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男人是用徒弟称呼身边人的。 “不像吗?”贺峋问。 万绍连连摇头。 像,简直像极了。不是说长相相似,而是那种给人的感觉——看起来都不是好东西。 当然这句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闻厌的身体已经开始向旁边倾斜,眼看就要重重地一倒再猛地醒过来,贺峋便先一步把人脑袋按到了自己身上。多亏了刚才闻厌无比嫌弃的一躲,离他近了许多,让这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于是让万绍的目光越发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正常的师徒相处会如此亲密吗? 他联想起来时路上,后面那辆马车中传来的异常响动,哪怕暴雨倾盆也不能完全掩盖。 万绍快要被好奇心憋疯,眼中疯狂闪着八卦的光。 闻厌就在这时动了动,显然那点残留的安神散还不至于让他片刻间意识全失。察觉到靠在肩膀上的脑袋有远离的趋势,轻按着人的手往下滑,直接在后颈的穴位上一捏,这下让人真的完全陷入昏睡中了,贺峋就顺势接着软倒的身体,把徒弟彻底揽进自己怀中。 这一番动作做得完全不遮掩,把万绍看得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师徒吗?他在心里嚎叫,不会让他撞上了黑吃黑现场吧?! 贺峋捞起几缕乌黑柔软的发丝捻了捻,心情颇佳,决定勉为其难地满足一下无关紧要之人的好奇心。 “我们确实不止是师徒。”贺峋似乎非常满意能在人前把两人的关系挑明,先一步把所有可能觊觎自己徒弟的目光统统赶走,含笑道,“不过最近我的小徒弟在闹脾气,所以才有些抵触。你放心,我们平日里绝对情投意合,伉俪情深。” 万绍不知道自己该放心些什么,下意识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闻公子见你受伤了,二话不说就跟着一起来西域,要不是感情深厚,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贺峋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垂眸看了怀中的徒弟一眼,眼神很深。 “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万绍道。 “贺峋。” “贺峋?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啊……”万绍久不出西域,对仙门魔域之间的事情不甚熟悉,回想了片刻,浑身血液霎时凝固了一瞬,脸上露出个见了鬼的表情。 另一个姓闻,他之前没听清那位广云宗的唐公子唤的全名是什么,但这个姓加上一个叫贺峋的姓名…… 救命!他怎么招了两个魔头回家?!
第33章 万绍跟在师徒俩身后走进马车时还有些欲哭无泪。 他承认, 自己就是肤浅,从小就喜欢看美人,别说这位闻公子救了他一命, 哪怕对方什么都没做,就冲着这一点,他也愿意帮这个忙。 ……然后这次就栽了个大跟头。 总算回到西域,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万绍本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还没支楞起来呢就被生生压回去了。 传闻里的这对师徒关系可不太好,虽然实际情况看起来与传言出入颇大,但万绍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满足好奇心,偏偏自己坐的那辆马车突然出了故障,只能心有戚戚地低头跟了上去。 闻厌其实不太喜欢私密空间里有陌生人,事出有因,忍一忍也就罢了, 对方却鹌鹑似的缩在对面, 一双小眼睛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他,让人想忽视都难。 “你眼睛出毛病了?”闻厌看了坐在对面的人好几眼,忍不住道。 万绍立马把东移西荡的眼神收了回来,连连摇头:“没, 没有……” 闻厌一见这神态, 就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事不关己的贺峋。 贺峋回以无事发生的温柔浅笑, 手欠地撩了撩徒弟鬓边的发丝。 并不是预想中自己的手被没好气地一把打掉, 贺峋惊奇地发现自己徒弟只是不咸不淡地看自己一眼,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 像是睡了一觉起来后来了个大变样。 于是贺峋收回手,非常得寸进尺地揽上身边人的腰,手下的身躯下意识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还主动往后靠了靠,是一种不过分亲密但又能让所有人看出两人关系的姿态。 这下贺峋可以肯定自己徒弟真的转了性了。 记得以前在山海楼的时候,有回一个长老突然有要事禀报,那时已近深夜,被人中途打断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贺峋见人一脸不耐,乌黑的眼眸中像蓄了浅浅的一汪水,粼粼波光间气恼怒意交织,眼尾也红红的,原本的意思是要人别动了,他去去就回。 闻厌却已经气性上头,把人推开,披上外袍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事那么要紧!” 贺峋有些好笑,于是也没提醒自己徒弟不小心穿错了自己的衣服,慢悠悠地跟在人后头走。 无论多么机密的事宜,贺峋议事时一向是不避讳自己徒弟在场,有时还会等人都散去后,掰开揉碎了和人解释每一条决定背后的深意,或是就刚才所议之事让人自己拟定出解决之法,再逐一告诉尚且经验不足的徒弟哪里有什么纰漏。 