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连我的弟子都不信你?! 顾千秋很不理解:“啊?为什么?” 郁阳泽却不打算跟他解释。 顾千秋只好道:“咳咳,不信也罢。他那个人,偶尔确实有点小不靠谱。但我想拜入同悲盟的真心日月可鉴。我可以发‘天誓’的。” 所谓“天誓”,其实就是以天地为见证的誓言。 属于“天打雷劈”加强版的那种。 郁阳泽斜瞥了他一眼,冷笑:“呵,同悲盟乃天下第一仙府,历代盟主名震修真界。我师父独霸无上榜百年,离问鼎大道之差一步之遥,乃千秋万代修真人士之翘楚。就你?” 顾千秋闭了闭眼睛,牙都要咬碎了。 你丫还记得这一茬啊? 那你他娘的还拜其他师父? 顾千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哦。‘差一步’也是差啊,你真那么佩服他的话,那你怎么不学‘数枝雪’?连‘归去来兮’也不练了。” 郁阳泽静了一秒,蹙眉:“你为什么很在意这个?” 顾千秋不说话了。 他知道再问两句就要暴露了。 可是,狗日的,他就是真的很在意啊! 两人气势汹汹地互瞪了一会儿。 郁阳泽道:“同悲盟有十三分支,各派自有心法招式。移山一脉,忠正不阿;断海一脉,气吞山河;繁阴一脉,诡秘莫测。另有光阴、洗尘、韶光、本真、不殊、极目、虚运、孤妍、问源,你想学什么?” 顾千秋道:“你怎么不说‘同悲’?很拿不出手么?” 郁阳泽忽紧紧扣住了掌心。 再怎么如何夸赞“良玉榜首”,也终归不过是个少年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本事,他尚未出师。 他看起来,真像是有苦衷的。 顾千秋轻叹一声,算是彻底拿他没办法了。 他这个身份,确实难问。 这小子不知道这十年经历了什么,混成这幅短命样子,一身阴沉气……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师父的过错。 于是顾千秋可怜巴巴地进行最后一轮道德绑架:“郁少侠,我现在身受重伤,咳咳咳咳……当真只有‘数枝雪’能救,你难道真的不准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么?” 郁阳泽忍了半天,道:“这话是这么用的么?” 顾千秋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他这副样子,瞪俞霓都能瞪出一线生机,更别说心地善良的郁阳泽了,肯定十拿九稳。 但谁知,郁阳泽摇了摇头,避重就轻:“我会请‘洗尘’的医师想办法。” 顾千秋闭了闭眼睛。 算了,算了,忍住,自家孩子,自家孩子。 谁让他上辈子真就欠他的呢? 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千秋道:“要不你先带我回惊虹山?人生大事,我要好好考虑一下的嘛。” 郁阳泽皱眉,显然不想同意。 顾千秋齐整整地切断他的后路:“哎呀,惊虹山上就三个建筑,你的‘问心生’和顾盟主的‘白玉京’皆有禁制,就剩个光秃秃的‘悲问亭’,你是怕我偷那桌子还是偷那凳子?” 郁阳泽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是…… 但是他不想让其他人上惊虹山。 但是面对这个……“高危份子”——不亲自看守,随便丢给其他人也不现实。 所以他左想右想,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先收留他一晚上。 第二日,是杀掉是赶走,再定夺吧。 顾千秋看他并不反应,非常自来熟地一掀衣裙,上山去也。 郁阳泽看着他的背影,深深簇起了眉。 似乎在这条路上,他见过这样的背影。 然后,他就看见这人猛的回头,笑嘻嘻地说:“找件衣服给我。郁少侠,你也不想别人看到了,说你在惊虹山私藏合欢宗的妖女吧?” 他说完,还眨了眨眼睛,复又脚步轻快地上山去了。 郁阳泽刚刚冒出来的一点熟悉感瞬间烟消云散。 现在不光不怀念了,还生出一点杀心了呢。 · 当夜,顾千秋没有再折腾。 郁阳泽不让他进屋,他也不介意,悲问亭中三张凳子一拼,将天当被盖了。 一躺下去,顾千秋瞬间不省人事。 ——他累得根本不知道究竟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郁阳泽找了件自己的衣服送过来,远远就看见这人睡着了。 他沐浴在月色下,身上的肮脏变得斑驳,脸上干净的地方却愈发莹润,像是暖玉一样,少了些平时的“贱”,安静下来之后,他的脆弱和灵动都一览无遗。 郁阳泽没有见过,但他觉得熟悉。 这种熟悉让他很是心悸。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轻轻将衣服放在桌上。 最后遥遥送了股灵力去试探顾千秋的脉搏。 他不懂医术,但是修道途中的灵力和经脉问题还是如数家珍。 郁阳泽顿时更奇怪了。 因为顾千秋此时脉搏又混乱不已,若不是亲眼看见他的睡颜,几乎要认为这是个正在走火入魔的人了。 郁阳泽百思不解,在月色下站了一会儿,最终回去了。 · 等第二日晨起,郁阳泽在悲问亭没有见到顾千秋。 他蹙眉,看见桌上留下的一张小纸条。 【尹旌邀我去看花田,夕阳落时便归,勿念。】 【对了,衣服很合适。尹旌一看到我,下巴都掉下来了,还是我帮他推回去的。】 【还有,烦请准备些吃食,我发现我没辟谷。】 (上面这条划掉了) 【我还是在‘洗尘’混完饭再回来吧,可能会晚些。我识路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门。】 郁阳泽静静看完,静静抬眸。 他没什么表情,但指间一簇火苗将这纸条点了,顷刻间连灰都没有剩下。 早知你给点颜色就灿烂。 但没想到你真敢如此蹬鼻子上脸。
