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怀镜轻拍两下雷通,示意他站直身子,随即看着众人,道:“且不论它为何要来到封门,若那身影就是曾青魂魄便也罢了,但若不是——” “便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时日头已几乎完全藏进山头,只有零星光芒斜入此处,明怀镜站在一旁,夕阳透过他的发丝落于眼上,流光婉转,却也暗藏波澜。 这话说得已是算十分直白了,但如今状况,也只能暂且到此为止,众人沉默一番,半响,雷定渊先开口了:“雷通,你在封门内,过了几日?”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雷通有些不知其所以然,但也认真思索了一番,肯定道:“从我进入封门后到现在,已经待了四天了。” 四天? 这二字一出,白承之神色一变:“四天?确定吗?” 雷通猛地点头:“不会有错的,因为害怕封门内日出日落有异,我还专门依照了滴水计时。” 池砚良此时上前一步,疑惑道:“承灵真君,我记得你们之前说过,你们在进入封门之前,都是一直同行,即使后来分开进入封门铺,最多也不过两炷香,对吧?” 雷定渊颔首。 那便是了,这样一来,明怀镜从雷通开始,一个一个仔细梳理起时间来:“到现在为止,雷通,你说你在封门内待了四日。” “但是,白门主说,他在封门铺内过了三日,砚良同样。” 雷通一听这话,便一脸疑惑,就要开口,明怀镜却摆摆手继续道:“至于我和雷定渊,从进入封门铺开始,也才过了一天而已。” “以及,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雷通方才说的那位山公子的言行——” “‘七日已到,我要飞升了’。” 过往种种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绕着剑煞场打了一个又一个圈,此时又吹至众人身边,雷通身上逐渐渗出冷汗。 雷定渊沉吟出声:“七日。” “对,”明怀镜点点头,“七日,是一个十分重要且特殊的节点,之前那位抚仙楼老板说,‘七日之后,便是封门铺的抚仙节’,而元山在发狂时,口中也在念叨此事。” 事实上,还远不止于此,雷通这一遭,实在是能从中推断出太多东西,不禁让人心生恶寒。 明怀镜沉声问道:“你们在入住抚仙楼时,那个老板,有没有说过,要沐浴净身之类的话?” 雷通一听便连连点头:“有!但是那老板实在是奇怪,我同他说话时,总觉得他要把我吃了,所以也并没有真的去沐浴。” 白承之从喉间闷出一声冷笑:“你没感觉错,抚仙楼老板衣袖衣襟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迹,那血气我太熟悉了,他就是吃人的。” 这下明怀镜倒是有些奇怪了:“没有沐浴,也并未出什么事情?” 雷通挠挠头:“没有啊,我也觉得奇怪,但没事就是好事,至少比被吃了强。” 话行至此,众人却是不出声了,明怀镜并不继续表态,只扭头看了看雷定渊,却发现雷定渊也正看着自己,神情肃然,并不觉得放松。 这下明怀镜心中便觉得了然,雷通没有遵守抚仙楼的规矩,却也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依照之前众人进入封门铺的经历来看,此处可实在不像什么可供庇佑的洞天福地,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众人互通消息的话间,周围已是完全黑了下来,白天还能感受到人气的封门铺,此时暗影幢幢,偶尔有些犬吠声遥遥传来,也很快破碎消减在夜风中。 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远处的抚仙楼,仍然灯火通明。 明怀镜看着那映照着光的飞檐,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冷冷:“在这样的地方,暗夜明灯,真是足够吸引人。” 在这样诡异不安的气氛下,朝着唯一的光源和温暖靠近,实在是人之常情。 但黑夜明灯,往往会生暗鬼。 白承之方才已经绕着巨树走了一圈,池砚良就跟在他身后,此时探出头来,道:“砚良要同白门主去探查这里的气脉,要暂且分别了,应是很快就会回来。” 说罢,两人便朝远处走去,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明怀镜看着二人远去方向,回身对雷定渊道:“那我们也走吧。” 他正要抬脚,却突然感觉自己脚腕死死被什么东西钳住,连忙抓着雷定渊稳住身形,随即便下意识道:“谢安!” 话音刚落,剎那间,谢安笔便随之而出,浑身震颤,爆发出阵阵金光,就要朝明怀镜脚腕东西狠狠刺下! 与此同时,明怀镜才来得及低头去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时才发现那似乎是一只手,而另一只手正抓着一本卷轴微微颤抖,隐隐约约能看到上面的字迹—— 生死簿。 生死簿?! 只发生在一呼吸之间,明怀镜连忙就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只能做到收力,眼看就要伤到来人,此时雷定渊手腕微翻,用剑鞘轻轻一挑,谢安笔便堪堪卸力,躺倒在冥芳剑身上。 明怀镜连忙收笔,同时移开位置,只见那双手抠着地,慢慢带出一熟悉人影,那人影又爬了上来,连连咳嗽,明怀镜定睛一看,后面竟然还跟着一人。 “明兄,你这真是,跟当时在苏家的雷兄反应一模一样!” 此人话一出口,明怀镜便了然于心:说话这人正是李向趣! 那手中拿着生死簿,还在咳嗽的应当就是宋平涛无疑了。 