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跳了起来,拼命甩着自己的胳膊,将那诅咒物也跟着甩飞了出去。那柔软的感觉,差点让海蒂以为自己捧着的是谁的眼球,活生生的,湿漉漉的眼球……它不再像是个诅咒物,更像是“活”了过来。 少女的惨叫声惊醒了其他人,他们下意识朝着吵闹的方向看去,紧接着就有人在脚下发现那颗湿漉漉的眼球,它在膨胀,它还在膨胀,眨眼间就触碰到了他的脚,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击中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 这接连的惨叫声终于把这群疯狂的少年少女吓破了胆,距离门口最近的比利转身就跑。他的速度很快,几步就飞扑门口,双手用力一推。 哐当! 比利的表情扭曲起来,又用力推了推。 哐当!哐当! 本该轻轻松松被推开的大门仿佛被某种奇异的力量关上,不管比利再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推开这扇门。 “比利,你在干嘛?快点把门打开啊!” 身后是其他人的尖叫和吵闹,比利的脸上却已经没有任何血色。 “我的手,我的手……” 他喃喃着。 其他人再等不下去,以为是比利在磨蹭,就用力推开他。 撕拉—— 他们都在那个瞬间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撕开的声音,就像是,就像是有人撕碎了一张纸—— 比利的胳膊被撕开了。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比利在试图推门的时候,手已经和大门融化在一起。当其他人用力推开他的时候,比利的手也被撕断了。 鲜血滴滴答答溅出来,却不是朝着地板滴落,而是飞往天上去。 可现在这已经不是最怪异的画面,所有人都被吓疯了。原本一窝蜂朝着大门挤过来的人又疯狂往后跑,他们不再紧跟在一起,有些人试图把椅子拆开叠在一起,靠窗户出去;有些人去寻找侧门;还有些人已经被这种种扭曲的现实吓疯了,颓废地呆坐在原地。 在这吵闹,疯狂,癫乱的告解厅里,塞拉斯朝着兰斯走来。 “兰斯,你真的不高兴吗?”年轻教士的声音里带着惋惜,“我不明白,人类不该为了报复而喜悦吗?” 相比较只知道他们死亡的惨状,亲眼目睹着这些人死亡的过程,只会让兰斯的脸色更加苍白。他下意识往后倒退,法杖朝向塞拉斯的方向,“你不是学长……你是,你是那个诅咒物。” 塞拉斯停下脚步,那双本该浸满温柔的眼睛一片冰蓝。 蓝色。 是塞拉斯的眼睛。 也是诅咒物的,颜色。 “如果这更能让你接受的话。”他无所谓地笑起来,那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恶,哪怕他还在笑,可强烈的压迫感和无端的怨毒就在这具人类的皮囊里流淌,“那么就这么认为吧……” 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落下后,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年轻教士轻轻嘘了一声。 “安静,兰斯,你还没看完这一场戏呢。” 兰斯的呼吸一窒。 那些纷乱的脚步声,恐惧的惨叫,诡谲的啃噬声在聒噪到极致时骤然消失。他们的血液,皮肉,骨骼四散在告解厅的角落,遍地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在那么多人里,唯一……噢,应当是唯二还残留着气息的人是比利和海蒂。 比利在失去胳膊后就紧缩在某个角落里,既不靠近墙壁,也不靠近任何东西;而海蒂……这个少女某种程度上非常聪明,她在眼球异变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跑到圣子告解图那边。 传闻中,这幅作品的作者也是一个职业者。 经由他的手所创作出来的作品,或多或少拥有着庇护的力量。 而那颗眼球…… 啊,眼球已经消失了。 嘻嘻,它融入了整座告解厅。 比利粗重地呼吸着,用力,再用力,连肋骨都在颤抖,“……海蒂·诺顿,我们完了……” 海蒂倚靠在圣子告解图的身边,眼睛疯狂地扫向四周,牙齿和牙齿在打颤,声音却是奇异:“不,不会的,我不会死在这里,我不会,我肯定不会死在这里……该死的人,该死的人不是兰斯吗!”越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是凄厉,如同某种癫狂的呓语。 仿佛被她的话触发了什么,穹顶长出了一只眼睛。 没有破坏任何的建筑物,视觉上觉得奇怪,却发自内心地觉得那的确是该有一只眼睛。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很难形容那到底是怎样一种扭曲癫乱,再漂亮的东西密密麻麻堆积到一起的时候视觉上都有着极强的冲击性,更别说那还是无数颗湿漉漉的眼球。它们像是某种泡状物串联着,透明的黏连系带晃动着,渗透出奇异的汁液来。 哪怕只是旁观这一幕的兰斯都要受不了了——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诅咒物,海蒂到底带来了一个怎样的东西——更别说是比利和海蒂。 比利在极度的恐惧里发出了嘻笑声,谁能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他再也没有抗拒这场诡异的疯狂,而是晃动着已经没有手的胳膊,一步一步走进了布满眼球的墙壁。 直到他和墙壁彻底融为一体。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海蒂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她已经活生生把那肉都咬烂了。