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乘也是一脸奇异地看着商砚书:“师父,你还会算命?” 他哥哥分明是不会的,这种窥探天机的本事一向只有极少数人或法宝能做到,例如天外镜。 商砚书怜爱地抚过路乘的小笨脑瓜,笑而不语。 三人在这儿说了半天话,那边郭朝阳和杜子衡也终于调查完毕,带着一身再次被染脏的白衣出来,果然没有收获。 但他们并不死心,又继续去下一个地点,商砚书便也带着路乘悠哉悠哉地跟在后面,到地方后依然是郭朝阳杜子衡两人负责调查,商砚书带着路乘在旁边聊天,又陆续去过几个地点后,大约是商砚书也对这样重复无用的举动感到厌烦了,又或者是觉得溜路乘溜够了,便在下一次调查时,随便找了个借口,跟郭朝阳杜子衡两人暂时分开,他们继续去调查,而商砚书和路乘,则去了街边的一家茶楼,坐在二楼的雅座,吃着点心喝着茶,再点两首这偏僻县城的特色戏曲,好不悠闲。 等到日落,夜幕降临后,因为近来邪祟作案一事,县中百姓都不敢夜间出行,傍晚时各大店铺酒楼也都陆续闭门歇业,街上一下空寂非常,于是无处可玩的商砚书便又带着路乘回了方府。 在他们回府后又过了一阵子,一直到戍时末,郭朝阳杜子衡才和福顺一起回来,几人都住在东厢客房,在院中碰头后交流了一下情报,商砚书路乘这边悠哉地玩了一下午,自然是没有收获的,郭朝阳杜子衡这边累得满身泥泞,脚底的靴子都磨薄了几分,却也是同样的结果。 他们显然也意识到这样找下去除了把鞋底磨穿不会有其他结果,便转换了思路道:“根据卷宗记载的案发时间,邪祟伤人的频率明显是越来越快的,初时七八天才一起,现在却是两三日就一起了,料想昨夜犯过案后,不出三日便会再次作案,保险起见,我们准备连夜在城中四处布下铃阵,只要邪祟一出现,我们就能立刻发觉。” “好办法。”商砚书装模作样地赞了一句,随即说,“我不会布铃阵,那今夜就劳烦两位了。” “我也不会。”路乘抱着胳膊坐在旁边,学着商砚书的神情,以一种毫不羞愧甚至还有点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交给你们了。” 说罢,师徒两便以一种分外和谐默契的姿势,一起回房休息去了。 郭朝阳和杜子衡:“……” 虽然他们本来就准备自己来通宵布阵,但是对于这师徒两理所当然的甩手态度,以及心安理得早早睡去的行径,不知道为什么,拳头不自觉捏紧了呢。
第010章 寒光照夜 熬了一夜后,直到用早饭的辰时,郭朝阳和杜子衡两人才终于把铃阵布完。 从进城开始,一昼夜的时间,两人几乎忙得是脚不沾地,而反观与他们同时来的商砚书路乘二人,睡了足足的一觉后,正在院中悠闲地吃着早饭。 商砚书不用饮食,不过他心情不错,便跟路乘坐在一起,帮其剥煮鸡蛋的壳,见到郭朝阳杜子衡二人回来了,还假模假样地关切道:“二位忙了一夜辛苦了,要不要坐下一起吃些早饭?” “多谢前辈好意,但我们已经辟谷。”杜子衡礼貌谢绝。 郭朝阳则终于忍不住说:“修士当追寻大道,心无旁骛,怎么能成日耽于饮食之乐?” 他昨天就想说了,路乘都筑基了竟然还没辟谷,原以为是对方心性不坚,拒绝不了诱惑,现在看来,这个做师父的根本也是一味放纵,简直是误人子弟。 “非也,道法本自然,一味克己灭欲,自欺欺人,岂不是与大道渐行渐远?”商砚书有理有据。 “就是就是。”路乘连连点头,“凡自性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明心见性,本自具足,心无桎梏,则身无藩篱。” “爱徒说得甚是。”商砚书笑眯眯地把剥好的鸡蛋喂到路乘嘴边,他已经习惯了,他这徒弟虽然大部分时候都透着股清澈的愚蠢,但时不时又能蹦出一两句经典,也不知道在哪儿学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胡说八唔……”郭朝阳还想辩驳,但是被杜子衡捂着嘴拖走了。 “前辈,我和朝阳先去屋中歇息片刻,白日邪祟应该不会现身,但以防万一,劳烦前辈照看一二。”把郭朝阳拖进屋后,杜子衡又走出来,对着商砚书拱手行礼道。 “自然,我和爱徒本也是为邪祟而来,二位安心歇息便是。”商砚书答应得一本正经,转头,就带着路乘到街上以查找邪祟的名义到处闲逛,又是听曲又是听戏,好不自在。 一个白天过去,邪祟果然没有现身,郭朝阳杜子衡二人调息了一番,终于恢复了精力,夜间他们一个去城东巡视,另一个则负责城西,至于商砚书和路乘,自然是窝在屋里,安心休息。 如此过去了两天,在来到县城的第三日,夜间,杜子衡独自在城东行走。 照往常一样,他着重搜寻阴暗偏僻的巷道角落,在走到某一处时,突然注意到,他前日挂在房檐上的铃阵,有一处断裂。 铃阵只是以刻上符文的铃铛,用红线串联而成的预警法阵,除在感受到邪气而摇动自响的警示作用之外,其本身并没有任何攻击或防御性,因此其实很容易损坏,可能哪只野猫淘气地伸了下爪子,又或者哪家孩童顽皮扯动了几下,便会出现这样的破损,因而杜子衡见状,虽也带上了些许必要的警惕心,却也并未太过大惊小怪。 他稍微后退几步,助跑几下,便在不借助任何法术的情况下轻盈地蹬墙而上,跃到房檐边后,从储物袋里拿出备用的红线,将断裂处重新系上,但他很快又发现,位于这一处阵位的符铃也有异样,其上覆盖了些许污渍,像是某种鸟类的粪便,正巧落在铃身的符文上。 