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身后韩珺的喊声起。 “你是奸细!” 天上的风雪忽然吹得更急,远处黑骏马上盘旋着两道人影。那名看似胆怯的队员,忽然换了一副脸色,凶恶地向肖兰时心脏刺去! “不——!!!” 卫玄序喊出了不像是他的悲鸣。 肖兰时看见恐惧和绝望,这两样与他最违和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手中的伏霜不停命令了,那是它主人在唤它。 肖兰时在跌下马的时候,点燃了留在卫玄序身上的真气,远处银色的火焰烧起来,他望见卫玄序在火光中策马奔来。 “快……击球啊……” 岑非深被银火包裹,王琼挥杆打出了最后一球。 砰——! “蓝方再得一筹——!蓝方先得五旗,蓝方胜——!” 坐席上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呼喊,这是几十年来他们第一次听见萧关和赢这个字连在一起。他们被元京压得喘不开气,在冰雪中瑟缩着等待死亡,当象征着胜利的鼓声叩响的时候,成千上万双眼睛眼眶猩红。愤怒、怨恨、希望、未来,齐齐熬煮在这片喧嚣中,喷薄而出。 肖兰时挣扎着想从雪地爬起,可胸口的伤实在太疼了。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幸亏卫玄序催动伏霜刺中那人,方向偏了,要不然那匕首一定会准确无误地贯穿他的心脏。紧接着他又开始怨恨起来,要是死了,就不用忍受这份疼痛了。 痛啊。痛得他要落泪。 他立刻又收住,心里骂道。又不是第一次受伤,矫情什么。从小到大,刀伤剑伤,大大小小的伤,他什么没见过。无非就是自己消了毒之后上药,上了药之后缠绷带,过上十天半个月,伤口和疼痛就会一起消失。 像以前一样,忍忍也就过去了。 忽然,肖兰时感觉自己被人从雪地上抱起,一股温润的真气输入他的体内。 鼻间的松木香气告诉肖兰时他是谁,肖兰时不用睁眼也知道。 卫曦。 他的怀抱太温柔了,轻而易举就能击碎肖兰时的故作坚强。他回想起元京的轰鸣,仙台在他眼前炸成灿金的云雾。他一直不明白当时自己犯了什么病,但他现在好像隐约知道了。那时候他想起卫玄序了。 一滴。两滴。滚烫的泪珠滑进卫玄序的衣领,烫得他的心一颤。 肖兰时抵在他的颈间,低声呢喃。 “我真的,好累好痛啊。” 周围的声浪一阵又一阵,连绵不绝,宛如叩见帝王的朝贺。卫玄序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眼里只有怀里这只受伤又脆弱的小兽。 卫玄序恨不得把全部的宽慰都给他,又怕弄痛了他。 他轻轻揉着他的发。轻声道。 “我们回家。” - 初遇篇 null
第10章 好看又可怜 说起两人相遇,那是在肖兰时十五岁的时候。 当时他一无所有,只有头顶上那个私生子的骂名,被肖家扔在萧关自生自灭。他命硬,萧关的冰雪冻死了喂养他的乳母,他却活得好好的。 还没到正午,督守府门前已经围聚了好些人。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正带着几个小厮,押着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那不旧东城的肖月吗?怎么跟李家家主李许闹起来了?” “现在哪有什么东城了?自从那块地划割给李家之后,得叫东街,”旁人哂笑道,“这肖月,不学无术,整日在烟花柳巷里游混,不知道为何近几日和李家独女勾搭在一起了,这怎么好叫李家脸上过得去。” 小厮们像押犯人一样押着肖兰时的胳膊,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犯人脸上没有一丝羞愧的神情,在小厮们的推搡中身形摇摇晃晃,似乎很是享受。 “哟,都是一家人,老丈人何必这么对你的女婿呢?” 相比肖兰时的淡定自若,旁边李许的老脸面色沉得要滴出水来:“快,你们几个,上去堵住他的嘴。” 闻言,小厮们齐齐凑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在肖兰时身上乱扯。 肖兰时被他们团团围住,在人影之间被推来推去,他拼命摇着脑袋,就是为了躲开一个个要向他口中塞进来的破布。 “来人啊!大家快看啊!有人要谋杀亲女婿了!” 围过来的人越多,肖兰时的喊叫声越大,身体一挺一挺在小厮手里挣扎,身上的衣服被扯开了襟子,半袒露出里面的胸膛,长发披腰,他生得又好看,若不是知道原委,乍一看倒像是个临街被人欺负的美人儿。 李许抬手就是一巴掌,呵斥道:“肖月!亏你也算是半个肖氏后族,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丢人现眼,你对不对得起列祖列宗的脸面!” 肖兰时胳膊被人架着,毫无防备地吃下他这一掌,不怒反笑:“我哪有什么列祖列宗,要是他们疼我,老丈人你哪会连门都不让我迈。” 他转头就喊:“哎呀,劳烦各位长辈替我见证,我和莺莺是真心相爱!” 李许喝道:“那是莺莺被你这浪荡皮囊一时蛊惑,和你绝无情谊。” 肖兰时立刻喊道:“诸位可都听见啦,这可不是我说的,我老丈人他自己承认啦!” 李许怒道:“我呸!肖月你要不要脸!” 肖兰时惊讶道:“丈人,我怎么不要脸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呀,你来跟我说说,悄悄地告诉我。”