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衡圈画好后,路乘又再补了几个,随后把地图一卷,拉着商砚书兴奋地往外走:“师父师父,我们出发吧!” 杜子衡和郭朝阳跟在后面,初时,路乘还是按着地图规划的路线来行进的,但很快,他发现很多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小店,里面卖的点心也很香,他也想要,于是走一路停一路,路线曲折迂回,像个缠成一团的麻花。 照这个磨蹭法,他们一天都未必能逛完计划的五分之一,郭朝阳自然是忍不了的,但他想开口催促时,杜子衡却拦了一下,小声说:“我们本来也是要在城中四处逛逛的,慢点就慢点吧。” 昨日苏穆已然带来了两位城主的最终表态,地动一事并不需要他们承天剑宗插手,所以理论上,两人实在是不该再管此事了,只是顾风临走的一番话多少给两人带来了点触动,总该做些什么的。 要是在入城前,他们或许还不会这样在意地动一事,但是亲历、且亲眼见证有人因此而亡,百姓痛苦恐慌的样子后,两人却是很难说不管就不管了,杜子衡和郭朝阳昨晚在房间私下合计了一番,明面上,他们肯定是不好再做什么的,毕竟他们两个的行事不只代表自己,也代表剑宗,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导致两方交恶,所以要做只能在暗地里,以别的名义伪装,悄悄地做。 他们想到的办法就是借着游逛买东西的遮掩,在城中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这当然很难有成效,他们能发现的不对,玄武城又如何会发现不到?而且他们能停留的时间也很有限,想来至多半月,他们就该启程离开了,只是种种限制下,他们也只能做到如此了,虽然很大概率最终会一无所获,但好歹心里能好过点。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小,又是在噪杂的闹市,却依然一字不漏地落进商砚书耳中,他视线往后偏了偏,而同一刻,前方也传来声响。 “师父师父,你怎么不走了?快点快点,我要买这个!”路乘都不等商砚书回话,就又兴冲冲地拉着对方往前边的一个排长队的小摊走,他也不管里面到底在卖什么,反正那么多人排,一定是好吃的吧! 商砚书被拖拽着,似怅然似感慨地叹了一声,连那两个傻小子都有自己的小计划,他们这一行人中,大概也只有他这傻徒儿,是真的认认真真在玩吧。 不得不说,路乘心里虽然没有装半点正事,但他在玩逛吃一道上的认真,堪称这个各怀心思四人小队的绝好伪装,任何人见了,都绝不会怀疑他们是想借着游逛的名义做些别的什么,路乘对吃喝的热情,实在是太真了。 就这样逛了一上午,除路乘收获满满外,另外三人果然是一无所获,时至正午,路乘看看日头,又摸摸肚子,说:“该吃饭了。” “……你不是一直在吃吗?”郭朝阳眼皮抽搐着,看向路乘手里那大包小包,这一上午,他们全在陪路乘买东西,路乘嘴里几乎就没停过。 “这是点心。”路乘振振有词,又露出一副“你怎么这都不懂”的嫌弃神色,“点心怎么能当饭呢?你师父没教你吗?” 郭朝阳:“……你到底要记到什么时候!” “记什么?”商砚书笑眯眯地插话,视线在郭朝阳和路乘身上转过一圈,以一种玩味语调开口,“我记得爱徒之前就说过这句,莫非其中有什么典故?” 郭朝阳的身体霎时一僵,犹如被人捏住命门的小动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商砚书总有种莫名的犯怵,此刻也是连连向路乘使眼色,拜托其不要把自己供出去。 “哼。”路乘撇过头,大度道,“没什么。” 他又拍拍商砚书的手,保证说:“我不会让人说师父坏话的。” “哦?”商砚书眉梢一动,未等他说话,路乘就已经拉着他,兴冲冲地奔向下一个地点了。 路乘早已打好了算盘,顾风跟他说过云来楼的八宝饭和黄米汤圆都不错,而他午饭的目的地也正是此处。 只是,在去云来楼的路上,经过一处岔路时,突然见路口人群拥堵,攒动的人头中,隐约可以看见举着幢幡、穿着祭祀服装的仪仗队从中经过。 “这是在做什么?”郭朝阳踮起脚往前凑了凑。 “像是在举行什么祭祀?”杜子衡也凑过来。 “自然是祭祀玄武大神,乞求他保佑玄武城不再有地动之祸了。”侧旁一名同样来凑热闹的灰衣道人答话道,他面蓄长须,看起来三十来岁,也是名修士。 “有用吗?”郭朝阳好奇道。 道人笑笑,掐指算了算说:“第一回祭祀是在两个月前,第一次地动之后,之后大概隔上十天半个月,便会来上这么一次,算上这次,该是第五次了,效果嘛……” 话音未落,大地突然一阵摇动,不似前日那般剧烈,但依然让在场众人踉跄了一下,仪仗队的鼓乐声也是突兀一断,其间一名弹弦乐的乐者惊慌中误触琴弦,带起一阵刺耳的长音,犹如某种凄厉的断肠曲。 震动烈度不大,持续时间也很短,很快便停下,但在场一众百姓却是面露惶色,惊恐难安。 道人似是已经习以为常,又或者对于修士而言,地动本就没有寻常百姓那般的恐惧,等地动停下来后,便对郭朝阳耸了耸肩说:“你瞧。” “到底为何如此?”