符铃和符箓一样,是沾不得秽物或血腥的,否则就会失效,而眼前这枚符铃,八成应该是没用了,但难办的是,红线杜子衡有很多,符铃却没有多少,为了布下能够大体覆盖整座县城的铃阵,他和郭朝阳已经将身上带着的符铃全用出去了,眼下并没有替换。 杜子衡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拿出干净的布,又取了捧水,将这枚符铃上的秽物擦掉,然后取出画符的朱笔,准备将铃身上已经失效的符文重新刻画一遍。 画符需要非常专注,否则一笔错,便是前功尽弃,杜子衡正在凝神画符时,不可避免的,对于周围的感知洞察力就会减弱许多,在他身后,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一团不辨形状,却又如活物般不断扭动的黑气从屋脊的背面缓缓向其靠近。 在蠕动过程中,黑气不断往外渗出血水一样的黏腻腥臭液体,它的体积不断膨胀,便如一只狰狞的怪物正在张开巨嘴,而在这缓缓张开的恶臭唇齿间,又涌现了数处凸起,慢慢成型,竟似一张张活人的脸孔,在黑气中挣扎外涌,却难以逃出,因为它们早已融为一体。 怪物不断逼近杜子衡,它悄无声息,便如躲在阴冷处蛰伏狩猎的蛇,待到猎物落到自己的攻击范围后,怪物的体型也膨胀到最大,它身体间无数张脸孔在此刻一起咧开邪异可怖的笑容,在下一刻,一齐向杜子衡扑咬而去! 方府东侧的厢房,路乘原本正像往常一样枕着商砚书的腿睡觉,但在这寂静昏沉的夜半时分,他突然醒了。 路乘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商砚书,他夜间是很少醒的,这些年每每醒来,多是感觉到了商砚书的异状,不过跟以往不同,商砚书这回似乎并没有什么异状,他甚至没有在入定,路乘看他时,他便也低头看着路乘。 “醒了?”商砚书眉梢一扬。 “嗯。”路乘应一声,手又不放心地在商砚书身上脸上摸了摸,确认对方的状况。 “为师没事。”商砚书任由路乘在自己身上乱摸,哪怕其动作间扯落了衣衫,露出些许肌肉轮廓完美结实的胸膛,他的嗓音也依然懒散且随意,便如一只慵懒的大猫,因为跟某只小动物相处了太久,而能够展露出一些对旁人没有的纵容。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路乘那至今不肯承认也不肯吐露名称的法术缘故,商砚书这些年反噬的发作频率越来越低了,上一次发作已经是两年前,他近来也未感觉有什么不适,想来还能继续保持很久。 等路乘摸够确认完后,商砚书又伸手捏住路乘两侧的脸颊,轻笑道:“你倒是敏锐。” 有时候,他还真不知道他这徒弟到底是愚钝还是机敏,说他机敏吧,这些天路乘是真的对一切毫无所觉,只安心吃吃喝喝,说他愚钝吧,但他今夜偏偏又醒了。 “什么敏锐?”路乘眨眨眼,一副“师父你在说什么”的懵懂神情。 “没什么。”商砚书笑笑,“既然醒了,不如就出去玩玩罢。” “现在?”路乘看了眼屋外夜色,不解道,“有什么玩的?” “去了就知道了。”商砚书神秘兮兮,他率先起身,随即又回头向路乘伸手。 路乘没怎么考虑就把手搭了上去,在不饿不困的情况下,他一向是跟商砚书形影不离的。 熟练地握住商砚书的手后,路乘被对方拉着,慢悠悠地走出方府,在月夜下沿着寂静无人的街道悠闲漫步。 城东,巷道中。 在怪物向自己扑击而来的同一刻,杜子衡身后的长剑突然“铮”一声飞出,剑身灵光大盛,以劈山之势从空中悍然斩下,杜子衡同时回身,露出他身前捏起剑诀的手指。 他是在专心画符没错,但剑修一向对杀气最为敏感,那怪物的杀意已经逼至身前,他又如何会感知不到?邪祟在设陷阱伏击,殊不知杜子衡也在诱敌深入,这一击灌注他全部灵力,务求一击必中。 浩然剑光下,庞大黑气果然被斩成两截,但不过数息,它竟是又开始复原聚拢。 杜子衡神色一变,这邪祟倒是比他和郭朝阳原先预想的更难缠,观其气息,竟是已经到了金丹期。 剑修向来是同阶最强没错,但跨境对敌还是有些勉强,杜子衡不准备逞强,打算等郭朝阳赶来再一起合力迎敌,但他随即意识到,此处的符铃被污染了,便不会被触动,那么郭朝阳自然也无法获知他此处的情况。 杜子衡心念电转,转瞬间便做出决策,他再捏剑诀,控制灵剑朝逐渐聚拢的黑气再次斩了数下,自己同时转身跑开,准备前往最近的符铃处,将其触动。 但是这邪祟似乎料到他的想法,被剑气斩成数块后,竟是再次开始分裂,无数黑色的魂体从它身上爆射而出,伸着尖利的指甲,狞笑着朝杜子衡扑袭而来。 杜子衡感受到身后的劲风,心知不妙,立即抬手召回飞剑,回身一记横斩,阴魂被暂时逼退,但很快,它们在空中盘飞一圈,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 杜子衡祭剑身前,双手结印,脚踏罡步,地面蓦然现出八卦法阵,阵法散出灵光,幕墙一样地围于杜子衡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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