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叶星已然占据了这里。 地堡内的壁灯被全部点燃,亮如白昼,那灼热的蜡油不断滴下,像是在宣告某种死亡的逼近。 燕知第一个清醒过来,睁眼就看见了叶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眼神一沉,嘴唇紧抿,坐起身,叶星问她:“燕知,见我为何不跪?” “为何要跪?” “入了我无渡峰,见了本峰主,你应当要跪。” “哼。”燕知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什么狗屁峰主?若非我受伤,岂会屈居你之下?” 她阴阳怪气着:“当年你连番设计伤我,不就是为了我手上的名琴兰因?” “是啊,可惜你不配合,那琴也在打斗中被毁了。”叶星也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和燕知隔着几步之遥,互相审视着。 “燕知,若你愿意入我麾下,以前的诸多恩怨,我们可以一笔勾销。”叶星压低声音,“或者,你不想复活鬼主吗?” “他死了就是死了,我们鬼道可不讲究什么死而复生,简直愚蠢。”燕知眼神就跟淬了毒一样,阴冷可怖,可叶星并不生气,而是颇有意味地重复着:“我们鬼道。唉——” 他长叹:“我真是没想到啊,燕知,你居然还会认可你是鬼道一脉之主的身份。” “做施故的手下不丢人。”燕知讥讽着,“可要我听你差遣,真是恶心。” 叶星敛了笑意:“那我们就是谈崩了?”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叶星默然片刻,说道:“我深知你性情,所以,将其他人也都请来了。” “小山。” 他低声叫着,燕知眼皮一抬,就看见栾易山压着沈景越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沈景越在很久以前受过很严重的伤,之后又常年隐居,受施故庇佑,虽是工于器法,但实战经验不足,很容易就教人拿捏了。此次雷云之灾,她也头痛欲裂,有些不太清醒,便没有挣扎。 燕知扫了她一眼,指尖微屈,轻轻哼了一声:“怎么?你想威胁我?” “那怎么能是威胁呢?”叶星竟是笑了,“我是在和你谈合作。要是这丫头不行的话,还有文恪和历家那个小丫头。” 燕知眼神一凛,叶星又蛊惑着:“燕知,我知你最不喜别人要挟你,但你可要想清楚了,沈景越一死,那叫施未的臭小子恐怕不会放过你。你也不希望和你的好侄儿反目成仇吧?” “他算哪门子的侄儿?我没有侄儿。” “哎,话不能说得太满。”叶星打断了她,“退一万步讲,若是文恪出事,你又怎么和临渊交代呢?” “临渊一口一个正道支柱,他们难道不懂这种时候必定会有牺牲吗?” “但这都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点头。”叶星眼神中闪过一起贪婪与恶毒,神色也随之癫狂起来,“只要你点头,这些流血牺牲就都可以避免。待我大业得成,你,就是我最得力的部下,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杀他们,如何?” 燕知蹙眉,她发觉叶星,似乎更加不正常了。 有点过于急切。 是因为受伤,所以影响了他的判断吗? 燕知抬眼,发现栾易山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并屈起两指,隔空勾了一下。 这是表示同意的意思。 燕知低眉,像是在沉思。 她并不讨厌栾易山。 二人仅在十几年前,共事过一段时间。但那会儿,双方戒备心都很重,下手又都干脆利落,甚至可以称得上冷血,会合的时候,就只打几个手势,来表示成功了,或是失败了,又或是中间出了差池。 燕知虽然和栾易山并不熟悉,但那人的行事作风,却与她有不少相似之处。燕知直觉认为,他并不是叶星那边的人。 联想到栾易山曾经帮助施未剥离命格,燕知还是决定赌一把。 她点了个头:“最后一根兰因琴弦,不在我身上。” 叶星欣喜若狂:“那在哪儿?” “十几年前,你派人来抓我的时候,我把它封印在我的玉簪之中,”燕知勾起嘴角,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然后把它送给了一个替我修琴的小姑娘。” 叶星脸色一变:“你把她送给了,沈景越?” “天底下,不止她一个人会修琴吧?”燕知冷笑,却没有耐心再和人卖关子了,“不过你猜得没错,我是给了小景。她当年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谁知道她后来会和施故搭上关系呢?” 她叹着:“也许这就是命吧。” “那根玉簪,她若是带在身上,我必会有所察觉。”叶星死死顶着燕知,对方却不以为意:“看我干什么?我是兰因琴主,她身上有没有琴弦,我会不知道?” 燕知顿了顿:“想必她当年受到惊吓,要把那根玉簪扔了。” “你!”叶星突然掐住她的脖子,燕知根本不在乎:“掐死我,你也得不到。” 叶星瞠目欲裂,最终还是无奈地松了手:“燕知,你可真让我意外啊。” “哦?难道你还会认为我会乖乖听话?” 叶星缓缓起身,背过手去,一脸冷峻:“夜城虽是遭受重创,但修仙之人依旧无法活着进入,这是许多年前就存在的一种诅咒。我为了迎接你们,特意选在了这个地堡,但如果你们不领情的话,就休怪我将你们通通扔进聚魔池!” “哦,那真是谢谢你啊。”燕知不为所动,“可是玉簪下落不明,唯一可能的知情人也还在昏迷,你不如想办法让她清醒过来。” 话音未落,叶星一掌打了过去,燕知巧妙化解,纹丝不动。 二人眼神交战,却不再动手。 燕知的术法,自始至终都被叶星克制。