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似解开了束缚,轻松的一步踏出,平凡无奇的一步,身影已不在六界之巅。 关闭的大殿,金钟阵阵嗡鸣,一缕缕的金光飘向远方,昭告六界所有生灵。 旧主退位,六界之主大殿静待新主的到来。
第83章 他的劫开始了 卸下职责的旧主无声远去, 他不疾不徐迈出小步,来到万里之外。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相遇山灵的那个山顶, 早已没了山。大地裂开巨缝, 形成了深不见底的峡谷。 枯败荒芜的旧地注入盎然生机, 峡谷内郁郁葱葱,飞流而下的溪水化作高高低低的瀑布, 旖旎风光如诗如画。 陌生的美景,再无丁点儿相似之处,岁月的长河里,没有什么能永恒不变。 遇见山灵那会儿,青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妖, 对方是遭到各族追捕的六界大敌。 那些或正义或不正义的追杀,为了山灵拥有的宝物,也为了铲除冤魂的滔天功德。借着惩奸除恶的名头,杀得山灵无处可逃, 片刻不得安宁。 谁都盼着灭山灵夺功劳,可惜,谁都没能得到。 青年至今记得那一幕,阴沉的天空, 死亡的大地,数不清的追杀,以及坐在山顶的孤寂背影。 黑色外衣遮住了遍体鳞伤,遮不住浑身的血腥味。简陋的面具隐藏了相貌, 藏不住眼底对生存的渴求。 任岁月如何变迁,青年不曾忘, 山灵毅然带着体内不计其数的冤魂赴死,避免它们为祸世间。以至于他自己灰飞烟灭,轮回之中不复存在。 迟迟而来的天道馈赠破开终年不散的乌云,一缕温暖的阳光撒在空无一人的山顶。 那时,青年未曾询问山灵的姓名,无缘知晓山灵的长相,更无从得知,对方在山顶凝望死气沉沉的大地时,在想什么,又在不舍什么。 是落叶没能归根的遗憾? 生命止步于此,可这里的山并非帝山,不是山灵诞生之地。 还是对自己的家片瓦不存的惆怅? 帝山毁于一旦,万里山林沦为废墟,死而复生的山灵再也找不到归处。 青年坐在峡谷外,打量着脚下的深谷,深谷里鸟语花香,比起山灵所见的荒芜大地,已是天差地别。 景色的转变,源于青年经年累月的付出,令死亡之地脱胎换骨,促使新旧两个六界逐渐合并。 每当青年压力大到难以承受,累得不愿挪动半步,他总会想起死亡之地的压抑绝望,想起那些葬身黑暗深处的生灵,想起消散在黑暗的山灵。 于是,他催促自己,再坚持会儿,再努力些,让旧六界重拾繁华,让背井离乡的生灵重返家园。 青年取出一壶酒,他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敬逝去的山灵。 日子太久了,久到恍若隔世,幸而壶中美酒一如当年的味道,酒香扑鼻,芬芳醇厚。 青年的眉眼透着轻松:“他们说我力量根基藏有隐患,所得息壤被动了手脚,迟早沦为昔日傀儡之主覆灭六界的刽子手。” “他们说,遇见你是我的劫,我因你得了天地至宝,也会因这份力量而不得善终。” “他们说,我是继你之后的灾祸,是傀儡之主隐藏的手段,是置众生于死地的傀儡。这方天地容不得我们,此番历劫,我注定十死无生,有去无回。” 没人回应青年的话,只有峡谷里的繁花似锦、流水潺潺,陪伴着青年独酌。 无时无刻响在耳畔的万千生灵话语,此时不再出现。退位的旧主,交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不恋权的青年分外享受这一刻的久违宁静。 “任凭他们如何说,我不信,不信命,更不认命。”青年的指尖点了点自己心口,“息壤就是息壤,有异的是人心,不是息壤。” 息壤是否存有隐患连青年自己都无从辨别,可以确定的是,自息壤融入后土神力,助自己良多。旧六界重获新生,息壤功不可没。 一切因果若因获得息壤而起,这样的劫,他不惧不退,欣然而往。 青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赏景品酒,悠然自得。 如此清闲的日子,许久不曾有过,耳边没有多余的声音。听不到尔虞我诈的阴谋,听不到无止境的贪婪,听不到求助的哭喊,听不到对命运的抱怨。 人心复杂多变,心愿太多,寄希望于他人为自己实现。倾听他人倾诉的人,谁愿听一听他的心声?助他人达成心愿的人,又有谁知晓他的愿望? 独坐大殿的年月久到青年几乎忘却,这方天地的呼吸是这样平缓又包容。 身在其位时,六界的主宰要强大而公正,要无欲无求又要无所不能,永不可显露疲态,永是六界的定海神针。 但退位的旧主可以困倦,可以有自己的情绪,更可以有一丝软弱。 青年有些想家了,想自己出生的偏远小村,想无忧无虑的小妖岁月。 他想念村里的小院,想念爹娘种在药地的藿香苗,想念趴在院墙哈哈大笑的小伙伴。 酒不醉人,青年竟有了醉意,不知小伙伴酿的酒,那坛醉司命是不是也如此令人沉醉。 六界的主宰寿命悠远,青年活了太久,久到不得不送走往昔亲人故友,送他们入轮回开始新生活。 他没有去打扰他们全新的一生。 “我想你们了,”青年喃喃道,“你们在哪儿?” 