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警惕地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黑袍人摊开手:“除了相信我,你别无他路可走。” 叶淮深吸口气:“你的条件?” 黑袍人大笑起来:“我的天啊,你竟然直接同意了?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叶淮沉默着搂紧了江荼。 江荼的呼吸非常微弱,胸膛的起伏都可以忽略不计,本就惨白的脸上蒙着死一样的灰,唯独唇角那一抹鲜血真实且浓艳。 他没有时间浪费了。 方才等死,是因为走投无路; 但现在能有一线生机,哪怕要他的命,他也万死莫辞。 黑袍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声音中带了些不清不楚的暧昧:“你还真是被江长老收拾得服服帖帖,堂堂麒麟活得像狗。” 叶淮低吼:“别废话!你想当狗,师尊也不要你。” 黑袍人一愣,藏在面罩下的唇瓣抿紧,语气仍是调侃嘲讽:“那就谈谈条件吧。” 说着,他看向不远处,孤零零的两座土丘,好像看到了什么脏眼睛的场景似的,又迅速收回目光。 “那个小结巴用空明山和我交换,你呢,就用灵墟山和我换,好不好?” 叶淮大惊:“灵墟山?” 与空明山一样,同属七座仙山之一的灵墟山。 这个疯子毁了空明山还不够,还想要灵墟山? 他到底与这些仙山,有什么仇怨? 不等叶淮拒绝,黑袍人打了个呵欠:“可惜,现在的你还不够格,三年,叶淮,我给你三年。三年后,我要在灵墟山,看到我要的结果。” 叶淮骂道:“你这个疯子。” 但很快又紧跟着问:“...我该怎么做?” 黑袍人面具后的眼睛好像瞪大了,简直要笑翻到椅子下去:“江长老没教过你,什么苍生、天下...难道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叶淮心想,天下大义,是江荼所求,若江荼想他为天下而死,他叶淮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没有不愿意的。 江荼希望他以天下为重,但现在江荼生死未卜,他表现得君子义气有什么用?又能给谁看? 给黑袍人看么?可笑。 叶淮不语,依旧是那句:“别废话!” 黑袍人笑够了,旋即摇头:“你什么也不用做,你只需要答应我,你可知道因果交缠错综,牵一发而动全身?命盘自会转动的,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天机卦阵,你可以去问问白泽嘛,他会告诉你的。” ——他竟还知道白泽?! 叶淮在紧张中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黑袍人对他们的了解远超出叶淮所料。 黑袍人说他只需要答应,因果便会自己构筑,他什么都不用做,灵墟就会迎来终末。 怎么可能呢?因果岂是小儿的玩具? 越是看似轻易,越暗藏玄机,不能上当。 “别想了,你的狗脑能想出什么东西?我说过这是交易,”黑袍人打断他的思考,“作为回报,我会告诉你,该怎么救江长老。” 只这一条,就足够叶淮动心。 叶淮用力地咬了咬牙,悄悄藏起一团金色灵力:“成交。” 他确信自己的动作足够隐蔽,在满是浊息的空明山底,一点点灵力根本无法察觉。 谁料话音落下。 几道浊息骤然刺穿叶淮的跟腱! 叶淮闷哼一声,双膝一软倒在地上,他本能地用手掌撑住地面,防止整具身体都伏倒在地。 但黑袍人一脚踩在他的手指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甲面都被踩得乌黑。 黑袍人碾着叶淮的指节,将指骨一根根碾碎。 叶淮不肯在黑袍人面前露怯,咬着牙一声不吭,但身体的抽搐已经暴露了此时忍受的剧痛。 黑袍人唾了一口,手掌一抓,捏灭数道金色灵力:“想出千?用言灵反悔?小子,你师尊没教你做人么?” 言灵是一种施展于言语的术法,如果成功施展,那么与黑袍人之间的言契自始便做不了数。 可惜黑袍人机敏到不似常人。 叶淮咬了咬牙:“不许说师尊...!” 黑袍人短暂地沉默一瞬:“...。我告诉你如何救江荼,你给我灵墟山,成交么?我数三个数,三、二——” “成交!成交!”叶淮赶忙急切地用另一只手攥住黑袍人的脚踝,“我错了,我不该...做小动作,我答应你,只要你告诉我怎么救师尊,什么都成交!” 他言辞急切,已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黑袍人后退一步,挣开叶淮的手,很嫌弃地抖了抖脚尖:“好,一言为定。” ——浊息瞬间刺入叶淮的眼球! 叶淮痛苦地颤栗起来,浊息割破眼球组织的黏腻感在脑中挥之不去,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眼球是怎样被钻出一个洞,视网膜是如何撕裂。 黑袍人将浊息留在他的眼球里,用折磨他的方式缔结契约。 不断有黑色浊息混着红色血浆从叶淮眼中涌出。 “若违此誓,”黑袍人欣赏着他的丑态,“你与江...不,算了,你。” 他用力碾碎叶淮每一根指骨:“你,生生世世,永失所爱。” 叶淮痛到气息奄奄,咬牙切齿地重复道:“...生生世世,永失所爱。你也一样,畜生...” 黑袍人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疯癫至极,在空旷的地底回荡。 笑得够了,他才后退一步,以一种怜悯的姿态蹲下.身:“叶淮,救江荼的办法,你早就知道了。” 叶淮右眼向下淌着血泪,闻言有气无力地抬头看过去。 