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他最后说。 “检讨。”阿肆提醒。 “知道。”锐宇在内心宽慰自己,小岛怎么会真的存在魔鬼? “知道了!”许识敛对魔鬼说。 “你又不信!”小耳开始大吼大叫。 简直吵得许识敛血液倒流,他问道:“你没有被人爱过吧?” “这和我问你的问题有关系吗?” “你没有父母,这种事情你不会理解。”人类表达关心的方式就是反复确认,这要他怎么和魔鬼解释? 小耳不高兴道:“没有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除了寻找太阳这件事外,小耳鲜少坚持过什么。这次也一样,他觉得许识敛的思维里根本不存在什么转角。 “主人,你就是特别直,对吧。” “你又在说什么?”话一出口,他就回过味来,“我不懂变通?” “哥哥,”梦呓喊他,“怎么不进来?” 她从灯火里跑来,来到站在阴影处的许识敛身边。 “小耳,”她低声呼唤,“小耳,你在不在?” “嘘。”许识敛拉了她一把,走进屋去。 “你真的要把书给她看?”魔鬼问许识敛,“那她就知道你爸爸偷偷给你礼物了。” 如果说小耳是小火柴,许识敛就是小剪刀,“咔嚓”一声,便将所有的导火线剪断。他说:“你还是不了解她。” 你也不了解爱。 家里的饭香永远混有木头的味道,温若桐端着牛奶正在和丈夫说话。 “好重。”梦呓从哥哥手里接过绘本,足足三百多页,“我好像读过这个故事。” 她翻了几页,就抬起头寻找爸爸,似乎觉得他们应该一起读。许识敛正在把碗里的鸡腿夹给妹妹,也向父母投去了一眼。 他们在吵架。兄妹俩飞速对视一眼,像回到了童年,回到那个父母只要拥抱一次,他们就会欢呼雀跃的年纪。 “我能听到他们的对话。”魔鬼说。 但梦呓也在对许识敛说话:“哥哥,你想去小岛外面探险吗?” 许识敛选择回答妹妹:“没有。” “我也是,”梦呓将书合起来,“我很喜欢小岛。” 但她又说:“不过,如果你要去探险的话,一定要带上我呀。” 她的话变得很多,用聒噪掩饰焦虑。没关系的,爸爸妈妈会和好的。没关系。 “有什么意思。”许识敛兴致不大。小岛就够了,小岛是最好的。 “说不准世界上最大的谜团就在外面呢!” 小耳幸灾乐祸道:“谜团在你们家里。” 许识敛说:“你给我闭嘴。” “我可以把这本书带去学校吗?”梦呓问,“我要给小春也看看。” “送你了。”许识敛敷衍地应着,他心神不宁,注意力在父母那边。 “他们说什么了?”终于,他问魔鬼。 回答他的只有鼾声。 “……” 许识敛在心里吼了一声,吓得小耳失去了平衡,大叫着醒来。 “你这个王八蛋。”魔鬼愤愤不已。 “不准骂人。” 那怎么办?小耳说:“你这个小乌龟。” “……”许识敛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了,许慎这时候却结束了和妻子的对话,朝着这边走来。 梦呓背对着他,正在嘟囔:“我房间的门把手已经坏了一个多礼拜了,越来越不好用。我打算明天问问小春,让她帮帮我。” “雅春?”妈妈问道,将牛奶放在许识敛面前,“她还会修门,真是厉害的女生。” “她什么都会!”梦呓兴奋地晃脚,他们终于吵完了!“她还跑得特别快。” 许识敛看了眼牛奶,又看向妈妈空空的手:“只有一杯吗?” 温若桐“啊”了声,问他:“你还要吗?” 这一眼看过来,正好看见儿子和女儿的碗,她喊道:“小花,你怎么拿哥哥的鸡腿?” 梦呓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把碗往这边推。 “我给她的。”许识敛说。 他在生气,小耳摇头。 母亲把头转过来,仿佛欠他人情一样小心问道:“你又不喜欢吃鸡腿了?” 许识敛刚要发作,听到父亲从后面走来。于是母亲、儿子还有女儿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他们看着男人拿着工具,一言不发地咣咣踩着木板上了楼。 “爸爸在干嘛?”梦呓张望着。 “谁知道,”母亲没好气地说着,快速跟过去,“弄得到处都是灰!” “我听听,”小耳得出结论,“好像是修门把手去了。” 怎么一会儿像这样,一会儿又像那样?他被人类的举动搞得乱七八糟,晕乎乎地说:“你们人类真奇怪,不管了,我不管你了。可能就像你说的,我真的不懂吧!” 许识敛现在没心思和他说话,一手将温热的牛奶推到妹妹面前,就站了起来。许梦呓小声说:“其实真的不用……” 他也没理,上了楼,看见父亲果真蹲在那儿修门把手。而母亲在吵他,父亲和往常一样,没有搭理。 梦呓也上来了,带着她的忐忑不安。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但总之家人去哪,她也要踉踉跄跄地跟上。 即使只是母亲单方面的吵架,这个场景都会把她带回小时候。地动山摇的小时候,在轰然坍塌的世界里,哥哥是唯一的支撑。 现在,这座神像也在她身边,安抚地看向她一眼。 梦呓躲到他身后去,许识敛低声说:“没事。” 唉,魔鬼还在抱怨:“太吵了,这让我怎么睡觉?你就不能在下面呆着吗?” 