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幺心口忽的一紧,眼底有些湿润,抱着微弱的希冀仰头问沈无延,“那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生母自责过深病逝,生父打击过大,酗酒成性冻死在雪天。 沈无延揽着他肩膀轻轻道,“都不在了。” 楚幺眼底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好像压在枝头叶尖儿的水珠,得到最后一滴压力积累,终于放心坠落可以肆无忌惮发泄了。 一开始悄无声息,被沈无延抱在怀里后,开始嚎啕大哭。 他揪着沈无延胸口布料哭得天昏地暗,后背脖颈一抽一抽的起伏,那抹皮肉白的纤细脆弱。沈无延手心轻了又轻的拍抚他的背脊。 惠婶原本也心里悲愤又怒骂楚家庄,好好一个孩子活脱脱遭罪。 此时看着沈无延像抱小孩儿似的把楚幺抱在怀里,那动□□怜不少于最疼爱的长辈。 惠婶抹了下眼角,最后释怀地笑了。 沈无延朝惠婶颔首点头,抱着楚幺坐上骡车回去了。 狼大赶着骡子在风里狂杀,像是恨不得冲进楚家庄把人都吃了。身后楚幺的哭声逐渐闷闷小声了。 半晌,楚幺抬头,眼睛哭的红肿卧蚕哭的水亮莹润,湿气黑亮的眼睛满是恨意。 他竟然认贼做母这么些年,还一再不忍楚家庄人受苦受难。 楚幺心口积蓄仇怨,把牙齿咬的碎响。 直到一个水葫芦的壶口贴着他唇角,柔声道,“喝点水,口渴了吧。” 楚幺才发觉嗓子发干紧的难受,舔了下唇瓣,就着沈无延的手指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一丝水渍流出了嘴角,楚幺舌尖一抿,掐好碰到了沈无延擦来的指腹。 楚幺抬头看沈无延,“楚家庄的人都该死。他们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沈无延亲了他额头,认真保证道,“嗯,他们会罪有应得。” “但是小幺,不要埋怨自己没看清人心了,你那么小,能在人贩子窝里活下来,性子没歪斜,坚强乐观可爱又有善心,这已经很厉害了。咱们爹娘在天有灵也会自豪安心了。” 沈无延神情仍旧冷冰冰的,可眼底的温柔凝视几乎把楚幺淹没。原本一脚滑偏踩进仇恨沼泽的楚幺,此时只觉得被人拎起来,将他泡在温暖又清爽的湖泊里。 身世困恼的问题对楚幺来说,早已切的快干净了。此时听沈无延安慰,阴霾的心底逐渐澄澈,眼里也逐渐明朗起来。 此时更是庆幸自己遇见了沈无延。 他也有个家了。 楚幺低头,心里甜蜜了。 他红着脸,低声道,“你真好。” 沈无延蹙眉,无奈道,“你我是夫君一体,还这么见外。” 楚幺挠挠头,吸了吸鼻子嚅嗫道,“知道呀,但就感觉我们是两个人。” 楚幺只在回味成亲那晚的吻,才会有两人逐渐融合心跳同步的错觉。 其他时间他想有这种感觉,但始终觉得和沈无延隔了层。 他灰扑扑的,沈无延遥不可及的。 他甚至懊悔自己那天怎么不主动回应下。 他都偷偷练习好久了,可沈无延不再吻他了。 沈无延抚了抚楚幺的脸颊,“等你身体养好就行了。” 楚幺眼底水亮,扑沈无延怀里,扭捏问,“养好了就能像成亲那晚了吗?” 在他眼里,亲吻是夫夫最亲密的接触了。 沈无延碰了碰他发红的耳廓,笑道,“嗯。等你再长长。” 楚幺雀跃,“那我每天都要吃很饱,快点长!”
第26章 转眼已入秋。 层林尽染的红黄连着山脚金灿灿的稻谷,山上山下一片丰收景象。 老一辈庄稼汉摸着颗粒饱满的谷穗累弯了腰,笑岔了嘴,几十年难遇的丰收年嘞。 绵延大山附近的村子,现在开镰收割前都祭祀山神。感激山神庇佑他们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尤其他们是被山神偏爱的呢! 不然楚家庄那片山头穷的鸟不拉屎,其他村子的山头简直就是金山,进一次山总能卖些家用钱。 楚家庄的田地里头也颗粒无收,人人看见不得呸出一口唾沫。 活该。 若说村子有村霸日子就难过,楚家庄就是这附近有名的乡霸。 不过多亏山神托梦显灵,楚家庄的恶行惊动县衙,已经抓捕了好些村民蹲大牢了。 只是楚家庄往上三代就开始作恶,只抓几个村民做替罪羊,其他村子的人实在觉得不解气。 但好在,山神降下神罚,楚家庄作恶自有天收。 楚家庄的人也害怕了,这秋收无一粒,这怎么过冬完税,这不是要把人往死路逼吗。 尤其是山神还发怒,要楚家庄土地三代无所出。 这简直就是断子绝孙,太过阴毒了。 于是楚家庄的新村长带领族人又开始上山祭祀了。 不同于楚幺那次一时兴起的草草敷衍,这回楚家庄咬牙下了血本。 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四抬大花轿,村民都统一穿着送亲的吉服。 这么大动静,在山里摘野猕猴桃的楚幺自然听见了。 他不够高,沈无延顶着他摘果子。楚幺狠狠摘了一个猕猴桃丢背篓里,望向声音来处有了思量。 