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本就敏感,这样一来更是大半瘫在靖王的怀中。 “你在晏家排行第九,就叫晏九?”靖王抱着他却还在问道,“相爷与相爷夫人都不曾给你另外取字?” 晏九摇摇头。 他感觉靖王像是有些沉默,抬起头来,就发现靖王正在看他。 “本王为你取字吧,”靖王说,“便取星阑二字,如何?鸟归息舟楫,星阑命行役。星阑有夜将尽之意,愿此二字予你,能叫你得出黑夜,以见光亮。” 星阑,晏九有些迟疑。 他能明白靖王在此中暗含的意思,黑夜将尽,白昼即临,那是想他离开晏府之后,在王府过得顺遂平安,但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被人取字,这些年他都是被“晏九”“晏九”地唤,连他自己也习惯把这当作自己的名字来用,却还能得人如此用心地取上一个名字。 晏九就要仰头再来吻面前人,被靖王用食指无奈抵住。 “足够了。” (9) 晏九最终看着靖王下床榻去,重新坐回轮椅。 他大概已经知道靖王没病了,却不知道这位王爷为何要装得一副连走路力气也没有的样子,他看着靖王熟练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子来,轻轻在轮椅边滴了几滴,再用脚一划,地上随即出现了几道蜿蜒血迹。 和拜堂时的血一样,但晏九却知道这是假的,昨日靖王来吻他的时候他便知道了,因为那唇瓣上的血渍分明是甜的。 “晚些时候会有丫鬟进来洒扫,你便让她们看见这吐出的血,叫她们知道我的身体仍是不济,”靖王合上玉瓶子说道,“你不用开口,本王会与她们说你是受了风寒,嗓子有些坏了,届时她们会照顾好你。” 晏九点点头。 “知道本王为何要如何做吗?”靖王问他道。 晏九微愣,摇了摇头。 “陛下初初登基,不会希望看见一个身强力壮的王爷在他眼前四处晃悠,”靖王缓缓道,“所以本王必须病。这院子里都是本王的人,但出了院子,府里的人你一个都不要信——平日里本王都歇在外院,不能主动来找你,但若遇事你便去寻,千万不要忍着不说,你明白吗?” 晏九默默拣起身上滑落的衣衫,闻言有些意外。 早些他便听人说,先帝在世时更青睐靖王殿下,因此一直拖着不让他去封地,更将京畿的兵权也交给他来打理,但不料几年前先帝突然驾崩,当时的靖王被派出去剿灭土匪,而留在京都的大皇子则手持遗诏,登基成了新帝。 也差不多从那开始,靖王就病了。 听说是剿灭土匪时被贼子下了毒,靖王从开始的称病不去早朝,到后来病得越来越厉害,连出行都要靠轮椅来维持,原来那一身好武力更是消失殆尽,指腹的茧子也磨平了不少。 京都不少人都因此惋惜,甚至还有大夫断定他活不过三年,但这一切,原来都只是为了应对帝王的窥视吗? 如此大的秘密竟然就轻易告诉他一人了,也不怕他扭头去告诉他人,晏九诧异看着靖王,低下头默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是否不该知道这些。皇权争斗本与他无关,如今他虽要在王府住下,却也并非真正的王府中人,更何况他是冒名顶替,只是名义上的靖王妃。 “你既是本王名义上的靖王妃,那便是本王的妻子,”靖王瞧着心情好像不错,看他时带了笑意,“这些东西不该瞒你,该是你知道的。” 晏九手指微微一动。 “时候不早,本王也该离开了,”靖王伸手来,又来摸了摸他手腕,“你若愿意就多去外院看看本王,可好?” 晏九点点头。 靖王便又握住他手来,轻轻吻了一下。“那就多谢王妃了。” 晏九顿时耳根泛了红。 (10) 让晏九一时半刻就习惯这王府里的生活,还是有些难的,靖王走后没多久,他还在用早点,便有丫鬟来通传说郑小夫人求见,他疑惑看向身边的靖王留的丫鬟,并不知晓这郑小夫人是何人,丫鬟便小心提醒道: “那是王爷的妾室,前两年圣上赐的。” 一下,晏九闷声呛进了一口白粥。 妾室。 他都忘了,他父亲都有六个姨娘,偌大的王府肯定有更多的妾室与通房丫头,即便靖王体弱,很少纳娶,但达官显贵人情往来,以及宫里宫外都会有送,风气如此,一些所谓的文人雅士更有互赠小妾的习惯。 那这位郑姨娘,便是靖王的枕边人了? 晏九垂眸不语,一下想到了自己去世的姨娘,父亲的枕边人虽多,但并非个个都有好下场,他不知道王府内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微微捏紧了筷身,身边丫鬟却以为他不高兴,问他是否要拒了郑姨娘。 晏九摇了摇头。 丫鬟见状明白,就将郑姨娘传了进来。 “妾身见过王妃——”丫鬟的话音刚落,门外就踏进来一人,那身形袅袅娜娜的,见到晏九以后行了个礼,瞧着十分高兴的样子。 “早前便听闻相府六姑娘姿容出众,如今见了王妃姐姐,才晓得什么叫天仙下凡,”郑姨娘笑道,“姐姐第一日来王府,可还住得惯?” 晏九没说话,郑姨娘的眼神就往地上瞥了一下,她瞧见那抹吐出的血迹,好像才有些放心下来,她又笑着看向晏九:“听闻王爷在姐姐这睡了一宿,王爷这些日子病得重,可是一直歇在外院,难得会为了洞房的习俗陪姐姐一晚上。” “昨夜王爷与王妃也是和衣而眠,并未同房,”晏九身旁的丫鬟回道,“王妃前几日染了风寒,如今嗓子不便说话,便不答复姨娘了。” 