黑袍人的语气充满着恶意:“...你可是麒麟骨啊。你也很痛苦,不是么?永无止境的潮.热,麒麟骨想要成熟,就必须有人陪你度过发.情期。” “正好,与麒麟骨双.修,即便是下一秒就要死了,也能起死回生。这就是为什么修真界所有人都想得到你,江荼也不例外。” 叶淮愣住了。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黑袍人的意思。 “你!...你...想让我亵渎师尊?!”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能和师尊双、双...! 他这一路诞生过无数次想要把江荼吃干抹净、占为己有的念头,但即便是情.潮最汹涌的时候,他也强咬着牙,凭对江荼的无限敬仰生生忍了下来。 现在却告诉他,他要趁着江荼昏迷垂危,去玷污江荼?! 叶淮想把黑袍人咬死的心都有了,但同时他的愤怒其实并不纯粹。 难道他不想么?叶淮没有办法说自己不想。 而如果这是救江荼的唯一办法,难道他要因为所谓师徒有别而眼睁睁看江荼死去? 叶淮做不到。 他连自己生挖麒麟骨都愿意,相比之下,眼下的方法,似乎已经是上上之选。 “如果可以,我更想把你的狗爪子剁掉。”黑袍人的反应却很平静,“收起你那无用的道德心,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么?” “你若不相信,就把手伸进你那乾坤袋里掏一掏,狗崽子,你不是背着你师尊藏了书么?” 黑袍人的目光又落在江荼身上,即便隔着面具也能感到他的神情复杂,半晌,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踏入浊息包裹。 叶淮突然大吼一声:“你究竟是谁?!” 黑袍人脚步一顿,大发慈悲地道:“...一个早就该死的罪人。” “...” 黑袍人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中。 叶淮气喘吁吁地看着前方,确认他的气息彻底消失,背脊已被冷汗浸湿。 下一瞬,他的指甲迅速生长成野兽指爪,没有犹豫地挥手刺入自己的右眼! 长甲再次切割好不容易弥合的球体组织,大股鲜血喷涌而出,却是不详的深黑颜色。 叶淮不断发出呜咽,本能地想要撤手,又用另一只手制止了逃离的动作,迫使自己不断向更深处抠挖,直到抓住了什么东西。 噗呲。 他猛地用力一拽,一条长虫般的浊息被他从眼中连根拔起!正是方才黑袍人植入他眼球的。 浊息被拽出后就开始逃窜,叶淮却没有给它这个机会,眼疾手快挥出一道灵力,当即将之绞杀! 右眼视野一片漆黑,叶淮捂着眼睛,用仅剩的左眼,死死盯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缓缓扯开一个笑容:“...这才是出千呢,白痴。” 他摊开手,掌心一道金色刻痕,正闪烁着熄灭。 ——他早就知道黑袍人警惕,到了恐怖的地步,但黑袍人一直将他视作傻子和白痴,一个傻子想要出千作弊,就应该被察觉。 叶淮是故意暴露出想要用言灵反悔的意图,吸引黑袍人的注意,让黑袍人放下戒心。 而真正的、让誓约无效的言灵,早就被他藏在了掌心里。 那卑微的祈求,其实是野兽蛰伏后,最终的反击。 “你自己永失所爱吧,我不陪你玩了。”叶淮朝黑袍人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爬到江荼身边。 他没有全信黑袍人的话,反而是黑袍人知道他藏书的举动,让叶淮瞬间毛骨悚然。 但他来不及想更多了,伸手从乾坤袋里取出那本江荼不给他看的书。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却足以证明黑袍人所言非虚。 叶淮呼吸有些急促。 原来江荼不给他看这些,是有原因的。 师尊从始至终,一直在世途险恶中保护他。 叶淮的尾巴在身后小幅度地摇晃,眼眸一眨不眨,注视着江荼俊美的脸庞。 他在梦里也只敢远眺倾慕的,他的月亮星辰,就这么降临在他的掌心,触手可及的位置。 叶淮用力地吞咽了一下。 麒麟不会轻易对什么人都发.情。 只有认准了伴侣,麒麟骨才会迫不及待地发出成熟信号,逼迫身体做好准备。 “师尊...”叶淮俯身,近到呼吸都喷洒在江荼面上,滚烫地拂开江荼的额发,“弟子...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这一路空明山之行,他终于看透了自己内心的罪恶。 他对师尊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是无论何时出口,都会被天下斥骂,被钉上耻辱柱的龌龊心思。 他想要江荼。 但即便彻底占有江荼的渴望到了积毁销骨的地步,叶淮依旧无法趁江荼昏迷,对他的身体做出任何亵渎之举。 他的师尊是那么干净,而这里全是浊息,脏兮兮的,有洁癖的麒麟不允许江荼被玷污。 还不能...还不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拥有师尊,至少不能在这里。 好在叶淮从小不是个老实孩子。 话本进不了行云峰,但来去山派的藏书阁里,仍有许多可以探索的秘籍。 其中就详细记载了当今盛行的一种双.修技法。 神交。 神识与神识交.合,灵力与灵力交融,灵魂深处共鸣与战栗,在彼此的识海中留下自己的印记,从此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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