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厝站在徐娘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微微低头,专注的看着对方,“我找了她两年,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咱们三冠镇上有谁不知道我徐娘有个叫徐灵的妹妹,可是找不到啊,我怎么都找不到。” 沈厝瘪着嘴蹙眉,他完完全全的共情了徐娘,甚至捂住了胸口,徐娘把头发整理好,又在看自己的衣服是否得体:“我整晚整晚睡不着,就会起来搬出来那只樟木箱子,一件件的看给她的东西,想她看到会有多高兴,可我也会想,也会想她要是,要是,” 沈厝用袖口擦了擦下巴,他哭起来总是一颗一颗很大的眼泪,直接从眼眶坠下去,只在脸上下巴处粘一点,或挂一滴眼泪,沈厝瞪着他的时候,都会倔强的轻轻的擦掉脸上的眼泪,他从来都不怕谢无声看到他的眼泪。 就像他知道,谢无声不会重视他的痛苦。 谢无声脚底一空,差点从平地摔出去,孔缺拽了他一把,往后撇了一眼:“就一颗小石头,这都能把你摔出去?你也太弱了吧。”他正好抓住谢无声的手腕,指尖搭上就是蓬勃的脉动。 轰然作响。 孔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刚想搭第二次就被谢无声甩开了手。 徐娘拿着手帕给沈厝擦泪:“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别用袖子擦,不干不净的,擦伤了眼怎么办?”她轻轻的按着沈厝的眼角,含笑对他说:“别哭了,哭伤了脸就不好了。” 小翠看着这个场面好像知道了一点,为什么徐灵会想要沈厝给她的姐姐当弟弟了,他那么笨,那么容易心软,却连眼泪都不会擦。 徐娘下山的路上就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若不是那双眼睛,她看起来就像是三冠镇那个英姿飒爽的徐老板,谢无声一行人和修竹顺利汇合。 徐娘在押送这些人的街道上,以血为书,面对事关重大跟随而来的知府,状告泸溪村村长及所有男性,草菅人命,罔顾人伦。桩桩件件,都条理清晰的把它们翻到了明面上,泸溪村每一个老少,还有前来的官兵捕快,都看到这位姐姐在青天白日下举着血书,一头磕在路上,光洁的额头沾满泥土血渍,她声嘶力竭:“请为吾妹及那些枉死的女孩,一个交代。” 谢无声拉住了要一起跪下去的沈厝。 办这事的是朝廷新晋的状元郎,又受了仙家委托,在大庭广众下保证,严办此案。泸溪冥婚一案到此好像就告一段落了。 谢无声这一行人将近两天两夜都没合眼,孔缺大手一挥跟着这群人来到镇上,直接开了五间房,到镇上每个人都疲累不堪,沈厝更甚,他本就身子骨就亏损的厉害,一进房门连热水都没叫,囫囵的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的时候,夜幕沉沉,他睁开眼是全然的黑暗,只有窗户外的一点声响昭示着他还在人间,没有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也没有那十三年的寂静无声,沈厝把手放到胸口,第一时间他什么也没感受到。 沈厝拱起腰,将自己的耳朵靠近胸口,终于,从深睡中缓过来的心跳,顺着麻痹无力的手心传递过来,那口憋住的气也慢慢放了出来,还好,他的心脏安安稳稳的在自己的胸膛中。 沈厝摸索着起来,给自己点上了一盏油灯。 那烛火丁点,稍微一动,就顺着风东摇西晃,沈厝摸了摸肚子觉得饿了,可他带来的干粮都吃完了,徐娘的也没有了,他来的时候看到这家客栈好像不便宜,他和徐娘的房费大概就能抵上这段时间他的劳工了,思及此,就更不敢在这样的地方要吃的了。 沈厝从小腰包里拿出自己的积蓄,在昏暗的火光下数里数,拨了几个铜板出来,街上还有声音,大概是夜市,他可以下去买点小吃等徐娘醒来垫垫肚子。做了决定后沈厝又把剩下的钱多数了几遍,才装回去又塞回了自己身上。 吹了油灯,轻手关了门,才刚要回身,一道冷香夹杂着几不可闻的血腥气,就激得沈厝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他结结巴巴的求饶:“钱,钱在腰上,别杀我!” 谢无声在这扇门前站了许久,怕唐突了没敢进,好不容易等到门内的人休息好自己出来了,还没说上一句话,就把人吓成了这幅样子,谢无声抬腿向前,又被把肩膀缩的更紧的沈厝吓了回来,他后退了几步才扯着发紧的嗓子说:“是,是我,谢无声。” 沈厝明显的抖了一下,看起来更害怕了,却依旧颤颤巍巍的转过身,贴着门,手掌都缩在门上,低着头问:“仙长,仙长有什么事吗?” 没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如今谢无声看着他,就连下意识攥着自己衣角的小动作都觉得熟悉:“无,无事,我只是,想来问问你,饿了吗?” 谢无声自从见面到现在可谓是对“沈欢”一个好脸色都没有,不是恐吓就是冷嘲热讽,虽是没动手打他,但这精神折磨可不少了,上次才刚刚说了,再敢多看他一眼就要把他眼珠子挖出来,现在突然好声好气的问他“饿不饿?” 沈厝刚刚还饿的直咽口水,肚子都要咕噜咕噜叫了,这话一出,直接一个胀气饱腹感,他不敢抬头,低着头猛摇:“不,不,不,不饿。”他哪里敢饿,断头饭也不是谁都能随便吃的。 谢无声觉得凡人大概该饿了,他冷硬着嗓子惯了,一时间放轻声音不熟悉,说话都有些不伦不类:“真不饿?”这语气落在沈厝的耳朵里和“你怕不是想死。”简直一模一样,他直接推开刚关上的门后退:“我,我,真不饿,只是,有些累了,仙,仙长也早休息。”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谢无声吃了好大一碗闭门羹。 听到动静的孔缺,身着里衣从隔壁探出头,看热闹一般往外瞅:“怎么了,怎么了?”