许识敛也不知道自己上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满腔怒火,想反抗,想让母亲闭嘴,想让父亲张嘴。这两个罪魁祸首要把他和妹妹逼疯了。 但他依然和小时候一样,能拿出手的反抗就是瞪着眼睛看。期待他们愧疚,然后弥补他们,把他们变成幸福故事里的小主角。 母亲吵累了,最后撂下一句:“你等会儿把地板擦干净!” 父亲还是没说话,沉默地起身,扭头看向女儿。 “谢谢爸爸。”梦呓在哥哥身后说。 包括魔鬼在内,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位父亲在没话找话:“你……你那个朋友也会修东西?” 梦呓迷糊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对自己说的:“会。” 许识敛怒火稍降,难道父亲在兑现刚刚的承诺? 许慎左手拿着螺丝刀,右手提着工具箱,流着汗,干巴巴地了解情况:“你们关系很好?” “很好。”女儿也同样结巴,“特别,特别好。我们说了,以后老了,谁更走不动路,另一个人就照顾她到老。” 父亲突然笑道:“不嫁人了?你丈夫会照顾你的。” “不嫁人!”梦呓斩钉截铁道,“我是不会结婚的。” 许慎微微睁大了眼眸,前所未有。小耳都感叹道:“原来你爸是有眼睛的。” “……你好好说话。”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原样,生疏地掠过女儿下了楼。工具箱和他一起在陈旧的木板上摇晃,他在叫儿子:“对了。许识敛,来量身高。”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喊许识敛量身高。 以前是兄妹一起,而最近,大多只叫许识敛单独量了。梦呓不服气道:“我最近也长了!” 说着,匆匆跟上去。 在小岛,身高的计量单位是小树桩。一截小树桩的高度大约在三十厘米以上,许慎将树桩叠在一起,没有理会在旁边转圈的梦呓,而是对着儿子说:“快来。” “半个月前我就量过了。”许识敛说,“你给她也量一下吧。” 许慎说女儿:“三年都不长。” “我长了!”梦呓蹦起来,“我真的长了。” 父亲只能给她量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也就一厘米,还可能是误差。” “才不是误差!” 许识敛笑了一声,被父亲拉过去。 “你还是这么高,”父亲说,“刚刚好,五个小树桩。” 话音刚落,乌鸦就凄凄惨惨地叫起夜色。 许识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抬起头,居然真的看见了三只乌鸦。这可真稀奇,小岛从来没有过乌鸦,他只在…… 地狱见过! “小耳。”他呼唤这不靠谱的救世主。 “我看见了,”小耳怀起思乡之情,“乌鸦唱歌可真好听。” “……它们在唱歌?” “地狱童谣,唱给地狱里的小魔鬼听的。”小耳感叹道,“我听了就想睡觉,你也去学嘛。” 没人唱歌你也能睡着!许识敛只觉得家乡被黑色污染了:“它们怎么会跑到小岛来?” 这话说的,小耳哼道:“罗生门开开合合的,跑出来几只小乌鸦可太正常了。” 许识敛不自在道:“地狱童谣都是什么内容?” “我想想,”小耳回忆道,“什么样的主角都有,没有结婚的老小姐杀掉了她富有的老爸,病入膏肓的乡绅老爷吃掉了他刚出生的孙子,还有……” “你们真是一群变态。” 就知道骂我,小变态辩解道:“但刚刚那首还挺正常的。” 许是听到了人类的抱怨,三只乌鸦扑扇着翅膀飞走,随后栖息在树杈。 这是一首刚问世的新鲜童谣。乌鸦们张大了嘴,合奏出嘶哑滑稽的音乐。 “啦啦啦。啦啦啦。 四只乌鸦是好朋友!好朋友! 飞呀飞,飞呀飞。 老二老三还有老四……” “啪!” 一道电击劈过。歌声充满力量的乌鸦们变成了烤鸟,庄严肃穆地死去,垂直落地。 临死前还撒了泡尿。 “啦你个头!”小孩一脸不爽。 是的,小孩。头上带着尖角的小孩,魔鬼小孩。他一开口,却是非沨常老练的嗓音。像是一条老恶龙。 也不知道他不爽多久了,但很显然另外一只魔鬼没有打算哄他。 “真不爽,我要把这群乌鸦赶出世界!” 面具魔鬼将脑袋卸了下来,抱在怀里擦着头顶的乌鸦尿:“它们的歌声还是一如既往地与时俱进啊。” “快蹲下来!谁让你站起来了,怎么这么高,真不爽!” 魔鬼蹲下来了,前胸折叠后背,脸上的面具在好脾气地微笑。随后,魔鬼小孩说:“你以为你的面具很英俊吗?” “不会有哪个魔鬼比您更英俊。”面具魔鬼笑道,“别担心,事情会解决的。” 呼,呼,呼。魔鬼小孩带着怒气调整呼吸:“所有的乌鸦都应该被消灭!” 面具魔鬼绝不含糊地宽慰:“好啦,好啦。” “我也不喜欢这个人。”魔鬼小孩说起许识敛。 面具慢慢问道:“为什么?” “他是这批人里最高的,五个小树桩?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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