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姿态优雅地走到瘫软在树根上的温飞雪身边,长着细白长绒的蓬松尾巴扫过温飞雪,像是在视察自家粮仓的主人用手穿过囤积下来的粮食,满意地感受到令人愉悦的触感从指缝间漏下。 只要猎物彻底迷失在梦魇里,他就可以吞吃他因为恐惧而变得香甜的魂魄。 这将会是一场令兽满意的猎食。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守好他的猎物,不能让其他的灵兽觊觎了去。 …… 林齐有些为他家阁主忧心。 阁主把自己和册公子锁在屋里不出门已经好几天了。阁里的公务他也不打理,除了一开始带了几本从藏书阁拿的杂书进去,就是无所事事,两手空空。成日的呆在房里,和新来的册公子鬼混。 阁主再这么纵情声色下去,亏虚了身子,英年早逝可怎么办? 楼恹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忠心下属,时刻操心自己的身体,还咒自己英年早逝。 他这几天在屋里,和册玉安一起查阅典籍,抓破了头,把书都快翻焦了,也没找到个让两人都满意的字。 册玉安翻着书,随口道:“我看书上说什么字可以和名相反。你叫恹,相反的话,就是精神。所以你可以叫楼精神?”说着,他自己先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楼恹的脸黑成锅底的灰,反唇相讥:“照你这么说的话,你叫玉安,玉对金,安对险,金险,你叫册金险?” 册玉安:“………” “楼精神在胡说些什么?” “册金险又在不学无术。” “你才不学无术。” “你才打胡乱说。” ……一时间,典籍纸笔墨砚到处乱飞,本来就乱成鸡窝的房间进化成了猪圈。 册玉安不管,楼恹更不可能管。反正到最后,受伤的还是林齐。 他们兀自在屋内冥思苦想,林齐已经响破了头。 ——他家不思进取的阁主随手打开窗,将一本没用的书扔出窗外,“嘭”,恰恰砸中了他的脑袋。 ……林齐现在只想篡位。 但他打不过自家阁主。 他好可怜。 又过了半天。 楼恹一拍脑门:“我想到了!” 册玉安吝啬地给他分了一个眼角余光:“你想到什么了?” 楼恹不在意册玉安的态度,持续兴奋:“我们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典籍上的说法?究竟取什么字还不是我们自己做主。字是我们用的,和前人的糟粕又没有关系。” “所以——”册玉安问道。 “所以我知道该给你取什么字好了!” 魇魂兽的脚步明显有些焦急: 按理说,现在他的猎物应该沉溺于最深的恐惧之中,魂魄散发出成熟的美味气息才对。 但面前这个怎么一副火候不足,越烤越生的模样? 它甚至对它的猎物生出了强烈的忌惮。 森林中唯一一丝阳光也被黄昏剥夺,只留下粘稠深邃的黑暗,像漆黑的沼泽,潜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与机遇。 陷入其中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机遇和危险往往在一瞬间反转,猎手与猎物的位置悄然调换。 魇魂兽一生顺滑的白毛被如墨漆黑覆盖,犹如被恶鬼拆吃入腹,血肉无存的弱小生灵。 不能再等下去了。 危机感越来越重,魇魂兽决定在猎物还没有成熟前就吃掉他的魂魄。 ……可惜啊,已经太晚了。 温飞雪陡然睁开双眼,清湛的眸子里哪有一丝混沌? 魇魂兽立刻从他身边跳开,转身欲逃,却又舍不得猎物,在原地迟疑。 “你看,册玉安,册玉安,念快一点,不是就像个‘川’字?你的性格本来也是安宁如水——” 温飞雪早站了起来,对着魇魂兽,挥出一剑。 这一剑朴实无华,似乎平平无奇,含着息事宁人之意。 在魇魂兽看来,就是猎物能力不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它开始折返,想要重新吞噬这人的魂魄。 ——可惜它不是人,也从来没有人教过它,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凛冽的剑气蓦地浩荡开来,道是莽莽山川,百川入海。 “——那就取字为宁川,最合适不过了。” 一剑,天地失色。 魇魂兽逃无可逃,只能引颈就戮。 顷刻间,气断神绝。 温飞雪白皙的指尖抚过长剑,轻笑出声:“当真是——” “——不自量力。” 能死在名动修真的紫霄剑下,是这只魇魂兽莫大的荣幸。
第27章 宁川 尘埃落定,温飞雪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迈步上前,捏着魇魂兽的后颈皮,将它提溜了起来:这东西浑身是宝,皮毛也是难得一见,千金难求的好材料,可不能扔在这里暴殄天物。 所幸温飞雪杀死他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拿剑去斩,而是用剑作为载体将灵力震荡开,直接毁了魇魂兽的五脏六腑,却没有伤及外表皮毛。 “嘶——”温飞雪倒抽一口凉气,把魇魂兽换了个手拎着,小心翼翼地动了动一边肩膀: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莫怀夕给他的那丸丹药早就把他的伤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灵力也重新充盈丹田内海。再借着魇魂兽守着他的那些时候休息了一会儿,他温飞雪终于又可以在半个黑雾森林猖狂得意、横行霸道了。 但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饶是莫怀夕医术再怎么高明,也做不到一颗药下去不久,伤势就可以好得彻底。 他现在这左手还是提不得重物,不然就扯着一揪一揪得难受,虽然不是很疼,但终归是不自在。 “嗒。”一滴尚且温热的鲜血打在脚面,浸入已经破破烂烂、脏得看不出底色的靴子。 明明自己跟这东西半斤八两,温飞雪还是皱了皱鼻子,颇为嫌弃地撩起乱七八糟的衣摆,撕下一条勉强能称之为“布”的东西,三下两下把魇魂兽渗血的口鼻耳全部裹起来: “我把我最喜欢的衣服撕一块用在你身上,真是便宜你了。收你条命做补偿,不算过分吧?唉,算起来,还是你先动手的,我这最多算是适当反击。还是我亏了。” 也不知道清正端方、正气凛然的素尘仙尊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段话。反正魇魂兽要是听见了,定然会气得活过来破口大骂,并与素尘仙尊大战半回合,再次被斩于剑下才肯罢休。 可惜四下无人,魇魂兽的魂魄悠悠,不知归处,听不到这句寡廉鲜耻的话。只能任由素尘仙尊肆无忌惮、颠倒黑白,大放厥词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都对素尘仙尊刚正不阿的行为看不过眼,温飞雪返回路上的运气非常好,几乎是一步一灵兽。纵使修为都不算高,胜在数量多,也够难缠。 千辛万苦地走到原本如沼泽般的黑雾种终于能够透出一团暖黄色的光晕时,温飞雪已经累了个半死。魇魂兽也从最难得一见的纯白色皮毛变成了尾巴全黑的次一等雪里拖枪。 一出了黑雾森林的范围,温飞雪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他浑身脱力,趔趄几步,险些摇晃着栽倒在地。 勉强抬起手指施出一道灵力,唤出之前隐藏的传送阵,温飞雪直挺挺地把自己拍了上去。 再一睁眼,他躺在了筑影阁阁主楼恹的后院。 楼恹从窗户口探出头,笑得幸灾乐祸:“哟哟哟快来瞧瞧,这是打哪儿爬来的一只死老狗呢。” “………” 温飞雪拳头硬了。 什么阴郁偏执楼阁主,依他看,分明是尖酸恶劣楼大叔才对! 可惜他现在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根本打不到他。 温飞雪打不到楼恹,但自有人帮他实现愿望。 ——“啪。”一本书碰上楼恹的后脑勺,随之是册玉安清越的音色:“闭嘴。你去找药,我去把仙尊抬进来安置。” 楼恹抬起头冲他呲出一口大牙:“不用抬他,让他躺在那里就好,皮糙肉厚的,不怕这个。再说了,我的书房寝屋哪里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统共到现在,也不过只你一人。就连林奇平日里送公务,都只站在窗下回事。他是什么阿猫阿狗,小心别腌臜了我的地。” 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向墙上拉开暗格,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 册玉安不搭话,转过身去案上拿了本书,背对着楼恹看起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很淡定的,如果耳根子没有悄悄红了的话。 温飞雪躺在地上,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狗粮,感觉自己真就像楼恹说的那样,是一只要死不死的狗。而楼恹就是立志要用食物撑死他的人。 啧啧啧,一段时间没见,以前那个威风八面,嘴硬心直的楼阁主活像是被人夺了舍,生生成了个油嘴滑舌,涎皮赖脸的风月老手。 嗝。 温飞雪饱了。 楼恹走到温飞雪面前,克制地用灵力把他扶起来,拇指翘开瓶塞,把一枚浅绿色的滚圆丹药弹入温飞雪口中。随后立即撤开身,把“避嫌”两个字演绎到了极致。完完全全是一副“家有爱侣,守身如玉”的模样。 温飞雪:………” 温飞雪翻了个白眼:他稀罕。 正无语间,温飞雪耳边突然响起楼恹的声音:“我可是把我珍藏好多年都舍不得吃的丹药给你了。你识相点就自己快走,别勾搭我家宁川。” 刚传完音,楼恹就扭头对着册玉安笑:“宁川,这一颗丹药下去,素尘仙尊也就差不多恢复完全了。他还有要事,和我传音说要先走一步呢。”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又有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素尘仙尊和楼阁主,完美地成为了论证。 如出一辙的颠倒黑白,寡廉鲜耻。 温飞雪瞟了册玉安一眼,见他毫无察觉。扯了扯嘴角:有意思。特地密语传音,就为了让自己离他心尖尖上的人远点儿。这是彻底沦陷了啊。 不过册公子不是说自己没字吗,怎么楼恹叫他宁川? 这么想着,温飞雪顺嘴问了出来:“宁川,是册公子新取的字吗。真是好字。” 不提也就罢了,一提可就惹起了楼恹想要四处炫耀的兴致:“这是我给宁川起的。他也给我起了字,单字一个‘喧’,好听吧。我们两个缩在房里,想了好久才取好的。” 说完又朝着册玉安笑:“宁川,你叫我一声。” 活脱脱一只开屏的孔雀。 册玉安身影一闪,从窗边消失了。 没能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叫自己,楼恹眉眼都低沉了。没好气道:“你还不走,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还想在我这里蹭饭吗?” 册玉安的脸又从窗边闪出来:“楼喧,你不准这么跟仙尊说话。” 楼恹听了,又喜又气:喜的是册玉安如他所愿叫了他的字,但是却称呼温飞雪为仙尊,亲疏自现;气的是册玉安竟然维护温飞雪,为温飞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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