她的身体哆嗦着,更用力地往圣子告解图上蹭,哪怕是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她也注意到了那些眼球并没有靠近这幅画……对……对,这是唯一一个避免灾厄的办法,这幅画,这幅画…… 噗呲。 是尖刺穿过皮肉的声音。 血液在身体里迸溅出来,随后朝着穹顶飞升,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的噗呲声穿刺着海蒂的身体,将她的四肢都钉在了圣子告解图上。 兰斯瞪大了眼,在海蒂凄厉的惨叫声里,看清楚是画上每一个原本守护在圣子身边的护卫,那些画中人抬起他们手里的长槍狠狠贯穿了海蒂的身体,将其挑了起来,恣意摆弄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就像是在跳舞……而少女的身体就在这扭曲的舞动里发出清脆的嘎吱声。 长槍最后贯穿的地方是她的头颅,自后而前,海蒂的两颗眼珠子就直勾勾停留在槍尖,少女被彻底固定在瑰丽画作上失去所有的血液,如同最后的献祭。 兰斯听到了鼓掌声。 清脆的,就好像在耳边响起一般。 他的身体本能朝着边上避开,紧接着是三个连贯的术法砸过去。 塞拉斯吃下那几道攻击,站在原地的身体……或者说皮囊已经有些损伤,破损的地方流动着某种兰斯也无法理解的物质。 在眼神瞥到那东西的瞬间,灵感开始疯狂预警,兰斯本能地移开视线,根本不敢再看。 “既然兰斯不高兴,那让你不高兴的东西,”塞拉斯,或者说,穿戴着塞拉斯皮囊的怪物这么说,那语气逐渐暴虐起来,仿佛已经完全不打算掩饰,“也没有留下来的价值。” 兰斯脱口而出:“不要!” 不管他想做的是什么,兰斯都很确信那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看到的画面。 兰斯看着专注凝视着他的怪物,语气艰涩地说:“这是反噬的代价?他们触碰了不该触碰的诅咒物……唤醒了你,既然他们都死了,那反噬是不是也该……”消失了? 兰斯当然会意识到……啊,意识到这最终的答案。 那些眼球,那些残酷的死亡,包括他眼前幻化出来的塞拉斯…… 都与那枚诅咒物有关。 …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 再一次的,兰斯听到这个动静。而后,是模糊的声响穿过阻碍,遥遥地送入他的耳朵里。 “……兰斯……” “兰斯!” 急促的呼唤里,兰斯猛地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时,眼前正是塞拉斯担忧的脸庞,他吓了一跳,往后倒退几步,差点就撞上身后的尸体堆。 塞拉斯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小心。”少年的身体被他拥入怀里,本能地挣扎起来,在法杖连着两次都撞到年轻教士的侧脸后,就连原本只是围观不敢靠近的扎比尼等几个人都忍不住高声叫着兰斯的名字。 在一声又一声的兰斯下,少年终于冷静下来。 “……学,学长?”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惊疑,好像有点不敢相信,又低低叫了一句,“塞拉斯……学长?” “嗯,是我。” 塞拉斯的手掌抚摸着兰斯的后脑勺,然后在他的脖颈处轻轻按捏着。兰斯打了个激灵,然后意识到那是皮肤和皮肤的接触……学长没有戴手套…… 在模糊地意识到这点不同后,兰斯终于放松下来,紧紧攥着的法杖也稍稍松开,他的额头抵在年轻教士的臂膀处急促地呼吸着。 过了好一会,兰斯才主动退开,声音含糊地说:“抱歉学长,我刚刚,我刚刚没认出来……” 塞拉斯叹气:“你刚才中招了,那些都是幻觉,不要相信。” 几个朋友也七嘴八舌地说着。 “对,兰斯,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是假的。我们刚才也中招了,我看到了一地血水呢……” “舍弗阁下为了弄醒你,都差点拆了那些尸堆。” “兰斯,那都是诅咒物的影响,你可千万不要相信,那都是假的。” 兰斯吸了吸鼻子,嘟哝着说:“那我最后一个醒,岂不是我最弱?” 丹尼尔和西蒙对视了眼,将说话最混的扎比尼推了出去,期待他能在这个场合也发挥自己嘴巴烂的能力,最好把兰斯刺激得从这个低落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扎比尼恶狠狠冲着他们两人比划着抹脖子的动作,脑子拼命转动,正要搜肠刮肚的时候,就听到塞拉斯平静的声音:“兰斯,刚才他们几个醒了后,我问过他们幻觉里的东西,现在,你觉得你足够冷静,足以把幻觉里的事情告诉我吗?” 兰斯抬头看着学长,那张俊美漂亮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蓝眼里是支持的暖意,与……那个怪物是完全不一样的,这让他紧绷着的心口稍稍松了口气(尽管他的本能好像还在某处无声的惨叫着),然后他冲着塞拉斯露出个虚弱的微笑。 “我想,我没有问题的,学长。” 此时,整个告解厅已经灯火通明,有许多教士穿行其中,或是拿着什么奇怪的仪器,或是用法杖检测着各处,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其他教会的职业者,他们和光明教士看起来关系融洽,一边交流一边检查……总而言之,现在整个告解厅已经不是之前昏暗血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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