话语极轻,偏又分外清晰,诉说着心底的思念。 喝尽了杯中酒,青年站起身。 他的力量在悄无声息减退,曾融合的息壤与后土神力在慢慢分开,也在慢慢脱离青年的身体,重新回到最初的状态。 他的劫开始了。 青年早有准备,卷轴自袖中飞出,展开绘有河流的画卷。它落在青年脚边,犹如在青年脚下铺了一条道路。 分开的息壤与后土神力,接连落进画卷,被岁月长河的河水轻轻一推,不知去往了何处。 青年低头再次看了看绿树成荫的峡谷,朗声笑道:“帝山的山灵,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我叫藿小叶,家住小六界的小药村。若有缘再见,欢迎你来小药村做客。待到某天,你在帝山设宴会友时,我定备美酒佳酿前去拜访。” 青年走入画卷,与这方天地断了关联,身影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 隐约间,他听得急切的呼喊,似有大事发生,但他没有回头。缘尽如此,天各有命。 画卷完成了使命,它没再卷起,而是褪去了鲜艳的颜色,渐渐透明。画卷烟消云散的前一瞬,五道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来,猛地撞在画卷之上。 一抹高大身影携着另外四人悍然闯入,义无反顾的撞进岁月长河的某处。不堪重负的画卷散成了细碎的粉末,风一吹,纷纷扬扬的飘下了峡谷,再无踪迹。 紧随着五道身影之后,其余来者扑了个空,扬起的风吹得细碎的粉末四处飞舞,不甘的喊声四起,终究是迟了一步。 “主上,你不能走啊!” “六界历练功亏一篑,没有新主诞生!” “乱了,全乱了!” “他们打起来了,已经打疯了,要强行占据六界之主的大殿!” “主上,你在哪儿!六界不能没有你主持大局!” …… 焦急的呼唤回荡在峡谷,再也得不到平日里那道心平气和的回应。 入劫的青年站在河面,河面之下是六界生灵气息,河面之上是飘浮半空多到数不清的光团。 他见过无数命数,却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命数。 失去息壤和后土神力,他难得的有些力不从心。眼下,危机未知,他必须尽快适应自身状态,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长河的两端,远到看不到尽头,青年稍作思索,转过身往回走,逆流而上。 一切因息壤而起,既是与山灵相关,自不能再往前。灰飞烟灭的山灵,已不在轮回之中。要寻山灵,唯有回到过往。 岁月长河模糊了时间。 青年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伸手抓住一个光团。顷刻间,青年如遭雷击,脸色惨白。浑身的剧痛无不在提醒他,历劫失败,惩罚降临。 青年揉了揉额角,遗憾涌上心头。 他看向手心的光团,看到了成为神君的藿小叶。 帝山大殿内的神君,正在指点养子帝白修行,年轻的帝白荣为赫赫有名的战神。 作为神君仅有的继承者,帝白被神君送入了六界历练。遗憾的是,神君没能见到帝白得胜归来。 神君虽有后土神力和息壤,怎奈晚了一步。面对山灵死亡,帝山崩塌的困局,神君纵是耗尽神力,也无力止住山林的崩塌。 生命的最后时刻,神君将自身与山林核心相连,倾尽所有逆转时光,为山灵争取一线生机。 一根红线,一头系在神君心口,一头系在山林核心,从此生死相依,祸福同担。 青年默默看着,自己的劫果然应在了山灵,命数果然混乱不堪。 奈何,神君未能成功。 神君救不了山灵。 眼看着神君力竭,无可奈何化作藿香苗,要与山林核心一同毁灭,青年果断将藿字印注入光团。 金光闪烁的藿字印离开青年的掌心,径直打在藿香苗内。霎时停止了山林的崩塌,随后,藿香苗退至一枚藿香种子,补在山林核心的缺口。 种子与石头安静等待,等待被需要的那天。 青年松开手,目送那个光团飘远,他继续走在岁月长河,逆流而上。 路上,他再次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光团。 雷罚毫无悬念的再度降临,打得青年痛苦不堪,他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继息壤和后土神力之后,藿字印的离去,加剧了青年的虚弱。 青年看向手心的光团,那是妖王藿小叶。 是又一次的失败。 妖王处境比神君稍微好些,山林尚未崩塌到难以挽回。妖王寻得山林核心处的息壤后,安心留在这片被遗弃的土地种植药草,以求为帝山披上绿衣。 他不仅在山林种植药草,也在旧六界各处种植药草。他没能救下山灵,却也带着体内的息壤行走六界,陪伴息壤看遍各地风景。 尽管山灵带着体内的冤魂赴死时,未能瞧见最后的天道馈赠,这股祝福还是传到了山林,将妖王与山林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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