杜子衡明知不会得到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恰好,仪仗队中也有人在叩天诘问,悲道:“玄武大神,我们到底有何罪过,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啊?!” 周边人群有人跟着一起跪拜,乞求玄武大神宽恕,也有人在悄声低语,恨恨道:“定是苏城主德行不端,玄武大神才会降罪我等!其他城主在任时,我玄武城何时有过如此之祸?!” “慎言!”旁边同伴立即低声喝止,“你想被玄武卫抓去下狱吗?!” 那说话之人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顿时不敢再吭声,只是神色间依然有所愤恨,像是对自己所言之事深信不疑。 “苏城主德行不端?”杜子衡听到这句,愣了愣。 “苏城主亲手杀了自己的堂弟,虽是事出有因,却到底狠绝无情了些,难为常人所接受,说是德行不端,也不为过。”灰衣道人叹了一声,一副知情状。 “杀了自己堂弟?此事从何说起?”郭朝阳连忙追问。 灰衣道人这回没有直接答话,而是看了几人一眼,说:“几位是外地来的?” 在几人点头后,灰衣道人笑说:“既是初来乍到,不知几位可需要一名向导?在下正好对城中诸事略知一二。” 郭朝阳杜子衡两人愣了下,明白过来对方为何主动与他们说话了。 来之前他们就听曾经来过玄武城的师兄师姐们说过,玄武城地大物博,商贸发达,在此地做生意开铺子的除了玄武城本身,还有许多外来的散修,但也不是所有散修都有在城中盘下一间铺子的财力,大多数散修或是小宗门修士,手头都并不宽裕,于是一些在城中居住的散修为了在闲暇之余赚些外快,便开发了一个新职业,为外来的修士做向导。 玄武城客流密集,每日进城者数不胜数,他们很多是初来者,进了这偌大玄武城,便如没头的苍蝇,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即便有想买的东西,也很难在全不了解的情况下,找到合适心仪的店铺,这时候有一名对本地十分了解的向导,就很有必要了,既能节省时间,有时候还会节省许多银钱,免得被价格虚高的黑店所宰,当然,也有跟黑店一起联手搭戏坑人的黑心向导,需要小心辨别。 郭朝阳杜子衡本来也在想进城后要不要找一名向导带着他们,方便肯定是会方便许多的,但也要额外多一笔开支,对他们本就不富裕的储物袋简直是雪上加霜,不过他们先在风翼船上碰见了顾风,于是便没再想过此事,眼下却是意外碰见了一名。 很明显,若他们不雇佣对方,灰衣道人也不会再为他们解答了。 两人对视一眼,正想掏各自的储物袋,咬牙凑一份钱出来时,商砚书的手先从两人中间的空隙伸过来,他将一袋数量多到让灰衣道人霎时两眼放光的灵石交到对方手中,笑道:“我对此事也甚感兴趣,不知道友可否细细讲来?” “好说好说!”灰衣道人一下热情许多,因为商砚书给的远超预期,他便也大方道,“不如去旁边茶楼坐下再说,我请几位喝几杯茶水。” 他所指的茶楼,正是路乘原本想去的云客来,众人自然都无异议,只是路乘却不再像先前那般兴致高昂,几人前往云客来的途中,他频频回头。 他又听见了,那道声音,在地动开始之前,犹如鬼魅幽魂,在他耳畔低语。 “好痛……”
第027章 小马探长 几人到二楼的大堂寻了处靠窗的空桌, 点上一壶茶,又点上几盘路乘要的点心,便兴致勃勃开始听灰衣道人讲城主府的八卦。 “几位可知道城中的世家族系?”灰衣道人用这句话开头。 “知道, 玄武城内世家林立, 势力盘根错杂,但所有世家中, 唯拥有双生神剑的顾苏两家最为势大。”郭朝阳接话道。 “是了。”灰衣道人手拿一把折扇,犹如说书先生那样扇舞,“因顾苏两家先祖与神剑结下血契,是以神剑择主时只会在两家血系族人中选择, 也因此, 玄武城历任正副城主,皆是出自顾苏两家。” “一般来说,神剑每次择主都会选择两家族中当时资质最为优秀的年轻弟子, 而这些最优秀的弟子一般都会出自于血脉最为纯正,资源最为丰厚的主家嫡系, 但偶尔也会出些意外,就像现在这位苏城主, 他一来并非苏家的主家嫡系,二来也并不是当时苏家年轻弟子中天资最为优秀之人,而仅仅是一名天赋普通的偏远旁系子弟。” “那神剑为何还会选他?”郭朝阳好奇道。 “神剑的想法, 我等如何会知晓呢?不过……”灰衣道人放低声音, 示意四人靠过来,悄声说, “听说是因为顾城主的缘故。” “神剑择主与顾城主有何关系?”杜子衡不解道, “难道旁人的想法还能干扰神剑的选择吗?” 若是这样的话,那顾苏两家直接内定人选不就行了? “诶, 这位小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日曜月影两把神剑相伴相生,两把神剑的剑灵羁绊也是非常深厚,你们想想,这样有灵性的两把神剑,肯定不会希望各自的剑主交恶甚至以它们为武器开战吧?”在众人点头后,道人继续说,“所以虽然无从证实,但普遍都认为两柄神剑择主时,会相互影响,影响有多深无从知晓,但肯定不会选择性格不合交情不好的两人,而历任的神剑剑主,也确实都是交情匪浅的友人,更有数对是恩爱的道侣呢。” “所以顾城主那时候就开始喜欢苏城主了?”郭朝阳算了算,这起码得一百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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