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纸箱背后探出一只小猫脑袋。 纯白色的毛发。 蓝黄异瞳,宛若水天一色,日升月落。 小猫眨巴眨巴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第39章 “失而复得。” 手中的公文包掉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封惟不可置信地,缓缓蹲了下来,双眸紧紧盯着小猫,尘封多年的记忆骤然苏醒,往年的残像与眼前的身影相重合。 简直太像了。 小猫很自来熟地黏上他的掌心,用舌头舔了舔,又用脑袋蹭了蹭,仿佛在撒娇。 “你……你的主人呢?” “喵喵喵喵喵——”小猫摇了摇头。 好像能听懂他的话似的,封惟心想。 这些年里,封惟总是自费猫粮,主动投喂校园里面,或者小区附近的流浪猫。 所以关于流浪猫和宠物猫的区别,封惟心如明镜,眼前的小猫如果是流浪猫,不会这么干净。 他伸出双手,正准备将小猫抱起,忽而银铃轻响—— 小猫的前爪上,缠绕着红绳与长命锁。 怎么会?! 封惟不由得睁大眼睛,眼前的长命锁,不仅和他送给孤儿院小猫的长命锁一模一样,也和他在男生手腕上见到的长命锁一模一样,所以这是……男生的猫吗? 可是男生不是说他从来没养过猫吗? 但这些,对封惟来说好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纯白色小猫,蓝黄异瞳,红绳串起了真金长命锁,仿佛时光倒流至十几年前,他和小猫影形不离的日子,失而复得的喜悦将他的心脏填满。 那一刻,封惟产生了一个自私的念头,他要把小猫带回家,因为他是小猫最初的主人,只不过,他们失散了十几个春夏秋冬。 考虑到现在的小猫可能有所谓的主人,在走之前,封惟特意和医院门卫打了声招呼,说是捡到一只蓝黄异瞳的白色小猫,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续,如果有失主找上医院,可以打这个号码联系他。 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免纠纷,并不是真心想把小猫还给失主,倘若真有失主找上门来,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协商,无论钱财还是其他。 房东是允许租客养猫的,这个夜晚,狭隘又陈旧的小屋终于热闹了一些。 封惟含笑,看着小猫在家里各种活蹦乱跳。 一直以来,封惟都痛恨孤独,只是他不愿意乞求别人不要离开他,而是选择将孤独变成习惯,正巧他被养父要求彻底断联,他又变回实质上的孤儿没多久,命运安排他与小猫久别重逢,像是命中注定。 命运如此奇妙。 当然,这事还有疑点,那就是男生手腕上的长命锁,和小猫一模一样,封惟打开了微信,视线长久地停留在与男生的对话框,男生还没有回他消息。 要不要主动询问男生,小猫和长命锁的事情? 这一刻,封惟的职业病又犯了,他复盘了几种可能性,其中之一就是,男生因为失忆,忘记了自己养过这只小猫,所以他有和小猫相同的长命锁,思及此,封惟按灭了手机屏幕,害怕只因他多问一句,导致节外生枝。 明明小猫就是他的,封惟却莫名有种负罪感,好像他偷了别人的猫似的,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在孤儿院抛弃过一次,抛弃,等同于不要了,等同于当年他已经把小猫的所有权让了出去,现在却用了一种见不得光的方式抢了回来。 于是这个念头成为了这几天里,封惟的心魔。 他总是提心吊胆地,害怕猫主人打电话过来,他该怎么和对方谈判呢,是说——对,我当年确实抛弃过,但是离开孤儿院两年后,我后悔了,所以这只猫还是属于我——貌似有点太可笑了,他确实是不占理的。 不占理也没关系,他可以撒谎,可以隐瞒孤儿院不告而别的事实,一口咬死说这是他幼时走失的小猫,哪怕需要支付十倍、百倍金钱作为补偿,他的小猫,他必须要留下,封惟暗下决心。 现在的他,已经经济独立,不再受制于人,封惟不相信还有什么能将他和小猫分开,这一次重逢,他会永远陪在小猫身边,绝不抛弃。 - 说起来,这还是封惟第一次养猫——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孤儿院的两年不算,因为那时,大多是老院长在照顾小猫,封惟到底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充当的更多是小猫玩伴的角色。 这几天,从律所回家之后,封惟便一门心思地,整理各种养猫攻略。 是的,主任虽然已经明说要开除他,但劳动合同要等到下个月才能解除,如此一来,封惟也有一段缓冲的时间,能提前找好下家,这么看来,竟然还有点“贴心”呢。 主任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压榨他,强度不减,忙到焦头烂额时,封惟恨不得直接撂摊子走人,当然,也只是在心里恨一恨罢了。 所以表面上,他西装革履,和客户谈笑风生,办事雷厉风行,在法庭上口若悬河,辩论时侃侃而谈,看似风光无比,别人见了,都要尊称他一句封律。 实际上呢,他连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了,下班回家身心俱疲。 不过,这又无趣又枯燥又乏味的生活,总还算有一点乐趣—— 那就是他的小猫。 旧小区的门不是密码或指纹锁,而是最朴素的钥匙开锁,钥匙插入锁孔后旋转的声音,总是能引起小猫的注意,每当封惟将门打开,小猫就会奔向玄关处的红色软地毯,仰起脑袋,绕着他的脚踝转圈。 