说着,还把耳朵凑近李许。看上去真想听。 李许怒不可遏,焦急地在原地左顾右盼。 肖兰时凑过来:“老丈人找什么呢?” “我他妈剑呢?!” 此时,旁边一个小厮悻悻说道:“家主,您的剑,出行前被莺莺小姐卸下了。” “你看见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小厮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李许立刻抽出小厮腰间的长棍,抬手往肖兰时身上猛敲下去:“我今日不宰了你,我跟你这小崽子姓!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打!” 肖兰时指着牌匾:“别别别,老丈人你看后面那几个是什么字儿,您比我有文化多了,我都知道督守府门前不能造次,我是为了您好才这么说。” 李许压根听不进去:“我今天偏要以正法纪,萧关容不得你这等下贱坯子无法无天!都给我把棍子拿起来,给我往死里打!” “是。”小厮们不敢违抗命令,个个都向肖兰时身上敲过去。手上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谁都没歇着。 为什么? “他贱命一条。” 王琼的声音在人声鼎沸中不算高,周围看热闹的都正忙着,谁都没发现人群外有几道身影围来。 卫玄序站在最前,身旁王琼韩珺各立一侧,还尾随着几个侍从。 王琼闭着眼叹道:“打得是真惨。还是卫公子有胆识,见了这种事眼睛都不眨一下。” 卫玄序问道:“被打的那是谁?” 韩珺解释道:“他是肖家次子和一烟花女苟合生下的孩子,肖家去年才刚刚起势,削减了脑袋想登上金麟台,总不好在外树立一个浪荡的骂名,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肯认他,就把他扔在萧关自生自灭了。这肖月袭得了那名烟花女的容貌,又生性浪荡,在烟柳花巷里略有名气。如今他和李家的李莺姑娘一事,想来这肖月是看中了李家的家财,想要借这姻缘过些舒坦日子吧。只可惜,李家家主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别说像肖月这种名声,若是女儿嫁给他,是要让李家祖宗蒙羞的。” 卫玄序若有所思,念道:“肖家的。” 韩珺刚要开口,王琼一屁股顶上来:“韩兄怎么对烟柳花巷里的事如此熟悉?” 韩珺不满:“萧关人人皆知。” 王琼戏道:“人人皆知?怎么我就不知?怎么卫公子就不知?怎么就你知?” 韩珺面微红:“卫公子整日在不羡仙修行,不知萧关事也是正常。你是什么德行?天天就知道和人比划拳脚,先生教的书你都背不下来几条,怎么可能关心萧关里发生的大小事。” 王琼看他说话略顿挫,更来兴趣:“大小事?那些地方我爹连听都不让我去听,还是韩兄你家家教松。哎,韩兄你有没有去过那些地方,是不是真有许多美人?说给我听听嘛。” 韩珺怒道:“我没有去过!” 两人正闹着,身前的卫玄序忽然径直走向肖兰时。 王琼忙问道:“卫公子做什么去?” 看到李许停了棍棒,韩珺道:“刚才应该你去。” 王琼摆摆手:“我去什么,人家李家的家事,我能说上什么话。我爹和李许向来交好,我跑过去还得恭敬叫他一声叔。” 韩珺白了他一眼:“你傻,你是王家人。” 王琼指了指自己,又指指韩珺,笑了:“对啊,我是王家人,你是韩家人,我两家自古就割不断。” 韩珺摆出一副“无药可救”的神情:“你不是普通的王姓,令尊是萧关督守!依靠兵力势力,你王家坐镇萧关;依靠财力,我韩氏一族也在萧关勉强站住脚根。可你没想过,卫家手无缚鸡之力,既没有权也没有钱,为何如此受拥戴?” 王琼也认真起来:“莫非是因为他家房子风水好?” 韩珺差点气晕过去:“因为民心、民心、民心!” 王琼挠挠头:“可如今的天是元京的天,元京的金麟台是实际上的共主。他卫家从萧关起家,也曾爬上金麟台辉煌一时,当时从、卫等大家坐镇金麟台,的确也算是荣耀。可是后来卫家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不,十四年前因卫家变故,天下可是死了不少人,当时卫家家主自裁谢罪,卫家的那些宗亲能跑的就跑了,多数隐姓埋名流窜到各个城镇。从那以后,卫家就被踢下了金麟台,被迫赶回萧关。说是暂时审查,这都调查了十四年了还没个结果,那就是默认卫家是罪人。现在的卫家,人丁凋零,只剩下卫玄序一个人独守不羡仙,能翻起什么波什么浪?” 韩珺折扇开合:“可就是卫家家主自裁,才保住了卫家。只有当他死了,人才会想起他的好,把他美化成神仙。卫家越惨,人们心里就越会记得,卫玄序正是借这份怜悯无形收了人心。你就实在愚蠢,手里攥着萧关督守的势都没用,但凡你每天少跑几次练武场,多花点精力粉饰些小恩小惠,百姓的心不早就是你王家……”忽然,韩珺意识到自己无形中指点了王琼,立刻收住了嘴。 王琼纳闷:“唉?你怎么不说了?” 韩珺道:“这些都是我杜撰,王公子随意一听。” “不是啊,”王琼咧嘴笑起来,“你说话的模样真好看。” 韩珺:“…………” 幸好王琼是个呆子。 想着,韩珺又把目光转到卫玄序身上。 肖兰时跪在地上,双臂被两个小厮架在身后,浑身是伤。他听见有人走上前来,和李许交谈,棍棒就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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