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章眼皮一跳,沉声道:“要不你一个人走?试试能不能绕一圈再回来,我们留在这里等你,如果能遇见,大概就是你说的鬼打墙。” 郑清平一听,吓得不轻,忙道:“您可别,我就是说说,要不还是大家一起走吧。” 吴树言将郑清平扯到一旁,道:“你还是别说了。” “方向没错,但走的路程不对,换一个说法就是,也许我们已经路过了营地A。” “错过了?” “怎么说?” “七百米的距离不至于要走半个小时,指南针也没坏,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其实已经到达了营地A,但是由于雾气太大,所以路过了也没发觉。” “不对啊,每个点的营地都有标记和经纬度,如果是我们错过了,那经纬仪器怎么没有显示?”郑清平插嘴道。 谢先章警觉地抬眼,扫了扫四周的环境,道:“仪器呢?给我看看。” 郑清平将仪器递给他,这上面显示的经纬度确实不是营地的经纬度,甚至存在很大的偏差。 众人一度陷入沉默,就在这时,吴树言似乎在茫茫云雾中看见有道影子在他们下方晃动,眨眼之间又消失了,等他再仔细看时,那影子又变得十分明显,百米开外好像真的有人同他们一样在攀登雪山。 吴树言有些好奇,他想去看一眼,如果真的有人,说不定他们也因为这场大雾被困在了此处。 吴树言回头对着谢先章打了声招呼:“组长,我去前面看看。” 谢先章嗯了一声,也没去看他,大家仍对着仪器思考经纬度偏离这个问题。 郑清平想了个办法,道:“要不,咱们在石头上做个标记吧?如果还是走不出来,那就原地扎营,等明天天气好些了再出发。毕竟营地A离营地B很近,保不齐咱们就已经在两个营地中间的位置了。” 这么一听,他说的也没错,只是要在什么位置扎营比较好呢? 地势平坦,又要依靠石壁,最好能挡住肆虐的狂风。 顾玉岷环顾一圈,道:“前面是背风坡,就在那里扎营吧。” 说罢,大伙儿便往上走了一百米。 这里的雪比较软,地钉更好打进去,并且他们的帐篷材质和防风的效果都不错,阻挡风雪倒是没什么问题。 “现在是零下十七度,晚上气温会更低,咱们先把帐篷搭好,也吃点东西补补体力。”许算心将装备都掏了出来,郑清平帮忙搭手,不一会帐篷就已经初显形态。 谢先章蹲在一旁打地钉,顾玉岷配合他用冰镐凿进去。 一切都准备妥当,帐篷也搭好了,等把背包都放进去时,谢先章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抬头朝许算心那儿一望,问:“树言呢?” 许算心放下登山杖,皱眉道:“小吴?”他似乎也发现了,好像从刚才到现在都没看见吴树言,心里一顿,道:“没看见。” 郑清平跟着道:“说起来我也已经有半个小时没看见他了,他该不会......” “树言做事一向沉稳,绝不可能突然脱离组织自己行动。”谢先章回想起他说的那句要去前面看看,转头看向顾玉岷,道:“我去前面找找他,您帮忙照看一下清平和许叔。” 顾玉岷走上前:“我跟你去。” 谢先章有些犹豫,可拖的时间越长危险性的因素就越多,他想了想,点头道:“带上背包,以防紧急情况,里面有药箱。” 两人走出不到五十米背影就消失了,能见度低不说,气温也愈发低了。谢先章在心里祈祷了会儿,最后忍不住道:“早知道我就把如来吊坠戴上了。” 顾玉岷瞄了眼他,问:“后悔了?” 谢先章眯了眯眼,鼻头被冻得通红,道:“也不算。” “那是什么?” “像你说的那样,图个心里安慰。” 顾玉岷没说话,片刻后,转身朝他伸出手。 谢先章疑惑地抬头:“什么?” 他的动作很快,还没等谢先章反应,一把就抓住他的胳膊,脚下的步伐越走越快,一面赶路一面道:“算了吧,这个时候你更应该相信的人,应该是我。” 一时间,四周除了狂风的呼啸声以外什么都听不见,连踩雪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谢先章借着顾玉岷的力量走得也越来越快,他想了想,伸手拉开背包的侧边拉链,取出一条五米长的绳子,绳子的一端系着自己,另一端系着顾玉岷。 他解释道:“以防咱们俩走散,这是必要的。” 顾玉岷点头:“这也是个办法,如果要出事儿,死也死一块儿。” 有了绳子,谢先章就不这么担心顾玉岷的安全了,反正不管走到哪儿他都能顺着绳子摸到对方。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眼前豁然出现了立在冰川之上的洞穴。这是一块巨大的冰墙,冰体幽深,像蓝色鸡尾酒。 时间凝固,流动的空气在此冻结。 二人站在洞口,互相看了眼,仿佛这一秒静止了。 他们朝里面望了会,顾玉岷把手电筒打开,朝里照了照。 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深处,手电筒照不到的位置,似乎沉睡着一头猛兽。 那是恐惧,是害怕,是此刻滋生出来对未知事物的不确定。 谢先章站在洞口往里走了两步,登山鞋踩在石头上发出“嚓嚓”的声音。他将手电筒往脚下一照,除了碎石以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他回身看了眼顾玉岷,道:“您要不在这儿等着我,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顾玉岷摇头:“不用,我不怕。” 谢先章哦了一声:“人在遇见危险时,一般的选择是停下来或者寻找一个能躲藏的地方。我想,假使他遇上了这样的情况,也许会躲进冰洞里。” 两人并肩往里走,原本五米的绳子一下子缩短不到半米,谢先章的手心开始冒汗,抓着绳子的手也更用力了。 越到深处,外头的风声就越小。 他感觉绳子的另一端更松了,下一秒,顾玉岷就撞上了他的背。 谢先章顿足愣住,手电筒啪地掉在了地上。二人屏气凝神,谁也没敢往前走一步。顺着手电筒的光线一看,漆黑的冰洞里,不远处似乎有一团黑黑的影子。 跟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落入视线。 谢先章神经绷紧,后脊背一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顾玉岷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往那堆黑影上一照,两个人的目光同时停在有光亮的位置。 等等,那是什么? 这里好安静,静到他们能听见彼此重重的喘息声。 而地上那团黑乎乎的影子。 居然是个人! 谢先章脑子一片空白,仔细再一看,那人身边四散着衣物,背包,矿泉水瓶子,还有露营的一些用品。 确定不是吴树言的东西后,心里又是咯噔一跳。 完了,他们遇上冰尸了。