封惟只看一眼,心就化了。 可惜化不过三秒,又凝固了起来,因为—— 家里一片狼藉。 被啃得面目全非的拖鞋,不该出现在猫窝里的数据线,如六月飘雪般四处乱飞的餐巾纸屑。 封惟有些哭笑不得。 他捞起毛绒绒的一团,无奈地叹息一声,开始一本正经和小猫讲道理,“撕纸巾可以,但是以后不能再咬我的拖鞋和数据线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封惟还是偷偷把纸巾藏到了柜子里,怕打扫是假的,有些心疼钱是真的,他即将失业,正是最需要省吃俭用的时候,怪浪费的。 有次,封惟误把整理好打印出来的证据复印件带了回来,回到家才发现,干脆收进了隐蔽的角落里,结果人去厨房里忙碌晚饭时,被小猫发现了,真是稍一个不留神,证据已经被蹂躏成了碎屑。 还好是复印件,不是原件,而且他也印了不止一份,封惟首先拎起小猫又做了一番思想教育,结果嘛,可想而知,小猫当然一句都没有听懂,然后他拿起笤帚边扫边想——虚假的证据偷袭是当庭交关键性证据,眼前的,才是真正的证据偷袭。 小猫太闹腾了,和孤儿院那会儿一样,仿佛有花不完的精力。 封惟希望它能稍微沉稳一些,于是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白默。 默是沉默的默,都说沉默是金。 妄想以名字来影响小猫的品性,当然没有什么用。 后来封惟就会白默、白默地叫它,叫得小猫兴高采烈地在家各种乱窜,尤其是夜里。 好嘛,根本默不起来一点,封惟想想,随它去吧,闹腾一点也挺好的。 从此,封大律师彻底沦为了猫奴。 在花钱方面,他是精打细算,但在他认为该花钱的领域,他从不吝啬。 那段时间,封惟的兴趣爱好是给小猫买各种生活用品和玩具,猫粮、猫窝什么的不说,还买了猫爬架,他甚至想过装一个猫门,可惜这不是他的家,而是房东的家。 在那个瞬间,封惟决定,等未来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他一定要在卧室挖个猫门,左右两边贴上迷你的红色对联,门上是“福”字倒了,他用手敲敲门,小猫就从门后探出两只耳朵,别提有多可爱,他光是想想,就忍不住低下头笑,现在万事俱备,只差—— 一套房子。 想到这,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按照授薪律师的工资,以及涨薪情况,他想在桦沣市存下买房的首付,没个五六年,还挺够呛。 还是得努力工作啊。 - 有小猫陪伴的生活,不再度日如年,很快,封惟盼来了离开律所的那天。 他不需要再去律所做牛做马,开始他感受到了惬意,终于有时间陪着小猫享受生活了,毕竟在前律所,双休都很难得,但是渐渐地,焦虑拧成了一根细若游丝的线,时不时地,牵动着他的神经,没有收入就会让人失去安全感。 封惟一直都有在投简历。 他原本想,虽说他只有两年经验,一年实习律师,一年授薪律师,但好歹也是扎扎实实地办了两年案子,找一份满意的工作不至于很困难吧,事实证明,是他想的太天真了,经济下行时,行业底层最容易被替代,所以最先遭受毒打。 不止前律所,原来其他律所也在纷纷裁员。 有的律所倒是还招授薪律师,可给的工资实在是低,每个月的花销,仅仅够他和小猫正常生活,去了,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月光族。 有的律所看似高薪,实际上,工作内容是律师、司机、行政三位一体,工作时间过于离谱,仿佛律所想招的不是人,而是能够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工作机器。 有的HR明明说了给offer,却临时毁约,更有甚者,直接问他,你能给律所带来多少创收?你工作的两年里,积攒了多少客户? 句句扎心。 前律所的案子,都是老板和几个合伙人在接,接完分给底下员工,案子输了,那是员工没能尽职尽责,案子赢了,那是老板水平在线、教导有方,客户全积攒给律所了,和封惟本人还真没有什么关系。 找工作屡屡受挫,封惟也开始反思了——他还要继续做律师吗? 学法不止律师这一条出路,但律师确实是法学生天花板最高的一条出路,成功的律师总是说,做律师好呀,工作时间灵活、地点自由,年入百万不是梦,失败的,早就夹着尾巴一声不吭地转行了,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幸存者偏差。 要不去公司做法务吧,该下班的时候下班,至少不会像律师那样,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的界限过于模糊。 或者去考公检法,至少不会被裁员。 封惟觉得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他,一定要慎重选择,三思而后行,但没有人告诉他,哪条路是最适合他的,当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无法把每一条路都走一遍。 其实选择不是比赛,无论对错,可是成败有对错,成功了,就选对了,失败了,就选错了,人们总会马后炮地说一句,当初如果坚持下去没转行,说不定,现在已经年薪百万了——听着怎么这么像老板给员工画的饼。 封惟抱起小猫坐上沙发,“你说,我要不要继续做律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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