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龙朝贺兰熹咆哮而来,除了颜色之外,身形,身法,獠牙都和宋玄机的青龙一模一样! 贺兰熹从来没有站在过宋玄机的对立面,这导致他对宋玄机的招式熟悉归熟悉,应对起来却显得有些生疏。他像宋玄机方才躲避鬼王之枪一样,灵活地左右穿梭,游走在血龙利爪獠牙的边缘,短时间内似乎找不到还手的良策。 极恶相望着贺兰熹逐渐疲于应对的身影,嘴角绽放出甜美到妖冶的笑容:“宋浔你快看!你想的办法奏效了!” 半空中,贺兰熹背对着一条血龙,双臂振袖:“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在逃跑吧?” 说完,贺兰熹陡然转身,凌空而下,载星月的剑光直劈极恶相——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回头斩! 极恶相站在原地,唇边笑意不减,从容不迫地等待着剑光的到来。它的话和贺兰熹本人一样多:“我能看透你的一切,你没有办法伤到我。” 贺兰熹冷笑一声:“那你可真厉害啊。” 载星月离极恶相只剩下一指的距离时,突然换了个方向,径直劈向了鬼王残影! 鬼王残影犹如遇水的大火,瞬间被浇灭了一半。同一时刻,宋玄机倏忽而至,不识风月高高扬起,一剑将血龙一斩为二! 贺兰熹和宋玄机就此交换对手。贺兰熹对上了鬼王残影,宋玄机则站在了极恶相的面前。 极恶相呆呆地望着在它脚边挣扎哀嚎的血龙,嘴唇动了动:“为什么……”它缓缓抬起头,直视宋玄机毫无温度的眼睛:“为什么,宋浔?你应该永远不会伤害我的。” “宋浔会法相天地,会青龙袚恶,宋浔永远不会伤害我——这是你从我脑子里看到的吧?”贺兰熹有一点点骄傲,“但你,到底不是我。” “你错了,我就是你。”极恶相眼神沉下,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我和你一样喜欢宋浔,喜欢到要发疯,宋浔为什么会伤害我?” 宋玄机看向贺兰熹:“是吗?” 极恶相的一言一行皆在复刻贺兰熹,极恶相会这么说就代表贺兰熹心里是这么想的。倘若贺兰熹有朝一日被宋玄机背叛,十有八九就是极恶相现在的反应。 贺兰熹忍不住辩驳:“我是很喜欢没错,但我才没有喜欢到发疯……吧!” “宋浔不会这么对我。”极恶相对贺兰熹的反驳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沉浸在它所认定的“宋浔永远不会伤害我”的规则里,最后得出了结论:“一定会是假的,宋浔是假的……所以,我是在……幻境里?” 贺兰熹:“……这个思路!”贺兰熹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他面临被宋玄机背叛的境遇,他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他还会想,既然是假的,那么只要打破现存的幻境,就能回到“宋浔永远不会伤害我”生效的真实世界里了。 贺兰熹预感到了异样,心里一个咯噔:“你想干嘛?毁灭这个虚空?还是——” 只要宋玄机没有站在极恶相那边,极恶相就会不断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虚空毁灭后是鬼界,再接下来便是人间。 贺兰熹知道自己能做到,自己的极恶相也能做到。 “只有这个可能,我明白了。”极恶相微微一笑,拿定主意后蓦然抬眼,眼尾溢出缕缕血光:“万物皆灭,八方尽屠。” “屠”字落地,神谕降下。极恶相扭曲的神力几乎要冲破虚空,虚空的边界登时变得模糊,地上浮现出碎裂的裂纹,这个全然封闭的世界随时可能瓦解。 贺兰熹听见了从鬼界传来的声音,也看到了祝如霜等人在虚空外战斗的虚影。 太华宗众人的武器受到外泄神谕的影响,隐隐有了失控的趋势,他都能听见长孙策因睹青天不听使唤的骂骂咧咧声。 一旦神谕突破虚空,后果不堪设想。 贺兰熹握紧了手里的载星月。 他不能放任自己的极恶相回到鬼界。如果不能将灾厄的伤亡降到最低,他们筹谋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必须将他的极恶相带走,带去一个能压制极恶相的地方。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贺兰熹看着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忽而一笑:“你是按照我的样子幻化而来的话,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弱点呢。” 宋玄机似有预感,蓦然回眸。 贺兰熹也朝宋玄机看了过去。四目相对之时,他在宋玄机眼底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完蛋了宋浔,你看到了吗?”贺兰熹故作轻松地说,“你可要一直一直喜欢我呀,不然我就会像极恶相一样发疯的。” 宋玄机喉结轻轻一滚:“最好别发。” 贺兰熹:“……哦!” 宋玄机:“不会让你发。” 贺兰熹这才满意地笑了一下:“那你会来接我吗?” “嗯。”像是在安慰一个即将独自远行的孩子,宋玄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缓,一点都不冷淡:“别怕,宝贝。” 贺兰熹一愣,冲宋玄机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不会再怕了。” 他有娘亲,有那么多朋友,他还有宋玄机。 他不会再怕了。 贺兰熹瞳孔骤然紧缩:“终焉。” 剑芒划破虚空,两个贺兰熹一同在宋玄机面前消失了。 贺兰熹创造出的虚空摇摇欲坠。鬼王残影以枪撑地,再次站了起来。 宋玄机转过身,面对着鬼王残影,不识风月于他手中剑势大涨,虚空里的裂缝被剑气填补闭合。鬼界的声音和景象渐渐消散,虚空再次变得与世隔绝。 现在,宋玄机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速战速决,然后去终焉地把他的宝贝带回来——像两千年前那样。