晏九虽从小在相府长大,很少外出接触人事,但却不蠢,自然也懂得如何顺着丫鬟的话隐藏实情。他咳嗽了几声,好叫自己的风寒看起来更真一点。郑姨娘这才有几分恍然的样子:“原是这般,那姐姐更要注意身子。” 丫鬟递上茶来,郑姨娘跪下按习俗为晏九敬妾室茶,一边还在观察他,发现他好像确实不便开口后,才收回观察的目光。 晏九看着郑姨娘敬完茶之后,坐下来与他闲聊,晏九说不了话,就成了郑姨娘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说来姐姐也是不容易,”郑姨娘像是替他惋惜,有一嘴没一嘴地说道,“我们王爷病弱,其实莫说是洞房之夜,就是妾身来了府中两年,也未被王爷宠幸过,府中姐妹皆是如此,如今王爷与姐姐和衣而睡,已是极大的周全了。” 晏九诧异,这样说来靖王就真的只与他一人圆房。为何,靖王就不怕他把实情说出去吗? “王爷这几年很少出院子,就连日常饮食都是由专人送去,妾身想见王爷一面都难,”郑姨娘又感慨道,“若是能借着姐姐的东风,远远瞧一眼王爷也是极好的。” 原来是为了借自己见靖王一面,晏九有些明白过来,但这件事他却不能帮忙,且不说靖王自己愿不愿意,他也不可能自作主张送郑姨娘去靖王的院子。 于是他摇了摇头。 “姐姐,那妾身做些吃食,姐姐午间去看望王爷的时候帮忙一同带去如何?”郑姨娘又问道,好像看出他是个温顺性子,不会拒绝人,于是乞求道,“妾身来了府中这么久,就只见过王爷三面,姐姐若肯替妾身带些吃食,叫王爷知道府中还有妾身这么一个人,妾身便是死了值了。” 晏九微怔,恍惚间想起自己姨娘来。 姨娘在相府十几年也是这般光景,难见父亲的面不说,还时常被下人克扣吃食,姨娘最想要的便是父亲来自己院子里走上一遭,不必多做些什么,只是单来看看她,她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 但是一次也没有。 姨娘死后,大夫人从公帐中拨了两吊钱拿去做丧葬费用,父亲就好像彻底遗忘了她。 晏九抬眼看了下丫鬟,发现丫鬟并没有做主出声,而是在等他的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 郑姨娘就好像一下高兴起来。 郑姨娘是被陛下赏赐,送入王府的,所以自然也就被当成了陛下的人对待,平日里不能接近靖王。但不管她是不是探子,她所想的都是和寻常女子那样,能有疼自己爱护自己的夫君。 只是她被困在了这王府之中,万事不由自己定夺,如今晏九来了,她就将希望寄托到了晏九的身上。 郑姨娘回院子去了,很快下午就打发人将吃食送了过来,丫鬟验过毒,确认是无毒之后,才递交到晏九的面前。 丫鬟问他说,“您当真要帮郑姨娘去送吃食吗?” 晏九疑惑地望着。 “王爷说希望您多过去看看他,但您带着郑姨娘的吃食去,恐怕他会不开心的。” 为什么,晏九却不明白。 丫鬟见状叹了口气:“说到底,您与姨娘都是一同服侍王爷的,若王爷的心去了姨娘那,对您就会有所冷淡,可您却还愿意这样做,摆明了就是告诉王爷,您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心思。” 这话不假,晏九如今对于靖王也只是感激之情,靖王对他温柔,为他准备了仆婢,还嘱托了他许多事情,除姨娘外还未有旁人对他如此关怀。 但靖王费尽心思将他娶来,显然是早就喜欢他的,因此不会希望他对自己只是感激之情。 晏九低下头,有些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怎样来,才会叫靖王得偿所愿。 “容奴婢多嘴,您并非真正的六姑娘,如今既入了王府侍奉靖王,那就是靠靖王活着的,”丫鬟说道,“所以无论喜不喜欢,您都该多做些讨好靖王的事。” 而晏九在桌边坐着,默默攥紧了指尖。 (11) 一直等到黄昏日落的时候,丫鬟提着食盒,随晏九从园子小径去外院,侍卫把守着那道院门,却不肯让晏九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丫鬟质问道,“你们还敢拦着王妃吗?” 侍卫们却说什么都不肯放晏九过去,只说王爷忙着处理州兵递上来的军务,无暇用后院送来的吃食。他们警惕地看着晏九,知道他食盒里装的是郑姨娘的吃食。 探子查清了事情,旁人不知道,他们这群靖王的心腹却是清楚明了晏九身份的,一个顶替身份嫁入王府的人,送的还是陛下赏赐的姨娘做的吃食,即便王爷一时为美色所惑,他们也绝不能轻易让晏九进去。 怕就怕这里头有什么阴谋算计,他们的职责便是护好王爷。 “王爷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你们。”丫鬟气恼道。 “我等从王爷令,王爷若要责罚,我等心甘情愿,但这食物就是不能往里送。”侍卫们冷声道。 晏九攥紧指尖,只好放弃去见靖王的打算,心中又暗暗自责自己是不是随意答应郑姨娘,为靖王造成了麻烦。 他只觉得愧疚万分,丫鬟安慰他没事,又说如此正好,不必再替他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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