第10章 10 冻死的最大特征就是地上四散的衣物,还有身上被撩至胸口的贴身内衣。 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因为极端寒冷的天气被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面部朝下,双手张开,裤子也被脱到了膝盖处。 亮光游走在尸体的边缘,谢先章看见了他的脚,他浑身一颤,表情有些僵硬。随后伸手夺过了顾玉岷手中的电筒,道:“那边地上有本笔记。” 顾玉岷微楞:“......我,我去?” 谢先章嗯了一声:“我帮您照着,您去。” 顾玉岷倒吸一口凉气,面如死灰,往前抬了一步。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转头问他:“要不......一起?” 谢先章的视线避开尸体,盯着手电筒没说话,心说顾玉岷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没曾想胆子却这么小,讪讪道:“您害怕?” 说实话他有点怕,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单单看见一双脚就已经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 顾玉岷没表情,垂目等着谢先章开口。 越是不说话,谢先章就越没办法,索性一把揽过顾玉岷,搭着他的肩膀,道:“行,那就一起。” 俩人个头倒也差不了多少,往前走了大概五六米,那尸体的模样愈发清晰了。 谢先章有些庆幸这具尸体的朝向,幸好看不见脸,这要是再看上一眼,那不得吓个半死? 他回头去打量顾玉岷的表情,仍旧看不到一丝情绪,顾玉岷转而往前跨了两步,捡起地上的笔记本翻看起来。 “这是......” “地质野外工作记录。” 谢先章一怔,惊讶道:“地质勘探?”他探过头去,问:“有署名吗?” 顾玉岷道:“没有,不过上面标注的是1977年。” 笔记本记录的内容都是关于测量和绘图的,除了希夏邦马峰以外,还有昆仑山,长白山,以及中国各个地区的溶洞,地下暗河。 谢先章有些唏嘘,忽然觉得人的一生就像一只碗,碗上的缺口是遗憾,裂缝是崎岖。 他走了那么多的地方,最后却在这里永远的沉睡。 “走吧,别呆在这里了。”谢先章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洞口走。 顾玉岷轻轻放下笔记本,快步跟上前,问:“怎么了?” “我其实有点好奇您选择这个专业的原因。” “原因?”顾玉岷顿了顿,道:“有一回,我同事野外工作的地点是西藏墨脱,他头一次去,听说那里咬人的蚂蟥十分凶。出发之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从进入到出来用了半天的时间,他甚至用塑料袋包了脚再穿袜子,你猜最后怎么样?” “怎么样?” 顾玉岷牵了牵嘴角,在洞口停下,道:“他浑身上下都爬满了蚂蟥,吸饱了血的自动掉落,那些没吸饱的一直吸附在他身上,就连全副武装的脚也没逃过。” 谢先章一听,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那个画面,冷不丁地颤了颤。 “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血淋淋的,我们问他,下回还去吗?他说还去。”顾玉岷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外头的雪大得几乎将山体的轮廓掩盖,他小声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践真知。” 听完顾玉岷的话,谢先章沉默了,想到身后那具尸体,他现在唯一祈祷的事情就是能尽快从这场暴风雪里找到吴树言。 寻找吴树言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艰难,谢先章仔细回忆吴树言最后对他说的话,按照当时吴树言离开的背影来看,他行走的方向应该是...... 谢先章愕然一顿,很快浮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消失的冰塔林! 二人一路寻着来时的方向找去,果真在离冰塔林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吴树言。 谢先章一把抓起他,一旁的顾玉岷伸手去摸他的脉搏,等了会,看向谢先章:“他没事。” 谢先章将吴树言扛上背:“先把人弄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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