了口中所谓的正义，扣下扳机，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第103章 无言地下室(十二)
时岱心情烦躁，将电脑屏幕直接转给余熠看，“你自己看吧。”
余熠看着屏幕上的言论，震惊地瞪大眼睛，“这不可能，那个沙发明明就是红色的，我不可能看错的！”
“可事实就是，白茶买的那个沙发是黑色的，”时岱淡淡地说道，看向余熠的眼神跟着冷了几分，“你在撒谎吗？”
“我没有！我没有撒谎！！”余熠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那个沙发真的是红色的，我亲眼看到的！”
“你亲眼看到的，”时岱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那我们先假设你说的是真的，白茶真的性/侵了余朗，而你刚好看到了，请问你那时候在哪呢，你为什么没有去救他呢？”
这样的问话对于一个十岁孩子来说可能有点残忍。
但时岱只能这么做，余熠瞒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你和余朗真的只是朋友吗？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我……我那时……我没……”余熠结结巴巴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时岱也不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天快黑了，你可以选择明天再说，”时岱说道，“提醒你一句，第三轮网暴已经掀起，这次被卷入浪尖的人是余朗，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谢尚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多分一个眼神给余熠。
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空旷的街道上，独自接受夕阳的落幕。
时岱确定自己走远后回头，发现余熠已经不在原地，有些担心地看向谢尚，“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万一我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怎么办，不行我要回去再看一眼。”
谢尚揪住他的领子将人拽了回来，“他不会那么脆弱的。”
时岱不赞同地看着谢尚，“他已经经历过校园暴力，父母离异，亲人去世了，他都这么苦了万一这次没挺过去怎么办？”
谢尚挑眉，“你已经默认余朗和余熠是同一个人了？”
“目前看来是这个样子，人格分裂或者其他什么病症，但余熠和余朗绝对不可能是简单的朋友关系。”
“我也这么认为，”谢尚说道，“不过你觉得余熠没有说谎吗？他可能真的只是想要博得流量而已呢。”
“可万一他不是呢，我还是去看……”
谢尚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时阳阳，别人的命运和你无关，你不用总想着去拯救他们，世界上苦的人多了去了，你不可能都帮助他们，你不是小孩子没必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你现实一点。”
严肃，冷漠，极具有压迫感。
时岱眨了眨眼，看向谢尚的眼神有些陌生，“谢尚，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是在闹着玩吗？”
时岱将他的手甩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时阳阳！”谢尚追过去，好几次伸手想要拦住他都被时岱一巴掌拍开。
“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错了……”
时岱站住脚步，转身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好啊，那我重新给你一个机会，你把你那些话再重新和我说一次。”
谢尚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
无声的沉默代表了答案。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时岱见他不回话反问道，“我捐款我做慈善是不是在你眼里都很傻，拿自己的钱去帮助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谢尚，那个基金会是你开的，是你告诉我你想要帮助那些人的，你现在……不这么想了吗？”
谢尚嘴张开又合上，只觉得现在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刚才脑子一热说出那些话，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我错了，我们不吵架好不好？”谢尚的语气带着几分讨好，“你别生气好不好？”
本来还在生气的时岱被这么一闹也发不出脾气来了，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是……想要尽可能的帮助他们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谢尚抱住时岱，生怕他再一生气就跑了似的，“你太好了，我错了，对不起……”
“也不是，”时岱伸手想要推开他，却突然感觉到肩上的湿润。
谢尚竟然……哭了？？？
“哎不是，你哭什么啊？”时岱这下彻底气不起来了，他可没想到吵个架谢尚还能哭出来。
谢尚在他肩上埋了一会才抬起头，眼里是时岱看不懂的悲伤。
时岱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心疼地伸手替他抹去没擦干净的眼泪，“就这么害怕我走吗？”
话这么一说，谢尚瘪起嘴，好像下一秒又要哭出来了一样。
“哎别哭别哭，”时岱真的怕了他了，他只听说过小时候的自己很闹腾，哭起来那叫一个天崩地裂。
现在看谢尚这个样子，他合理怀疑那个哭得盘古开天辟地的小孩是谢尚。
嗯，一定是他。
长大了还这么爱哭。
时岱抱住他，刚刚被哄的那个瞬间变成哄人的身份，双手毫无章法地拍着谢尚的背，试图这样给予他安慰。
“我们只是吵架了，”时岱说道，其实也算不上吵架，吵了没五分钟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了。
“我又没说要分手，又没说要离开你，你这么委屈干什么？你上来就凶我，我还没凶回去呢。”
谢尚将头埋在时岱肩上拱了拱，“我们不要吵架。”
“不吵不吵，”时岱哄着，“等会，你是不是把眼泪鼻涕抹我衣服上了？”
“没有！”谢尚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只抹了眼泪！”
他像只树懒一样挂在时岱身上，“你还生气吗？”
时岱挑眉，“我要还是生气你会怎么样？”
谢尚埋在时岱肩上不动，哼唧着撒娇，“不要生气……”
“好了，回家了，”时岱把他脑袋推开，牵住他的手，“不许再哭了。”
谢尚点头，乖乖被时岱牵着走，看时岱走的方向不对才开口提醒道，“我们走反了。”
“我知道，我就看一眼余朗。”
他们躲在树后看到余朗一个人坐在窗边，撑着脑袋看着夜空，漫天星星点缀黑暗，让人烦躁的心得到一瞬安宁。
“他是想奶奶了吧……”
逝去的人会变成漫天星辰中最闪亮的那一颗。
念念不忘的人从来没有离开。
当仰望星空时，我们便完成了对视。
第104章 无言地下室(十三)
回到自己房间时谢尚总算变得正常了些。
时岱看着谢尚，总感觉有些奇怪，谢尚的反应实在大了些。
时岱撇了撇嘴，好像谢尚也有好多事情瞒着自己一样。
时岱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讨厌被蒙在鼓里。
“谢尚尚，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谢尚一愣，“什么怎么回事？”
“别装傻，哪有吵个架就哭了的，”时岱坐在床上无聊地晃腿，“而且我都没说重话。”
谢尚低下头思索了一会，“我说出来你可不能笑话我。”
“你说。”
“我之前做梦，梦到我们吵架，然后你生气就跑出去了，然后就发生意外死了。”
时岱：“……你是在咒我吗？”
“我哪敢啊，”谢尚朝着时岱的方向靠近了些，“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我那天早上是哭着醒来的。时阳阳，我真的很害怕你受伤，我不要和你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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