第134章 贺兰熹带着自己的极恶相回到了终焉之地,那个最令他害怕,他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他独自在终焉地生活了数万年,从一缕微小的灵识开始,修炼成剑的形态。 他见不到光线,也听不到声音,他甚至不知道世间有光和声音这两样东西。 他蜷缩着漫无边界的寂静和黑暗中,他以为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的,他也不懂一直萦绕在他心间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感觉到了日月的光华,听见了风雨的声音,那种感觉忽然消散了。 他第一次觉得身上暖洋洋的,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会响起来的。 他好喜欢这种亮亮的,吵吵的感觉。可光芒会消失,风雨会静停,他终究还要回到漫长的孤寂里。 原本习以为常的黑暗突然变得难以忍受。寂静成了他最害怕的东西,它藏在黑暗之中,时时刻刻包围着他,一点一点地将他吞噬殆尽。 他时常会想,如果他没见过光音就好了,那么他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可那么美好的东西,他又怎么能不期待呢。 他在黑暗中期待光明,在寂静中期待声音。 他在剑身上开出了一朵花陪伴自己。 后来,他修炼出了人形。 再后来,他等到了比阳光和声音更美好的“何物”。他钻进北洛的剑鞘里,跟着北洛来到了太华宗。 从那以后,贺兰熹再没有回过终焉之地。 如今,他回来了。 终焉地依旧是贺兰熹记忆深处的样子。除了日月,没有任何外力能给终焉地带来光亮,连贺兰熹的神力也不例外。或许是天道法则也在忌惮神明的强大,所以在三界的边缘创造出了终焉之地。 终焉之地孕育出了贺兰熹,也对贺兰熹有着某种微妙的压制力。贺兰熹双腿一落地,熟悉的恐惧感立即缠住了他,无孔不入,无处可藏。 贺兰熹发出一声无人听见的闷哼,手上一个失力,载星月从他手中脱落,旋即被黑暗吞噬。 这是最纯粹最绝对的漆黑,一切光影皆被湮灭,时间和空间在此定格,仿若一种无法被想象,亦无法被理解的永恒。 贺兰熹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了下来。他跪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忘了自己还有“贺兰熹”这个身份。 他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一把灵识初生的剑,没有过多的思维,也没有可以挪动的身体,他只能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原地,耐心地等待下一个日出。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电光火石的一息,也可能是好几个时辰,贺兰熹忽然醒了过来,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贺兰熹不得不庆幸这次的对手是他的极恶面。在他被压制的这段时间,极恶相的反应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极恶相现在就在终焉地的某个角落里,和他一样,无论睁眼闭眼,眼前永远是漆黑的一片。 虽然知道是徒劳,贺兰熹还是睁大了眼睛。他在黑暗中摸索到载星月的剑柄,以剑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贺兰熹很清楚自己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速战速决,然后等宋玄机来接他回家。 最后一个需要战胜的敌人,是自己。 行走在终焉之地,贺兰熹的神格和神力如同受到了禁锢,每走一步都在抵抗道法自然,身上仿佛有千斤重。 他必须稳住心神,集中注意力,否则很可能再次受到终焉的影响陷入虚无之中。 贺兰熹无法判断极恶相的位置,极恶相也无法找到他,就像是一场纯靠运气的赌局,谁先找到对方谁便有了动手的先机。而运气,是最公平,也是最不公平的事了。 很不幸,极恶相的运气貌似更胜一筹。 一把剑悄无声息地抵在贺兰熹的身后,极恶相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呀,找到你了。” 贺兰熹猝然转身,横剑格挡。极恶相却像是能看清他的动作一般,反手一挥,剑居然以一种难以预料的角度插进了贺兰熹的肩膀。 嗤! 剑身深入神躯,溅出的神血发出细微的泊泊声。贺兰熹来不及喊疼,立刻飞身后退,和极恶相拉开距离。 他仍然看不见极恶相的位置,但他能确定自己离极恶相已经很远了,极恶相想要重新找到他绝非易事,他只要先稳住,然后再伺机而动——嗤! 贺兰熹:“?!” 不是吧?他有那么倒霉吗? 胸口又一次被猝不及防地刺穿,贺兰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低下头,能看到的依旧是一片纯粹的漆黑。 这根本不是什么公平的赌局,极恶相分明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作弊,这是作弊!终焉地明显在优待极恶相! “你没发现吗?终焉之地虽然能压制你我的神格,但它对你的影响终究还是更大一些。”极恶相惋惜地认清了一个事实,“你好像说对了,我到底不是你,我没有那么害怕终焉。” 贺兰熹捂着胸口,伤口再如何疼痛嘴上也不饶人:“你知道我是对的就好,回头记得把这句话刻在你的墓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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