第22章 “你那是什么招式?从何处学来?怎的没见你动手,我忽然就晕了?” “……” 顾千秋看着一脸纯良的尹旌。 如此纯良。 不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个嘛……其实你能看出来,我根本毫无灵力,怎么可能打晕你呢?唉,悄悄告诉你吧,都是郁阳泽动的手。” 尹旌恍然大悟:“怪不得我醒来寻你时,你竟是从惊虹山上下来的!还、还穿着代盟主的衣服!” 顾千秋道:“对咯。” 他许久不回同悲盟,正是“触景生情”的怀念情绪,看着“洗尘”的私产——也就是一片花田——有些遗憾自己曾经怎么没来逛逛。 花田被分为了好几块地方,栽种着不少仙植,花团锦簇,连绵成海,沁人心脾。 从这路过时,微风一松,都感觉能延年益寿,平白多活个几十年。 顾千秋随手要摘一朵,被尹旌一巴掌拍在手背上——他这会儿倒是眼疾手快了。 “你做什么?”尹旌语气不悦,“我告诉你,你就算是‘代盟主夫人’,也别乱动我们的花田。” 顾千秋道:“很珍贵啊?不好意思。” 尹旌看他态度好,所以态度也很好,不过说的内容还是很强硬:“你不知道,不怪你。不过别说是你了,就是顾盟主亲临,也得过问我们濮阳长老的意思呢。” 顾千秋立刻诚惶诚恐地表示:“原来如此。那我确实不配了。” 忽然他话锋一转,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说:“不过我看他们摘了那么多,还以为不是很珍贵呢。” 尹旌随着他指的方向一看。 那边大概有三四个人,全是同悲盟内的弟子打扮,手中都拎着个竹篮,里面是满满的花。 尹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顾千秋问:“怎么了?你不认识他们?” 尹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总之表现得有点奇怪。 同悲盟内,不论十三分支,弟子们都是一样的着装,只在细微之处有所不同。 乍看上去,大家都亲如一家。 而且,顾千秋记得濮阳叁这个人。 虽然他是“洗尘”一脉的长老,听起来过的是“不问世事、采菊东篱”的温和生活,跟那些“移山”、“断海”的大老粗们有本质上的区别。 但其实,濮阳叁才是最他娘的暴躁的。 在移山人说“我们要克制”的时候,洗尘人往往都会咆哮着喊“我们他娘的同悲剑术天下第一,削他丫的啊!”。 嗯……尹旌此番没有捞着袖子就往上冲,可能还是因为他“一窍不通”吧。 顾千秋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你脸色别这么难看啊。你要是实在不爽,冲上去骂他们啊。都是同悲盟的弟子,他们打你屁股,那就是抽濮阳叁的脸啊。你尽管惹事,你们长老会替你出头的。” 但是尹旌居然没动。 顾千秋劝了半天,他们也没打起来。 真是令人黯然神伤。 “嘿!喘气啊!”顾千秋伸手在尹旌面前晃了晃,“你这脑袋一会儿都憋成紫薯了。” 怎么看,尹旌都是一副心痛到立刻暴毙的程度。 顾千秋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见尹旌还是没反应,顾千秋往那边走去。 被尹旌一把抓住了袖子。 “别过去。”尹旌说,甚至大力拽着他,就打算走了,“别跟他们说话,快走。” 顾千秋反骨上来了:“我不。” 他甩开尹旌的手,怒不可遏地说:“我同悲盟不允许有弟子之间的霸凌存在。顾千秋才死几年啊!郁阳泽是怎么管事的?!” 尹旌被他惊到,都没意识到他措辞的奇怪,静了两秒钟才道:“现在同悲盟中,代盟主不管事……” 而不等顾千秋追问,他们身后忽然有个声音道:“谁啊?” 那边的四个弟子都走过来,将他们围拢在中间,齐整整地堵住了他们所有退路。 其中领头的那个是个身材壮实,大概是个二百多斤的大力士。 肉球一般的脸上裂出两条缝,小眼睛闪着冷光看他们,一看就是凶神恶煞、欺男霸女的好苗子。 顾千秋:“?” 虽然他不主张外貌歧视,但是“相由心生”这个词也不是白讲的。 他当盟主的时候,十三分支各家弟子都是数一数二的俊朗美丽,他一直可骄傲了呢。 如今、如今…… “我当是谁呢?”胖子说,“原来是‘洗尘’的尹旌小医师呀。今日浇地的粪挑了么?就出来闲逛。” 顾千秋手指一动,就打算要教训后辈。 却被尹旌死死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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