在某些时候,他其实也是无可争议的模范师尊。 那个可怜的长老等到的就是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位祖宗。 小祖宗还明显心情不佳的样子,走过来的步子迈得气势汹汹,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一片冷意,正要开口,然后……就被过长的衣摆绊了一下,兴师问罪瞬间卡在了喉咙里,看清自己身上衣服的那瞬表情都僵住了。 贺峋笑吟吟地在旁边扶了一把。 外袍被徒弟穿走了,贺楼主就素净的一袭单衣,虽然不至于衣衫不整,但也疏懒随意得让明眼人轻易就能看出他出现前在做什么。 长老一看这个时间,这个衣着,就知道自己来得铁定不是时候,只能硬着头皮说起正事。 闻厌虽然来时满心不悦,但很快就随着对方说的思考起来,和人交代起应对事宜。贺峋看得有趣,就没有插话,只是听着听着就习惯性去搂身边人的腰,然后就被自己徒弟眼也没抬地赏了一巴掌。 突兀的一声响,长老都惊呆了,瞬间停下话音,眼神有些呆滞。 “继续啊。”贺峋神色如常,只是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对长老道,“看我做什么?” 后面等人走后,虽然贺峋借题发挥半逼半哄着徒弟在议事的正殿闹了一回,但其实他已经很习惯对方只有在心情极好或是无力招架时才会现出几分温顺的样子。 所以…… 贺峋收回思绪,神色因为某人不同寻常的反应而格外舒展,笑了笑,先对自昨晚起就被吓得不轻的万绍道:“我现在都要靠你解毒,哪会对你动手,怕什么?” 说话时,这位前任魔君看起来温文无比,眼中是春风化雨般的笑意,脸色还略微有些病态的苍白,一点也不像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万绍却不敢相信,他可没忘记这位闻公子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也是漂亮得毫无攻击性。 贺峋就转向闻厌苦恼地道:“厌厌,怎么办?有人比你还难忽悠。” 闻厌正倚着窗,手中烟斗燃着袅袅轻烟,他只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了自己师尊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对万绍道:“放心,现在不杀你,要是你解不了毒……” 被威胁了。 万绍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对嘛。 他一边如释重负,一边连连点头,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心尽力。 闻厌就淡淡地嗯了一声,在万绍请示自己是否能坐到外面去时一挥手,准了。 万绍欢天喜地掀帘子钻出去,麻溜地滚了。 贺峋就在一旁看着自己徒弟冷着一张脸,三言两语间让人住了嘴又把人请了出去,叹为观止。 偏偏对外人冷冰冰的徒弟现在又是默默帮腔又是任摸任抱,配合得不行,对贺峋来说,这比任何稀世珍宝都要来得有趣。 他凑了过去,笑着和人咬耳朵:“今天怎么那么乖?” 闻厌并没有回答贺峋这个无聊的问题,只是把烟斗拿远了些,没让烟直冲贺峋而去,烟云下的眉目有些沉,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贺峋却伸手直接把他的烟斗抽走了,让心绪略有游移的徒弟被迫回神。 闻厌不习惯烟斗离手的感觉,抬手要拿回来,贺峋就和逗他玩似的把手往后一伸,故意低笑着道:“小孩子不许抽烟哦。” 闻厌其实能直接抢回来的,如果他愿意的话。 贺峋的修为在蛟毒的压制下仍旧是受伤时的水平,而他的内力却在缓缓恢复,两人若是在此时打起来,贺峋绝对拦不住他。 以往都是他受对方的压制,然而早就应该动手的人没动,只是看着自己师尊,眨眨眼,吐出一个字:“疼。” 贺峋神情诧异。 几百年不主动说句软化的人又继续叫他,是只有对最亲近之人才有的依赖:“师尊,头疼。” 愣神只是一瞬,下一刻,贺峋吻上了那柔软的唇瓣。 同出一源的内力缓缓流淌进闻厌的经脉中,抚平闻厌绞痛着的神经,温柔的抚慰伴随着唇上轻柔的触感,说不上是哪个更舒服。 闻厌在蛇窟时就发现了,自己现在对贺峋的内力有着特殊的反应,接触时体内的沉疴都似得到了疗愈,短暂地偃旗息鼓,比成斗的冰月草都管用。 闻厌勾着身上人的脖子,宛若被摸顺毛了的猫,只间或在唇齿间漏出几声柔软的轻哼。 虽然对四肢百骸间流淌的熟悉气息依依不舍,但等到疼痛止歇,他还是轻轻推开了贺峋,道:“万绍说了,你的内力在解毒前都无法完全恢复,不能一次消耗太多。” 贺峋在被推开后更加和颜悦色了,眼中都是愉悦的笑意:“所以厌厌是在担心为师吗?” 闻厌哼了一声,又或者是轻轻嗯了一声,总之声音很飘很软,像是别扭的承认。 贺峋突然感觉自己以前的心思都花错了地方。 一切的转变好像都是从那杯被误会了的茶开始的,或者是再往前一点,在禹北界蛇窟中那一声语带急切的师尊,虽然一路下来又被泼茶又身中蛟毒,但贺峋觉得再没有比这还划算的买卖了。 仅仅付出这点代价,就能看到自己徒弟如此罕见的一面,简直求之不得。 手中一轻,烟斗还是被人拿了回去。 贺峋没有阻止,看人检查中烟斗剩下的冰月草,被寥寥无几的剩余弄得不悦地蹙起眉。 他揉了揉闻厌眉间的浅浅一道皱褶,语气平和,又夹杂着些心疼的责怪,问道:“为什么要强行修炼后面的功法?以前教你的时候就说了,这套东西还不完善,既凶险又难把握,现在只是落下病根都算好的了。” 闻厌怔了下,不知道是因为贺峋的动作还是因为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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