他没赶上刚刚那场热乎的,拿眼睛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站在门口,颇有些柱子感觉的谢无声,眼尖的发现:“哎,你那枚蟒样水纹玉佩那?” 灰尘从谢无声鼻尖打着旋儿落下,他吃了一肚子灰,还不明白正好端端聊着天那,也不知道那句不对付了,就把人吓到房间里去了,明明说的都是大街上大家见面都会说的话,怎么就他偏偏把人吓成了那样。 孔缺还在那幸灾乐祸的问:“你玉佩那?” 谢无声一甩袖子,怒声道:“丢了!” 他转身走的畅快,留着一个不明所以被迁怒的孔缺在后面破口大骂:“谢无声,你个###,你他###,你给我###······”修竹无可奈何的从屋内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拖了回去:“好了好了,小祖宗,别骂了,别人还要休息那。” 沈厝在屋内靠着门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静静敛下了眸,他想原来那么贵重的玉佩,也是可以随随便便丢的。
第19章 今朝如旧19 沈厝回到房间被饿的睡不着,也不知道这里的客栈蜡烛要不要再额外花铜板,想了想还是把那盏小油灯重新点起,拿拨针拨拨油线,怕风吹,怕线倒,时不时要看一眼,这后半夜也没再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正在迷迷瞪瞪的时候,门被砰砰的敲响,把沈厝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小沈,小沈。”这是徐娘的声音,沈厝扶着床边站好冲过去把门打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的沈厝着急的不行,徐娘倒是一脸喜色,她根本压不低声音,按着沈厝就报喜:“刚才有人来找我,说那群人昨夜都死在牢里了,说是畏罪自杀!”她喜上眉梢,把人推进房间:“听说死了也得挂外面警示三天,好好好,太好了。” 徐娘笑得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她缓过那个狂喜的劲,腿都有些软了:“死了,都死了,死了好,死了好。”她脸色发白,被沈厝扶着坐下都在喃喃这些话。 沈厝出门给她要了一壶热水,只是心底嘀咕,畏罪自杀?若是真的畏罪为何不在被谢无声抓起来的时候,就一头碰死在柱子上,被抓了之后不说审判取证耗费的时间,就算秋后问斩,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怎么偏偏昨夜突然畏罪自杀了。 他莫名想起昨夜那夹杂着一股血气的冷香。沈厝拿着装满热水的水壶,摇摇头把这个猜想甩出了脑子,修道之人斩因果,不轻易涉及凡间之事,驱鬼祛魔都可以,但杀人不行,更何况是已经牵扯进公理的人,自有审判之人论断。 若是杀了这样的人,不管他是否作恶,本身的因果都会牵扯到杀人者身上,平时到还好,就怕渡劫时,天道允公,多降一道天雷劈死人,千百年修道,就因为多了一道雷身死道消,多不划算。 更何况,那可是谢无声,把修为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谢无声。 这个消息让徐娘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她眼睛亮的不行,还要去镇上看曝尸,沈厝给她倒了杯热水,递给徐娘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沈厝立马搭上了她的脉,表情都严肃了起来:“你病了怎么还要到处乱跑。” 徐娘诧异的“啊”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病了吗?我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天下医药本相通,沈厝修药学,对一些简单的病医治起来也不算太难,他直接把徐娘扶了自己的床上:“先别去看了,你这几日情绪起伏太大,身体扛不住,快躺着休息吧。” 她刚起身想说些什么,沈厝直接把被子给她盖上了:“三天那,最后一天一定让你去看,我先去找小翠姐,让她来看着你。”沈厝威胁她:“你不听话,我就告诉小翠姐!”小翠和自己的妹妹一起吃了很多苦,徐娘天然的就会更心疼小姑娘,闻言也只能无奈的躺了下去。 沈厝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小翠在和修竹说些什么,好在徐娘的病不严重,只要好好休息多喝水就好了,找人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只是他正好撞上退不得进不得,正尴尬着,孔缺直接把他拉进去,站在一旁还给他塞了几块红豆糕,凑在一起小声的说:“新出炉的红豆糕,吃点。” 沈厝早就饿了,道谢过,捻起一块糕点,手拖在下面,小口小口的咬了起来,小翠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她直接开门见山:“冒昧打扰了,我只是想来请教一下,我这个年纪修道还有可能吗?” 小翠被埋那年才十四,如今十六岁,正是大好年纪,可对于修道者来说,此时入门都已经算晚的了,就连孔缺都是三岁入道,恒煜亲自为他打通的灵脉,自不可能人人皆是孔缺,修竹略一沉吟:“若是有根骨,也不是不能修行,只怕,你要付出比常人百倍千倍的努力。” 修道者万里挑一,对比常人已是天才,即使小翠能入道,耽误这十几年,要付出的岂是拿比天才还要多的百倍千倍努力,修竹已是婉拒,小翠听懂了,也明白:“皆是争一线天机,与天搏皆是蝼蚁,我选此道,成功与否俱是我心。” 修竹正色:“此心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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