楚幺拍了拍沈无延的肩膀,“走,去看看这回又给山神大人送了什么人。” “山神大人会不会受贿接纳啊。”楚幺又有些担心道。 沈无延双手摸着楚幺的腰将人横斜抱起放在地上。 “不会。” 沈无延说话间,老虎和狼大已经化作兽形,驮着两人朝山洞口奔去。狼二、阿黄、喜鹊也紧随其后。 一行人来到密林背后躲着,楚幺一眼就瞅见楚母楚大楚二了。 记忆里面,皱纹沟壑深沉,令他害怕的楚母此时看着老弱很多。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向的楚大楚二此时也面露瑟缩。 楚母正和周围村民骂口水话。 因为村民都怪楚幺太丑,所以才惹怒山神责罚。 都怪楚母当时鬼迷心窍鼓动前村长献祭。 话里头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村民心里都憋着害怕和怨怼,这情绪出口自然落在了楚母身上。 楚幺就听着,目光扫在了新娘身上。 那腰那脸我见犹怜,就像湖边的柳枝似的弱柳扶风。 可眉目间势在必得与野心勃勃的媚眼,又破坏了怜惜之情。这姑娘只看一眼就给人太自负美貌了。 一妇人骂道,“都怪林大婶贪那一挑谷子,把那丑不拉几的楚幺献给山神,这不是打山神的脸吗!” 楚母眉头一跳,刚准备叉腰还嘴。 只见那妇人竟然抬手自己扇自己的脸。 周围人觉得她太虔诚忌讳,可见她越扇嘴巴眼泪越惊悚的流,这才明白她不是自愿的! 喜鹊可气不过,第一个冲出去道,“你们这天杀的黑心人贩子,给我滚犊子!” 刚刚还杂乱吵架的村民,见一只冲半空的喜鹊口吐人言,顿时吓得面色失血。 “妖怪!” “真有妖怪!” 喜鹊看着一群人腿脚发软的一屁股坐地上,顿觉没什么意思。 “呵呵,没见识的歹毒凡人,我是山神坐下的神雀。你们一口一个妖怪,回家各个口鼻生疮半夜烧心昏死!” 喜鹊说的时候,没发现跪地上的楚二正拿着弹弓一脸发狠的朝她拉弓。 “吼!” 老虎生气怒吼,楚二吓得腿股战战兢兢。他回头一看,只见密林里一个少年坐在老虎背上出来了。 秋光错落在叶片上,林间墨色浓郁光晕斑驳,少年美的如同山中精怪,浑然天成的明秀与疏朗的气质让他身上的布衣都显得出尘。 那五官,勉强能让曾经朝夕长处的楚家人有些熟悉。 楚二不可置信道,“楚幺?” 楚母也像是见鬼似的,“你还没死!” 沈无延走出来只一个眼神,楚母便好像被脖子锁住不能呼吸。 楚幺对虚空恭敬道,“山神大人,还请给她一口气。” 楚母煞白着脸,像是脖子被人推搡一把,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满脸惊恐。 “我问你,你们是从哪里把我拐来的。” 楚母咬牙道,“什么拐来的,养育恩不认就算了你还污蔑,你个白眼狼,你要招天谴!” 她凶狠的嘴脸刚说完,一道雷毫无征兆的劈在她身上。 众人惊恐一声,只见楚母应声倒地,浑身焦糊眼底还惊悚的害怕,昭示着她还活着。 楚母在地上痛的扭曲挣扎,楚大楚二不敢上前扶楚母,只见鬼一般看着楚幺。 他们不敢相信,以前任他们打骂折辱的小豆芽,如今怎么像是换了个人。 楚幺本以为心底恨意已经平静,可此时面色紧绷胸口气的起伏。 他怒道,“你们给我滚!” 少年怒的面色胀红,却只能吐出一个滚字。 楚二愣了下,骨子里对楚幺的支配习惯让他下意识恐吓威胁,“你说滚就滚?” 但下一刻,楚二像是被人团成了一团,滚石头一般朝山下滚去。 山里有水流凿的滑道,里面石子凹凸不平。平时樵夫用来滑木材,此时楚二滚下去完全无声,但这样滚下去怎么会无声? 不是吓昏死,就是被诡异的力量锁住了喉咙,不能发出声音。 众人面如死灰。 而村民脑海中此时都不约而同响起一道缥缈威严的声音: ——“不敬本神之妻楚幺,加罚楚家庄的土地山川五代无所出。” 村民眼神惊怔堪称轰隆一声,一双双布满疲惫血丝的眼睛霎时圆瞪,不可置信的看向楚幺。 山神竟然看中了楚幺? 还是山神之妻! 楚大吓得□□湿了,其他村民想张嘴说话却说不出来,只急地朝楚幺磕头。 惊惧、急惶、讨好、求救、悔恨。 楚幺一个目光扫来,“都滚!不让我放老虎咬你们!” 村民吓得汗如雨下连滚带爬下了山。 此刻,每一个楚家庄的人都在埋怨楚母一家——要不是他们虐待楚幺,楚幺会说服山神报复楚家庄吗! 看着楚大背着奄奄一息的楚母,楚家庄的人心里都有了决断。 村民如雷声滚滚而来又如豆雨簌簌而去。 喜鹊啧了声,“好没意思,还以为能对骂几个回合呢。” 她转头准备安慰楚幺,就见楚幺拉着沈无延的手道,“回去继续摘猕猴桃吧。” 那神色完全没受影响诶。 喜鹊一副小幺长大了的神情满是欣慰。 沈无延指尖抚过他略有郁气的眉间,“好。” 楚幺眉眼绽开笑意一扫灰暗,“你真好。” 沈无延捏了捏他耳垂,深深道,“我记住了。”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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