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方形玻璃缸,玻璃缸约莫巴掌大,里面放了些类似陶粒的橙红色小圆球,光秃秃的也不见种着什么植物。 郁辛的目光在陶粒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登录内部信息系统,在搜索栏输入了一个名字,敲下回车。 很快,他搜索的内容便呈现在屏幕之上。 郁辛凝望着屏幕,眼睛一瞬不瞬,仿佛透过屏幕在看着其他什么东西。蓝色的数据流穿透镜片,映入他漆黑的瞳孔。 . 闻澜回到居住处,关门,换鞋,打开了客厅的吊灯。 暖色的灯光照亮了不到三十平的客厅。 主调米色的客厅里有一套沙发电视、一套桌椅,外加一个冰箱,空间另外分了一块了不到十平的一个开放式厨房,站在门口一眼就可以看完整个客厅。 闻澜出院第二天,花了一整天时间,将这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丢了好大一堆东西,新买的绿植还没有发货,便更显得这间屋子空荡荡的。 闻澜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打开电视,看到里面一片歌舞升平。 回到卧房仰面躺下,头顶的吊灯光线有些刺眼,他又懒得起来关灯,于是伸手遮在了眼前。 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浮现。 藏身于镜面的逃逸者,年轻气盛的追捕者,一个名为“特事处”并且像普通机关一样运作的特殊部门,还有……那个名为“郁辛”的男人。 他沉睡了三年,似乎错过了很多事。 本以为一切会在那一日终止,但是那个荒诞的世界似乎以另一种方式渗透进了真实世界,甚至二者还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玩家们的灵魂能力依旧保留,能力的等级强度也从游戏中复刻到了现实。他们就好像一组数据,数据的内核从来没有改变过,不过是换了个运行的环境。 但对于这个现实来说,这里的普通人依旧不知道“玩家”这一类人的存在,也依旧无法知晓关于游戏的秘密。 就如同游戏未曾停服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非游戏玩家可以听到关于“The End”的只言词组。 维系二者平衡的力量依旧存在。 特事处。 闻澜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特殊事件调查处,这名字显然有另一层意思。 这整个部门像是专设于处理游戏玩家引起的事件。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正经的公职部门,倒是可以减轻普通人的恐惧。这个部门里的任职者,绝大多数应该都是回归玩家,才能保证这个机器的运转高效。 这很好,对那些混乱无章的力量能有这个层面的监管,便是秩序的开端。 还有那个名为郁辛的男人,胡维所说的老大,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着实有些奇怪,并且未免太留意他了。 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如果能知道这个信息,他倒是能回忆一下,游戏中是否有这种能力的人…… 墙上的石英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在封闭的空间中显得近在耳畔。 闻澜刚出院,身体本就没怎么大好,精力不比几年前。 回归玩家,特事处,郁辛……几个名词在他脑海里打转,让他的眼皮渐渐沉重。 初夏的虫鸣被隔绝在玻璃窗外,屋外的温度渐渐下降。 弦月升起,夜色降临。 闻澜闭上眼睛,安静进入了睡眠。 .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因为他已经梦见过这个场景无数次,所有的画面他都无比熟悉。 那是一个末日般的世界,血与火在大地蔓延。 苍穹破碎,神灵失道坠落,天火撕开人族最后一道屏障,肆虐人间。 无数村落、城镇在坠落的陨石下被夷为平地,无数道凄厉的嘶吼在火焰中渐渐转为无力。 人族脆弱不堪,节节败退。 他在云端冷眼俯瞰着这个将要走向毁灭的世界。 对于那些在火光中消逝的生命,他没有一丝共情,他的心中升不起一丝哀伤,好似这些死亡与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那些逝去的生命于他而言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点尘埃。 一切都会消亡。 草木山河,飞禽走兽,乃至神灵,世间的一切都走在一条通向消亡的路上,区区凡人又怎么脱离这宿命? 只不过早一刻到来,又何必还要再苦苦挣扎? 他只是有些困惑。 但他不知道这困惑来自何方。 那困惑就像一枚羽毛,轻挠着他的心底,让他无法彻底闭上眼,无视这走向灭亡的一切。 身后一道黑色影子甩过,好似一条蛇尾。 高空的风在他耳边呼啸,坚硬的鳞甲为他阻隔了冰寒之意。 他听到有个声音在问他:“一遍遍看那些人垂死挣扎,重复着同样的结局,一次次地看世界走向终结,是不是太无趣了?” 什么意思?他在问什么? 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响应。 但他心中突然又一种滞涩的、似乎是带着不悦的情绪,就仿佛是自己某种不堪的心思被人说中,让他不由得恼羞成怒。 