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羡云略一垂眸,雪白的肌肤争先恐后的映入眼帘,他的呼吸一错,当即扭头,移开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再张嘴时,喉咙莫名干涩的厉害,声音沙哑:“跟我走。” 岑羡云心想,他并不是心软了想要帮助谢陵游,他只是不慎说错了话,只能如此找补而已。况且谢陵游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背叛,此刻心中对旁人异常警惕,又怎么会相信半人半蛇的妖蛇? 古往今来,人对于异类的恐惧都是远远要超过同类的,外面的黑甲兵再可怕,还能比眼前残暴的妖怪更可怕吗? “我松开手,若是你乱叫的话,我就当你选一好了。”岑羡云在心中胡乱揣测,丝毫没能注意到自己眼里的纠结与犹豫是多么的浓厚。 手掌抽离热源,他无端的感到几分凉意,不舍的感情在心中一闪而过,快得他几乎以为之不是错觉。岑羡云无声叹息,将这一切古怪的情绪全部归结于妖蛇不安分的身体在作祟。 逃离了妖蛇的束缚,谢陵游先是蜷缩了一下身体,身为人的记忆与礼教让他耻于此刻袒胸露乳|头的模样,就连声音都因为羞耻而怯怯的:“能不能……给我一件衣服?” 颤颤巍巍的话语带着强烈的祈求,听起来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岑羡云心头微紧,喉头滚动,他何尝不想给谢陵游蔽体的衣物?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洞穴中连块抹布都没有,他又能去哪里找衣裳? 说不清楚的恼怒在横梗在心中,他恶声恶气地催促:“快选。” 外放的神识捕捉到小猫因他的话微微瑟缩的小动作,他生出淡淡的懊恼,却碍于妖蛇的人设和性格,梗着脖子没有开口。 “我选……”谢陵游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他环视四周,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画面,那个时候……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玄龟的祭台上的时候,就是一个银色的身躯救了他,如果没错的话,那个身影就是面前的妖蛇。 危险越发临近,他的心也越跳越快,“怦怦”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紧张地攥紧手掌,修剪平整的指甲嵌入皮肉,带来轻微的刺痛。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松开手,低下头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三三两两的月牙印记。 没有任何原有的,谢陵游抬起头盯着妖蛇的背影,明明面前的妖怪和记忆中的瘦弱的身影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他却偏偏觉得熟悉。 他猛地摇摇头,把不应当的想法抛出脑海之外,小少爷宛如天上月、云间星,他怎么能那妖物与之相提并论呢? 虽心中是如此想的,但面对妖蛇的恐惧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的一干二净,不仅如此,他甚至生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依赖。 他咬了咬唇,犹疑的目光变得坚定:“我选二。” 清脆的回答传入耳中,听到这样的回答,岑羡云没有半点吃惊,甚至生出淡淡的欣喜,似乎是在为小猫选择了自己而愉悦。 他想,这可不是他非要留下来做“多余”的事情,是小猫太过于识时务了而已。 “那走吧。”岑羡云扬了扬下巴,他盯着崎岖的墙壁,目不斜视地模样丝毫没有半点妖蛇的邪性,反而像是饱读诗书的正人君子。 妖蛇既然敢将山洞建在半山腰上,自然会留有一条出去的路,悬崖峭壁,即便是有双足的人类没有其余工具的辅助,都难以攀登,更何况没有双足的蛇? 岑羡云转身面对着谢猫猫,视线却丝毫没有落在谢陵游的身上,下身的异常方才平息,他可不愿意立着下半身逃亡。 他开口,声音冷的仿佛淬了冰:“起来。” 谢陵游不明所以,但迫于妖蛇的可怖,乖巧地起身站在石床床尾处,未着寸缕的赤|裸感让他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红,耳垂更是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他忍不住偷偷瞟妖蛇,却发现对方面色平静,视他为空气般自顾自地动作。 岑羡云不知道谢陵游在想什么,他摸到了石床下的机关,咬破指尖将血滴了进去,石床从中裂开,露出昏暗地道路。 这种密闭的道路往往空气不畅,寻常人若在其中久待必会窒息而死,不过妖蛇是筑基期修士,体魄远超常人,稍稍忍耐未必不能通过。 他回头看向谢陵游,经由系统处理过后的玄龟内丹不含杂质,大大的缩减了炼化的时间,再加上谢陵游血脉特殊,天赋异禀,一夜过去,他已然在睡梦中达到了筑基。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恢复了神智与人身。 早知如此,他昨夜必不会给谢陵游服用那颗内丹。岑羡云从谢陵游通红的耳垂上移开视线,虽心中懊悔万千,面上却平静如常,让人瞧不出丝毫端倪。 “走吧。”他意简言赅地开口,率先跳入了地道之中。 等到谢陵游进来之后,他合上了内里的机关,石床瞬间恢复无恙,从外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岑羡云看着眼前的一切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妖蛇心思如此缜密,只是不晓得它是否曾预料过自己原本的死法是被自己最看不起的低贱人类杀死? 他扯了扯唇角,在一片漆黑的甬道中露出讥讽的浅笑。 甬道狭窄,且不曾放置任何能照明的物体,一片漆黑让行走在其中的人如同瞎子独行,蛇尾游动的“嘶嘶”声与“哒哒”的脚步声在幽长的甬道中放大了数倍,彼此交错之下,颇有几分恐怖的效应。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岑羡云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放松,不论其他,至少他不会一不小心便瞧见小猫周身,让妖蛇这不中用的身体做出不应当的反应。 