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飘渺,大海无垠,只听到海风中一声凝声呵斥。 “来者何人?” 对面帆船跳出一名修士,月色惑人,落在对方身上。只看到那腰间如月牙的腰牌,已经为首修士面上带着银色面具。 “无名修士。” 陈时声音暗沉,鸦色眼睫扑簌,在月光之下落下一截阴影。 对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毋地大笑。 紧接着,对面帆船夹板跃上几名同样打扮的修士,只腰间日月宗的腰牌十分明显。 然而忽地一声苍老声音打断—— “住手!” 陈时抬眼看去,看到夹板上为首那人一头白发,一张皎白脸庞,额间带着抹额,红色珠玉在月光之下明亮如火。 面容实打实地俊逸,剑目眉星,冷白面庞生出几分儒雅,但目光寒祭如深渊。 倒是声音奇怪,生出几分诡异。 那群修士闻言纷纷退至为首那人身后,垂首纷纷道:“宗主。” 陈时了然,想必这位便是日月宗的那位宗主了。 天有宝,日月星辰。 陈时曾在鲛人一族记载中看过。 天道赐福,只此一宗,所得日月星辰,为天之宝。 故而修炼与天同进,修得天下最纯粹灵力。 “日月宗宗主?” 对面的青年闻言抬头看他,眉目深深如夜色,只是声音如沧海桑田之意,总归是有些怪异。“你认识我?” 陈时不由得多看他几眼,只是解释:“曾经听闻过宗主事迹。” 那青年听他解释笑了一下,只说:“倒也少见。” 自是少见,百年前消失的宗门,除却活了几千年那几个,又有几个人知道这样的人物。 陈时笑了笑,目光却同那青年一同落在了海面上。 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簌簌月光落下,给海面蒙上朦胧悱恻的迷蒙,宛若鲛绡纱,素白朦胧意。 就这时,大海之中,忽地遥遥传来神秘遥远的曼妙歌声。 歌声由远传近,像是在海面之上,又如撩动耳廓,擦过耳边而来。 静寂无垠的南海之上,神秘的鲛人一族渐渐浮于海上。只见那些鲛人肤若凝脂,如同月白般透亮,一头缱绻的黑发落于肩背,又延伸到海水之中。耳鳍透过卷曲发丝漏出些许,在月光下散发着鳞片的光泽。雄性鲛人赤裸着上身,健壮的躯体在海水中没入一条矫健的鱼尾,而雌性鲛人更为楚楚动人,上身穿着遇水不濡的鲛绡,凝脂般的冰机雪骨在薄如白雾的鲛绡下若隐若现。只见这群美丽的生灵围坐一团,空灵绝美的歌声在海上荡漾。 他们就这皎白月光,簌簌落下晶莹剔透的泪珠。那泪珠泣而凝珠,在光滑的脸颊落下掉落在他们伸出的蹼爪之上。 月色之下,只觉得这画面诡谲而迷人。 云雾缥缈下,月光皎皎如薄纱,缥缈南海上,那群鲛人的目光宛若垂怜,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那些鲛人围成一团,像是在南海当中无意游动,但偏偏游踪却仿佛逆转。如同布阵,月华冷泠泠,只依稀看到鲛人蛊惑暗沉的眸色。 那目光仿佛含笑,却如同迷雾般意味不明。 陈时站在甲板上,素剑握在手中,手心紧贴剑柄纹路,腰间银铃在风中晃荡,与海面迷雾中的缥缈歌声交汇。 先前说话那日月宗主此刻看着面前鲛人,眉宇间厌恶形于色,周身威压大开,一时之间海面掀起惊涛骇浪。 月色寒凉,是一场风雨欲来酝酿的风暴。 他身后的弟子也已经暗自施压,与排山倒海当中的鲛人一族暗自对峙。 今夜是个月圆之夜。 圆润的硕月散发着冷白光华,鲛珠落下又被席卷而来的海浪滚去。 漫漫海水中,无数鲛珠被吞下,卷着四散的铅华滚落风气浪涌的海水之中。 只是那月在风急浪高的海面之上,月光诡谲如梦境。 惊起的海浪扑来又落下,帆船被打的摇晃。 为首的日月宗宗主声音不明,沧桑的声音仿佛暗含杀机: “鲛人。” 眼中风云暗动,只见一道诡谲灵力打出,海面上的鲛人发出悲怆的哀泣之声。 风潮滚动更为厉害,只看到海面浮出一位雌性鲛人。 风仿佛在空中停滞,陈时却依旧感到惊颤。 为首的日月宗宗主,已经开始警惕地眯着眼睛看向鲛人未成一团的中央。 勉强有一族类,非妖非人,面若月白,墨发缱绻,上身如人族,冰肌玉骨,体态娇柔,眉目悲悯;下身为鱼尾,鳞片如碎玉,闪耀明目。而她面容悲凄,耳鳍位于脸侧,肤薄如蝉翼,鳞片延伸,长至脖颈。此刻她正垂着眼睫,歌声如泣,点点珠光顺着眼睫扑簌落下,坠珠入海。 月光落在她面上,宛若圣洁慈悲目。 好似万物于她而言不过尔尔。 “你来了?” 声音轻若晚风,在空中倒也听不出喜怒之色。 反而是日月宗的宗主气急败坏:“怎么,你就这般不愿意见我?” 那声音暗含嘲讽,实则内里气急,儒雅俊逸的面庞上都浮动出怒气。 狂风之下,海浪席卷,铺天盖地打下。 帆船于海面上不过沧海一粟。 人族在南海之上也不过一缕尘烟,海浪稍一扑打便成靡粉。 但那雌性鲛人却也不看他,仿佛青年的怒气丝毫不影响她。 “尘来尘往,该断则断。” “命数自此,不若放下。” “执着于此,又有何意义。” 鲛人一族游至那名雌性鲛人旁边,只哀哀戚戚地落泪。冰肌玉骨的体态在冷白月光下宛若一堆冷玉,留下一堆皮肉。 陈时蹲下身,手撑在夹板上,稳住摇晃的帆船。 海浪打着他身上,他的眉间已湿漉漉,漏出明星般的眼睛。 那双眼睛隔着云雾同鲛人之中的雌性鲛人对视,竟然是一丝稍瞬即逝的笑意。 这是友好的表现。 陈时悬着的心落下。 沧珠今夜定然现世。 陈时势在必得。 海雾逐渐浓密,在缥缈曼妙的歌声当中,已有修士落入水中。但那日月宗的宗主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冷冷地看着不断有修士跃下海水。 翻滚下的躯体还未在海水中浮起,便更争先恐后的鲛人涌上来撕扯。 海水当中血腥气越来越浓郁,陈时退后一步,已经退到船舱,冷白骨节泛白,紧紧握住船沿。 风浪铺天盖地,只看到海浪翻滚,隐隐扑打出沉重的声响。 血色愈发浓重,残忍血腥的一幕让陈时不安的皱眉。 为何鲛人浮于南海上,月下泣泪成珠,竟会演变成血腥之色。 威压之下,不断有鲛人浮出海面,最终玉骨冰肌面上出现数道伤口,猩红的血色与被残忍绞杀的人族的血混合。 血色衬得那雌性鲛人越发冷白,慈悲目下缥缈,却永远落不到实处。 雌性鲛人与日月宗宗主对峙,大海翻滚出冷峻灵力,将海面上的横尸吞下,再次撕裂。 一人一鲛,横空灵力形成灵力风暴,肆虐这片南海的一切生灵。 素剑横空,在月色之下折出冷白之意。 只听到几声明显的银铃声动,青衣少年翻身点在海浪之上,只看到一剑横空,生生隔断这场顶峰之巅的较量。 雌性鲛人再次抬眼,声音浅淡:“陈时。” 陈时依言点头,长靴在海面上轻点,浮在云雾之中。 “前辈。” “陈时不解。” 日月宗的宗主此刻目光已经接近猩红,同海上血色融消。 “不知死活。” 话音刚落,一道碾压天地的威压朝陈时袭来。 陈时惊退,在海水之上翻滚,落入海水当中。 一时不敌,被那肆虐灵力打了个正着。 陈时身上的伤口隐隐发作,肌肤上旧伤未愈,新伤多了不少。 墨发从水面中没入又忽地冒出,血色衬得少年肤若凝脂,染上血色。 眼眸却也依旧明亮的很,只是再次飞出海水当中,素剑在空中嗡鸣,再次回手。 翻身踩至船沿,日月宗俊雅面庞浮现一丝冷哼。 冷若皮骨的手上暗自袭来,被少年堪堪躲过。 又见素剑打上,在青年身上穿过。 海面上浓雾密集,那身形却消退,如镜面散去,又在另一侧出现。 陈时踩稳,素剑暗芒泠泠,月色落在少年如玉面庞上,倒是少年眉目雀跃,声音惊道:“果不其然。” 海面一阵缥缈笑意,遥遥而来,又忽地靠近。 陈时转身,对上鲛人咫尺面容。 冷白面庞在月色之下裹挟海水潮气,慈悲目中如冷月空悲,意味不明的笑声空灵缥缈。 “陈时,沧珠已成。” 蹼爪落在少年薄弱肩膀,陈时只觉得一下天旋地转。 继而再次滚落海水之中。 那苍老声音忽地一声惊喊:“你做了什么?” 缥缈空灵的声音回道:“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 “莫要执迷不悟。” 海面忽地闪现一道夺目的光泽,无垠海面之上风潮浪涌,形成一道诡异光点。 “阵起!” 风浪将鲛人长发卷起,冷白面庞依旧慈悲空怀,只是嘴角含笑—— 伴随着一声惊恐的“不”! 天地昏暗,陈时彻底失去意识。
第17章 风雪渐消融 面若墨玉的青年踏着皑皑白雪前行,风霜染上寒星眉目,扑簌不清他的面容。 风霜仿佛不停,青年的眉眼沉沉如江,在风霜中氤氲。 那人踩着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只是迎面又碰上了一名修士。 但那人浑身被风霜冻住,一张面容呈现痴迷之状。 竟是被风霜冻住。 眉目紧皱,青年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却氤氲着怒气。 不知在恼怒什么,总归是心情不太美妙,好似这风雪都要吹到心头了。 贴合在胸口的玄玉依旧滚烫,只是这下却烫得青年心率不平,慌张得很。 少年温热的温度仿佛心口贴合的玄玉,灼热温润。 但偏偏风雪忽来,再也没握住少年的手。 这条风雪不止的道路,似乎不到尽头。 沈卿池抬头,一枚雪花落在他的眼睫。 霜色茫茫,青年的眼睛当中迷茫且痛苦。 记忆仿佛若苍茫白雪,不知过往也不知何去。 银铃声惊觉于雪色,同样也消融于雪色。 他仿佛走了很久,步履沉重,直到眉目望去,青色身影再次闯入眼帘。 少年眉眼星光乍现,回眸时霎那间风雪消停。 只一刻,沈卿池感到他的呼吸停滞了。 本想开口,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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