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是真瞎。 能在各种派件任务里活到现在的瞎子,必然不是个善茬。 “要不我来吧。” 在一旁扣了很久的扣子,一直没插上话的沈笠说道。 “用不着你强出头!” “哪凉快哪待着!” 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第一次因为沈笠而统一战线。 这两位已经在心里达成共识:不该让那个笨蛋在这种地方大材小用。 李当心看见沈笠扣好的扣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笨蛋啊,扣子全扣错了!” 她忍不住走到沈笠面前,帮他重新扣扣子,顺带教了他一点基本常识。 “每一颗扣子都对应一个扣眼儿,从上面开始找准第一颗扣子和第一个扣眼儿,按照顺序往下扣就不会出错。”说话的时间她已经帮他把纽扣重新扣过一遍了。 “好厉害。”沈笠由衷地夸赞。 好像被夸了,开心。 但好像又不值得被夸,李当心有点无语,会扣纽扣这就厉害了?什么脑回路! “你以前从来不自己扣纽扣的吗?”她多问了一句。 沈笠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脑海里闪过一丝记忆片段,他的扣子,一直是另一个人帮他扣的。 那个人的手指细长,大拇指的位置,戴着一枚银色的蛇形戒指。 缠绕在手指上的蛇头是活的,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瞳仁是一条金色的细线。 剩下的,就想不起来了。 李当心不忍让她哥和沈笠放血,只能自己走到红毛面前,刚要动手,却被她哥拉住了。 “我来。” 社恐人终于动了。 李一心不习惯被大家注视,连走路都低着头龟速前行。 他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盖住眼睛,剩下的半张脸也藏在头发的阴影里,只能隐约看到他唇色苍白。 卷起袖子时,露出不太结实的手臂,埋在皮下的蓝紫色血管走向分明。 红毛还在蘑菇蹲。 忽然听到李当心的声音:“你一定要狠狠地砍我哥。” 为了以防万一,她在后面又补充道:“千万不要让他只受皮肉伤,放心大胆地砍,要让他流很多很多血。” 于是一身反骨的红毛很暴力地举起斧子,小心谨慎地在李一心的手臂上剌了一道五厘米长的小口子。 伤口开始流血。 红毛看着殷红的血液,眼神逐渐变得狂热痴迷。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血液,缓缓放进嘴里,表情逐渐变态。 太少了,还不够! 红毛嗜血的欲望驱使着他用力地抓住了李一心的小臂一口咬了下去。 李一心的伤口被拉扯着流出更多的血,沾满了红毛的双手。 “你够了没有!”李当心拉住红毛,却被红毛甩开了手。 红毛满眼愤怒地瞪向窗外,目露凶光,“你看什么看!” 其他人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窗外明明空无一人。 红毛刚才在骂谁?见鬼。 李当心眼看着红毛又死死抓住她哥的手开啃,忍无可忍地扇了他一巴掌。 红毛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他一脸委屈地捂着脸颊,“你打我?” 站在他面前的社恐人抽动了一下肩膀,好像被吓哭。 红毛砸吧砸吧嘴,又看到自己摊开的手掌上沾满鲜血,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我靠!变态啊!太恶心了吧,呸呸呸!” 社恐人被吓得不轻,手臂上鲜血淋漓还没来得及包扎。 就看到他妹忽然站着不动了,表情逐渐麻木,眼底如一滩死水。 几行印刷体小字像游弋的毒蛇一样,从她的耳后爬向左脸。 “老鼠嗅到香味,从洞里探头。砧板上有残血,锅里泡沫翻腾,应当是一场盛宴。” “她的躁郁症没有半点好转,反正人生已经这样了,不想当人,那就做鬼。” 房间开始发生变化。 幕布再次拉开。
第4章 第一件:荒城笔记 红毛诧异地喊了句:“什么情况!飒姐脸上的纹身在动!” 红毛焦虑的时候一定要嚼口香糖,但打开罐子,里面孤零零地躺着最后一颗。 他很克制地扣上了。 驿站内的灯光跳动了几下,忽明忽暗的顶光在她的脸上投下可怖阴影。 五官蒙上一层阴翳,叫人一时半会拿捏不住她此刻的情绪。 李当心脸上的印刷体,前面一段只是单纯的场景描写。 后面一段才和她沾边。 “她的躁郁症没有半点好转,反正人生已经这样了,不想当人,那就做鬼。” 做人做鬼只在一念之间,不顺着她搞不好要出人命。 灯光又跳动了几下,耳边莫名巧妙出现沙沙声。 沈笠发现,每次灯光跳动,驿站里总会出现一些变化。 比如原本是电子屏幕的地方,变成了背景墙。 灯光暗下去的时候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再次亮起,驿站变成肮脏的昏暗棚屋。 屋里的油烟味很重,抽油烟机已经老旧,虽然打开了,却全然不起作用。 她的头顶悬着一只布满油烟的灯泡。 灯泡也是很古旧的款式,透过布满油渍的表面,隐约能看到钨丝在发光。 李当心站在那里,像刚刚打开的电视里出现的人物,跳脱现实,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 她提起右手的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条鱼,放在砧板上开始刮鱼鳞。 瞎子听他们说什么印刷体小字,心里有点不安。 