妖蛇“游”得太快,谢陵游努力跟在妖蛇的后头,却不免走得跌跌撞撞,细小的石子格外的咯脚,他咬着唇瓣,忍耐着疼痛,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这里的道路坑坑洼洼,稍不注意便会被拌上一脚,失去视力的辅佐,他只能凭借双手摸索着墙壁往前。 相比之下,岑羡云就要顺利多了,眼睛虽然不能视物,神识却能看清前方的阻碍,方圆几里之外的坎坷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同时,身后谢陵游的不便自然也在他的“视线”之内。 谢陵游无知无觉地突破到了筑基,如今空有修为却半分不会使用,凭借着凡人的五感来探索前路,在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自然走的艰难。 他们方才走过向下的一段路,眼下还剩下一段直行的道路与一段向上的道路,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至少要走一两个时辰,其中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岑羡云这般想着,停下了动作。将全副心神放在走路之上的谢陵游不曾察觉,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嘶~” 鼻尖撞上坚硬的后背传来让人落泪的酸痛感,他捂住鼻头,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不慎踩到细小的石子,脚掌传来尖锐的疼痛,他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地向后摔去。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眶瞬间飙出细小的泪花,还好他理智尚存,还记得自己身后有着一群追兵,死死地咬着牙没发出半分痛呼。 只是柔软的屁股狠狠的坐在地上,其中的痛楚难以言喻,他的呼吸不可避免地急促了许多。 岑羡云的犹豫戛然而止,他回过身去,金灿灿的蛇瞳在黑暗的环境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璀璨又诡异。 他隐隐能看清小猫的轮廓,瘦弱的孩子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想必是摔得狠了,久久没有站起身。 岑羡云叹息,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反正他那可笑的底线也不剩多少了,瞧着也不差这一回了。 这么想着,他朝地上的少年伸出手:“牵着我。”
第34章 同行 岑羡云间谢陵游迟迟没有动作,不免有些烦躁,他微微蹙起眉,低声催促:“走不走?” “要是后悔了,你随时可以回去。” 恶声恶气地话没有吓退小猫,柔软的温度搭在妖蛇冰凉的手心,岑羡云稍稍用力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就这么牵着小猫的手往前走。 一冷一热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很快就被同化成相近的温度,随着时间的流逝,掌心不受控制的分泌出细小的汗水,濡湿了交握的两只手。 黑暗与寂静模糊了感官对时间的认知,岑羡云只能从向上、向下亦或是直走的道路判断出去的时间。 人在无事可做时,大脑就会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更何况外放的神识不仅替他探清了前方的道路,也将身后之人的情况一并传来。 漆黑成了最佳的遮羞布,谢陵游不似在石洞时的羞涩,虽然垂在身侧的手还是不免偷偷攥紧,但好歹没有折磨早被咬破了皮的下唇。 想到此处,岑羡云莫名感到有些干渴,他下意识地舔舔唇,轻微的刺痛猝不及防的传入神经,让他不由得“嘶”了一声。 神经高度紧绷的小猫突然听到这样的动静还以为前方出了什么事情,与妖蛇交握的手瞬间收紧,他慢下脚步,谨慎又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大人?” ——【疼疼我吧……大人……】 相似的称呼勾起不堪的记忆,这次比上次似乎还要严重,岑羡云抬手摁住眉心,恍惚间仿佛瞧见了眼角噙着泪花的少年揪着一缕银发,低声抽泣着哀求。 地道中空气稀薄,对于妖蛇的修为与体魄而言,不至于致命,却不可避免地让他感到些许的胸闷。 他闭上眼,轻轻摇头,只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渴望将仿佛处于薄纱后的少年看清,还是想要将这样靡靡的画面甩出脑外。 “大人……你……” 身后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他来不及辨认对方在说什么,少年面上笼罩的白纱如同见了旭日的晨雾逐渐散去,昳丽妖冶的容颜引入眼帘,正是—— 谢陵游! 与此同时,柔弱无骨的手掌抚摸上肩膀,岑羡云从幻想中脱身,受惊般猛地甩手。 这一下没有半点留手,重重的拍在谢陵游的小臂上,倘若此刻眼睛能够顺利视物,必然能瞧见他的手臂上红了一大片。 若不是妖蛇将他的手握的足够紧,想必他又要摔个屁股墩。饶是如此他还是向后退了半步,赤|裸的脚掌不慎踩到石子上,尖锐的疼痛从脚心传来,他咬紧牙关,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 岑羡云在动手的瞬间便清醒过来了,只是做了的事情无法撤回,他只能僵立在原地,思考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眼下的气氛尴尬的过分,他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此刻系统还在小黑屋里,这种场面没有被除了他与谢陵游之外的第三个人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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