偏生他可以分辨出这个人并不带恶意,因此他无法去厌恶这个人。 耳旁那个声音很轻,带着些气音,似乎有些虚弱而力气不足:“想不想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那是谁?他凭什么这么问? 自己想不想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他说“想”,他就有办法…… 心中的烦闷似乎更重了。 他听到自己冷冷道:“想。” 那人仿佛在他耳旁轻笑了下,让他的耳朵微微有些酥痒。 那个声音带着轻快的狡黠:“那就闭上眼睛。” 那个说话之人实在太过狡猾,也不知用了什么邪术,这种命令般的话语居然让他生不出任何拒绝之意。 他像是被蛊惑一般闭上了眼睛。 从来都不懂人类情绪的他莫名有了名为期待的情绪。 “这么听话啊?”那个声音有些惊讶,又好像很开心。 如果他更懂一些人类的情绪,他或许能辨别出那个声音中其他的色彩。 但此时他只知道那个人笑了,那个人一定很开心。 于是他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黑暗中,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对方握住。 那人的手瘦削而有力,他肌肤的温度是如此真实,一瞬间从两人接触的手背烫到了他心里。 人类的温度异常鲜明地区别于构成他的那一串冰冷的数据。 他感到自己的胸口似乎被炽热的血充满,早已死寂的心脏在胸腔中重新跳动起来,渐渐声如鼓擂。 然后——
第7章 我的猫要杀我(三) “叮铃铃——” 闻澜伸出手按掉了闹钟,脑中有了一瞬间空白。 好像做了很多梦,但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胸口有些闷,好像被重物压了一晚,又好像被人打了一拳。 他缓了缓,爬起来去洗漱。 一看手机,企鹅里的信息差点没把他炸了。 他顿了顿,依稀记得,睡前他好像登陆了自己的企鹅小号? 而那个小号里面,都是他当年游戏里认识的朋友,真正过命的同伴。 诈尸得好像有些突然。 闻澜想。 然后他点开了信息提示最多的一个群,假装一点儿没心虚。 “未命名”群—— 群里有四十多个头像,然而亮着的不到十个。 这些人曾都是他曾经的队友。 《The End》一级公会、守密人公会的高玩与管理。 —— 电子厂女工:“卧槽我没看错吧!刚才是不是……小闻上线了?!” 脆生生炸鸡,加盟请联系XXXXX:“你别吓我,我马上去看一下……” 电子厂女工:“我不可能有错,我是听到了上线提醒才去看的!”首都市中心办公高楼内,女人打字的手有些颤抖。她设了三十二个上线提醒,时隔三年,今日居然有一个响了!那声音她怎么可能听错! 只要不涉及那个游戏,这个世界里的交流并不受影响。 脆生生炸鸡,加盟请联系XXXXX:“我天,我天,真的不是灰化状态!!他绿了!小闻他绿了!!” 我要谈恋爱:“绿什么绿,会不会说话啊。小闻,如果你看到这条消息,不要生气,你要习惯鸡哥的文化水平,毕竟他只是一个网瘾老年人。” 脆生生炸鸡,加盟请联系XXXXX:“什么鸡哥,小闻,我是你的胡哥哥!小闻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一起乘过飞鸡!” 我要谈恋爱:“三句不离鸡,鸡哥没救了。” 闻澜感觉到自己面部表情放松了下来。 摸鱼人:“谢谢大家,我回来了。还活着,挺好的。” 闻澜和这里的不少人都相识在初入游戏的那段时间,那段一无所知一无所知、最磕磕绊绊的日子。 因为气味相投、因为同样的不甘和愤怒,这第一批被拉进游戏的玩家们自发走到了一起,渐渐将周边越来越多的玩家团结起来,公会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而闻澜所在这个守密人公会,后来渐渐发展为游戏中数一数二的大公会。 公会玩家彼此分享在不同副本中的通关经验,彼此交换积分与道具,大幅度提高了初入游戏的玩家们的存活率。 闻澜当时不过十九,在公会中属于年轻一代,即便他自身能力强悍,也依旧被当做后辈,因而受过队里不少照拂。而后来,随着他能力的升级,而游戏中的玩家们又因为各自利益而产生了不同的声音,闻澜便渐渐降低了他在这个公会的存在感,开始以另外的身份游走在那个世界。 但是,他和同伴们经历过的一切始终在他记忆里,他没有忘记,别人也没有忘记。 闻澜一行字跳出来,群里瞬间陷入了沉默。 然后几十条近似的信息同时蹦出!甚至让界面有了卡顿。 “活的小闻!” “欢迎回来!” “太好了你还活着!” “欢迎回来,很高兴再见你!” “欢迎回家!” “欢迎回来,小闻。玫瑰/玫瑰/” …… 屏幕前的闻澜面无表情,认认真真一一道着谢,仿佛他还是那个被大家十分照顾的年轻玩家。 私聊里也是一排的信息。 闻澜一条条看过去,郑重地打字回复。 —— 大姐头:“恭喜你,终于回来了。以后有什么事情,群里尽管招呼大家,不用客气。” 摸鱼人:“谢谢你,会长。” 大姐头:“回来就好。现在大家都挺好。” 摸鱼人:“谢谢你替我保密,会长。” 大姐头:“不必客气。” 闻澜想象着他们高冷会长敲下这行字的样子,眼中浮起笑意。 —— 长头发换菜刀换剪子换徒弟:“闻哥!闻哥你总算出现了!三年了,你失联三年了!我真是担心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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