因为他看不到,只能抓着红毛让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把李当心脸上的印刷体念给他听,连标点符号也不能放过。 “咔哒。”李当心打开炉灶,小小的火苗在跳动。 起锅烧水,刮鳞剖肚,她的动作像个老练的家庭主妇,就连眼角也起了几道皱纹。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这样一下子变老了。 李一心知道她妹在家的状态,十指不沾阳春水。 看到她熟练杀鱼的样子,就好像被另一个人附身。 事情涉及到他妹,他不敢挂机,强忍着与人相处的不适感,走到了沈笠身边。 “救……妹妹。” 他鼓足莫大的勇气,憋出三个字。 看见沈笠点头,社恐人如释重负,赶紧逃离人堆。 屋子里的陈设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沈笠好似见怪不怪,瞳仁深处迸发出一种随遇而安的沉稳感。 房间半边现实半边虚幻。 往前一步是木地板,每走一步,不堪其重的木龙骨都在发出喑哑的嘶喊。 “嘎吱嘎吱。”脆弱地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掉。 后退一步依然是驿站的瓷砖地,冰冷冷的灯光把一个房间隔绝成两个世界。 他们是观众,像在看一出舞台剧。 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如此分明。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什么也不动,等她把这餐饭做完?” 红毛故作轻松地站在桌边,考虑等会儿要不要顺嘴炫两口菜,毕竟到现在什么也没吃有点饿。 李当心抓起一把不明肉块丢进煮沸的锅中。 砧板残血,锅中浮沫。 印刷体仿佛是支配一切的剧本,所有场景一一浮现。 只等老鼠探头。 房间四面封闭,没有窗。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肉香。 有那么一刹那,锅里的浮沫静止了,连火苗也不再跳动。 李当心保持着拿勺搅动的状态,身体僵直像被按下暂停键。 场景卡住了! “她怎么不动了?怎么会卡住?”红毛伸手在李当心面前晃了晃,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锅里的浮沫成为永恒,戳也戳不破。 红毛觉得如果他们现在不做些什么,李当心会永远卡在这个场景里! 李一心仔细观察妹妹脸上的印刷体,发现第一段落的部分字体的颜色变淡了。 “砧板上有残血,锅里泡沫翻腾,应当是一场盛宴。”都是变淡的部分。 但“老鼠嗅到香味,从洞里探头”这一部分的印刷体依然浓重到像刺青一般。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社恐人很不情愿地挪到了红毛身边。 他低着头,想说的话随着焦虑的喉结上上下下翻滚了几个来回,垂在身侧的一双手攥紧拳头。 让他向陌生人开口,需要莫大的勇气。 红毛吊儿郎当地双手插兜,就这么等着他。 看他憋了半天,把十个手指头啃秃噜皮了,屁都没憋出来,就差把自己整休克了。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表白,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 “我看你刚才跟他说话,也没这么费劲,怎么着,我能吃了你?” 红毛说完这句话,下意识瞟了一眼社恐人胳膊上的伤口和牙印,忽然反应过来了。 之前他被印刷体支配后发生的事,他有点印象。 如果没人拦着,他真能在他胳膊上啃一块肉下来。 带着点愧疚心理,红毛稍稍收敛了一下暴脾气后提议: “要不我转个身?你有什么话,先对着我屁股说?” 他转过身等了一会儿,感觉身后的社恐人好像扒拉了一下他的领口。 红毛只觉得背后凉丝丝的,他没敢转身,怕把人吓跑。 社恐人终于开口了,“字,淡了。” 红毛脊背上的印刷体字已经变淡了。 “完成的,就……就变淡。” 社恐人扒拉完红毛的衣服,赶紧退到一边。 一下子崩出这么多字压力很大,他焦虑到啃手指甲。 红毛和瞎子秒懂他的意思。 他们身上出现的印刷体,能支配他们的行动。 只要完成印刷体的内容,字体就会变淡。 李当心只完成了一半,前半部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法完成,导致卡在那里了。 红毛念了一下那句让飒姐卡住的印刷体:“老鼠嗅到香味,从洞里探头。” “所以,鼠呢?洞呢?” 红毛在飒姐附近找起了老鼠洞。 瞎子目不能视,自然帮不上什么忙。 沈笠后退一步,站在了木地板和瓷砖地的分界线,低着头若有所思。 他指了指红毛,“你过来。” 红毛之前一直都是站在有木地板那边,此刻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朝着沈笠这边靠了靠。 “怎么了?” 沈笠指了指他脚下。 红毛下意识看了一眼,这一眼直接看到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明明已经走到沈笠面前的瓷砖地面了。 出了分界限,他的脚下依然踩着嘎吱嘎吱的木地板! 红毛被吓到了,局促不安地往左右挪了两步。 “见鬼了!”红毛的脸色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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