宋平涛满脸无语,虽身着正经官服,身上却有些乱糟糟,头发更是如同鸡窝一般,他这个时候才喘过气来,伸手梳理了一番乱蓬蓬的发丝,才出口道:“我来了。” 明怀镜心觉尴尬,雷定渊立于一旁,道:“是我叫他过来的。” 明怀镜心说:“这怎么一叫一个不吱声?”但又想到雷定渊处事方式,从百年前开始便似乎一向如此,也不再说什么。 看着宋平涛还在整理衣冠,明怀镜作揖抱歉道:“实在对不住——” 还未等他说完,李向趣却先行摆摆手,笑道:“哎,明兄客气,他早就习惯了,再说了,雷兄帮地府做了这么多事,宋平涛最多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话音刚落,宋平涛便循声瞪了李向趣一眼,也不再纠结于此事,而是幽幽开口:“我在外面遇见了阮松。” 雷定渊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知为何,阮松一直没办法进入此地,”宋平涛哽了一下,“他让我带消息给你们,宁六山不见了。” 雷定渊沉声道:“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吗?” 宋平涛摇摇头:“宁六山是在从八千明极转移到空明泽的路上不见的,你们走后,有自称是空明泽的人来接他,说是有用,但到了空明泽后,却不见踪影。” 虽说这宁六山被言灵刺激,问出消息后也实在没什么太大价值,但好歹算是一条路子,李向趣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为何不把他带着一起来封门?” 雷通看了看众人,迟疑了一瞬,开口回答:“宁六山一直昏迷不醒,明公子让看好他就行,就不必带着了......谁能想到空明泽会有这么一出啊。” 这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小,似是有些心虚,李向趣看了看明怀镜,微微摇头,啧啧道:“明兄,你还是太心软,若是我,临行时便一瓢冷水把他泼醒,死了也要带着一起。” 雷定渊一手摩挲着剑柄,良久,道:“白承之不在,那也许不是空明泽的人。” 但究竟是何情况,现下无法查清,也只能等到破除封门异相后,才可知晓。 雷通看着李向趣,似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思索了一会儿才福至心灵,问道:“李哥哥,你也是同宋公子一道,从地府来的?” 李向趣点点头,雷通则更加奇怪了:“那为何不叫阮松公子一道进来?” 未等他答话,宋平涛却先开口了:“阮松年纪尚小,此地异变非同寻常,不让他进来是好事。” 此话有理,封门目前状况的确有问题,牵扯进来的人越少越好,可雷通却转不过弯来了:“那李哥哥你进来干嘛?” 李向趣耐心咧嘴笑道:“我进来吃小孩。” 此话头颇有愈演愈烈之势,宋平涛连忙出声打断,扬了扬手中卷轴:“他来凑热闹——苏氏一案后,我去地府查了生死簿,果然有问题。” 明怀镜闻言一凛,道:“如何?” “苏氏早在一百年前就被灭了,”宋平涛一挥手,卷轴凌空铺展开来,他手指一处,“并且,据生死簿上所载,苏氏灭门案的真凶——” “乃是上清童子。”
第19章 封门异变·九 上清,又是上清。 明怀镜与雷定渊互相对视一眼,沉吟道:“之前在八千明极时,宁六山也提到了上清。” 如今苏氏灭门真正的时间已有出落,且此事亦与上清有关,实在无法用简单的巧合来搪塞过去。 苏氏为何会惨遭上清童子毒手,因此事久远又死无对证,暂且按下不表,明怀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现下有一个问题,他想不通。 当年父亲所说的“我死有疑”,如今为何会与上清童子扯上关系? 这件事在明怀镜眼里愈发扑朔迷离,雷定渊此时出口,及时打断了明怀镜乱成一团的疑虑:“上清童子,已有许多年未曾见人,虽说他自天界下凡后,在职四方聚泉殿——” “但据我所知,现任货泉真君自百年前被下放凡间后愈发虚弱,早已压不住他。” 明怀镜颔首,严肃道:“这倒是与之前阮松公子所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对应起来了。” 随后,雷通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哦!我就说呢,明明苏氏有降神幡,但是被灭之后,居然没有神仙下来找明公子麻烦,原来是因为苏氏早就没了!” 闻言,宋平涛却摇摇头:“恐怕不止这么简单,上清这般作为,我却从未听说过有天罚降临,也许又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上清这条线就此断裂,并不好继续查下去,众人也无法再多说什么,明怀镜心中虽有疑惑,但事已至此,他不经意抬起头,却发现雷定渊正看着自己。 明怀镜愣了一瞬,随即莞尔,轻声道:“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雷定渊只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良久,才一点头。 远处抚仙楼的光亮在其四下的黑暗中,始终稳稳占据一席之地,众人谈话期间,仍然不见白承之和池砚良踪影。 李向趣站在一边觉得有些无聊,便仔细研读起面前这本生死簿来。 在三界轮转中,神仙的陨落,最后便会归于山川天地,地府鬼官同样如此,不过那时间仍是凡人无法想象的长久。 而所谓地府生死簿,记载的则皆是凡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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