她最为擅长的幻术,对于热衷玩弄人心的妖魔也起不了太大作用。这也是为什么燕知会在十几年前败下阵,不得已进入无渡峰。 叶星是个妖魔,远胜于过去知晓的一切。 燕知沉默地思量着,眼睛眨也不眨。叶星拂袖转身,吩咐栾易山:“我给你两个时辰,问出玉簪的下落。” “是。”对方颔首,将沈景越带走了。 叶星再起手势,将燕知困在阵中。 他可不会相信燕知会安生坐着。 “你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你的死期吗?”他问。 “知道啊,等兰因琴再次被造出来的时候。”燕知坐得累了,竟是一手搭在膝上,撑起了下巴,“你留着我,不就是希望名琴出世那天,由我来接引你的三魂七魄?” 叶星睨着她,并不言语。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等妖魔,也会有三魂七魄?”燕知像是在认真问一个问题,不似平常那般盛气凌人。 半晌,叶星轻笑:“你到时候,不就可以亲眼见到了?” 言罢,他便朝地堡深处走去。 燕知瞧着守在自己身边的那只巨大鹰隼,再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地堡通道,忽地仰面躺了下去。那动静有点大,猎魂鹰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就在此时,一道月白天青的身影迅速闪入地堡深处。
第178章 叶星先去看了眼文恪和芽儿。 文恪已经醒了, 倚着墙角跪坐在地,芽儿睡在他怀里,还昏昏沉沉的样子。 叶星在他面前站定, 像是在看某个走投无路的猎物, 眼神中透着噬骨的寒意。可他开口, 偏偏说得轻缓,尾音上扬,听着就让人十分不舒服。 “文长老,好久不见。” 文恪抬眼,看不清这人面容, 只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 他没有回应。 叶星并未纠结于此:“文长老,你是个聪明人。我长话短说, 兰因琴一事, 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我并非能工巧匠,亦不擅长引灵之法,叶峰主恐怕找错人了。” “文长老博学广识,又怎会不通引灵之法?两年前,临渊受魔都重创,修缮工作也由你全权主持,又怎么称不上能工巧匠?文长老莫要妄自菲薄,鄙人, 十分看好你。” 叶星轻笑,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 文恪不为所动:“叶峰主并非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而是见我力弱, 索性拿了我当人质,用我牵制住小年他们。” 叶星眼神一沉:“文长老这般聪明, 不如猜猜,接下来我会采取何种行动。” “不要。” 文恪断然拒绝,并抱紧了怀里的芽儿。 叶星看见了他的动作,笑笑:“这不是猜到了吗?” 话音刚落,叶星一掌打了过来,文恪亦是抬手,掌心相撞,一股强横的力量直冲文恪头顶,震得他浑身发麻。 “咳咳咳……” 只一掌,文恪就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从前我就在想,以纪怀钧的性子,怎么会隐姓埋名,在历家过了十几年?”叶星摊开掌心,掌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贲张的血管——这是这副身体已经不堪重负的征兆。 叶星握拳,背过手去:“直到在曜真洞天,我看到历兰筝,才终于明白,我被他耍了。” “他苦心布局那么多年,就为了诱使历兰筝打开剑匣,封印纪灵均,好拖延我的转生大计。” 叶星说着,低低地笑起来,神色张扬,甚至可以称得上,有几分癫狂:“可惜,他一死,就什么都不剩了。” “你们终归,还是落到了我手上。” 文恪微微蹙眉:“你不会认为,芽儿也能打开剑匣吧?”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叶星神色轻蔑,“就算不能,只要这丫头还在我手里,我就不怕历兰筝不肯低头。” 他上前一步,又是一掌劈下,文恪抱着芽儿闪到一边,大喝:“慢着!” “哦?” “我抱着芽儿去,不劳叶峰主费心。” 文恪自知实力悬殊,但芽儿年幼,且灵力全无,若是叶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迁怒于她,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叶星审视着文恪,仿佛要从那张冷静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但没多久,他就选择了后退半步。 “随我来。” 叶星拂袖转身,文恪没有停留,抱着芽儿跟了上去。 地堡内修建了不少暗室,像个马蜂窝一样,从这头走到那头,有时候往往只需要穿过一堵墙。 文恪一进去,就看见了悬浮于法阵中央的剑匣,八角铜锁将它牢牢捆住,符文密布,金光浮动。 “不叫醒这个小姑娘吗?”叶星笑问,但文恪很清楚,他这不是在询问,而是在下达命令。 “芽儿非是修道之人,见到这种东西,会害怕的。” 文恪并没有退让,而是提出,要叶星将那剑匣取下来,再由自己按上芽儿的掌印。 “我和芽儿加起来都不敌你一根指头,叶峰主没必要对我们如此防备。” 他如是说道。 叶星挑了下眉,却没有立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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