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农是附近的村民,很热情地随机选了颗个头偏小的,切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让人试吃。夏铮不好意思,尝完便直接要下了“样品瓜”。然而一个装好,夏铮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披星心中了然,对瓜贩说道:“再来一个吧,家里人多,这个我们自己挑就行。” 村民自是求之不得,于是夏铮以指关节为工具,像模像样地敲了四个瓜,最终选中了一个特别圆润、纹路也相对规整的,大手一挥:“结账,付钱!” 看着不起眼的“私家车”再次出发,夏铮把自己亲手挑选的瓜抱在肚子上当鼓拍着,节奏和车里放的白噪音不是很合拍。 片刻,夏铮扭头,目光灼灼地问沈披星:“你知道怎么挑西瓜吗?” 曾经的首席、国内顶尖级别的沈将军,什么动静都躲不过他的眼耳口鼻,自然……是不知道的。 很遗憾,小时候衣来伸手,长大后被迫倍速成长的人生经历没有给沈元帅留出学习怎么辨别西瓜好坏的空间。 可沈披星怎么觉得从摸敲听看的动作来讲,夏铮也只是象征性地“选”了一下呢? 沈披星没有拆穿,真情实感地夸:“我老婆好厉害,这个家真的没你不行。” “但是铮铮,”沈披星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他,“我感觉你今天特别精神。” 又或者说是紧张。 夏铮沉默下来,指尖描绘了一遍西瓜的纹路,仿佛终于攒够的否认的勇气,开口道:“我觉得你想多了。” “你真的没有给自己下‘要活泼开朗点’之类的精神暗示吗?” 夏铮:…… 车子再次停靠在路边,特殊材质的外壳和单向的玻璃隔绝出了一个密封安全的小空间。十几分钟后,沈披星用指腹揩了揩夏铮红润的唇,问他:“还紧张吗?” “……你快出发吧,别让长辈等我们。” 夏铮弯腰去捡刚刚滚落在脚边的西瓜,想重新放肚子上抱着,便听沈披星又说:“你要是能生,可能也有这么大。” 夏铮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瓜,又看了眼沈披星,尽管已经在尽力避免想象某些奇怪的画面了,但不安分的精神触手还是尽职尽责地探测到了沈披星意识云里的画面。 好消息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离谱。 坏消息是,画面中他肚子被顶出来的弧度实在是过于写实,好像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夏铮打了个哆嗦,在一片沉默中把西瓜放回脚边的塑料袋里。 戴月和方争渡是从外省赶过来的,但出发得更早,比他们早一顿午饭的时间到了。两人也不嫌热,打了把伞在池塘里喂鱼。感觉到身边人意识云波动了一下,方争渡心中了然:“到了?” 戴月嗤笑一声:“这么点路开了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骑自行车来的。” 那就是到了的意思,方争渡安抚性地拍拍戴月的肩,两分钟后,看着车子停下,夏铮手里大包小包的,沈披星也是左右手各拎着一个西瓜。 “姐,姐夫。” 沈披星看看天,又看看两人,委婉问道:“你俩兴致这么好啊,这个天喂鱼。” 戴月冲夏铮点了点头,面对沈披星却没有那么和善:“我俩不在这喂鱼,就该是爸妈在这巴巴等着了。” 方争渡笑笑,帮戴月打圆场,“你们过来应该也累了,有什么东西都交给阿姨,要休息或者垫垫肚子都行,爸妈刚睡下,我们也打算回屋休息会。” 沈披星和夏铮对视一眼:“行,你们自便。” 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沈披星知道夏铮胃口不好,提前嘱咐阿姨弄了些甜的汤汤水水,连人带汤领回了自己的卧室。夏铮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一个劲地打量这个属于沈披星的领地。 基础科之前的童年时代,沈披星基本是在这里度过的,留在这间屋子里的也多是些儿童读物。夏铮翻了下一个哨兵向导主题的绘本,看到里面太阳公公形象上用铅笔描上去的形象,险些一口喷出来。 “……别看了,都是很小的时候画的。”沈披星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把绘本合上了。 沈披星家里有午睡的习惯,哪怕是戴月这样精力旺盛、体能恐怖的哨兵,回家后身体也还会是服从童年的记忆老实睡下。然而一天到晚休息不够的夏铮这会却没有午睡。一来现在精神还亢奋着,二来也怕睡过头表现不好。 在卧室里东瞧瞧西望望,夏铮忽然主动牵住了沈披星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住了。 精神图景中的连结明灭交替,夏铮的视线迅速变得无比清晰,新换床品上残存的洗涤剂、甜汤、纸张气味交织,幼年“沈披星”的印记愈发明显,夏铮感觉到自己被完全包裹住了,有种陌生但又亲切的安全感。 夏铮把头埋进沈披星的胸膛,深深地嗅了一下,被对方捏着下巴抬起头,不怎么温柔地吻住,于是眼前人的气息又盖过了其他的一切。 片刻的功夫,两个人紧抱着倒在地毯上,共感状态下沈披星的喘息听上去危险而充满野性,震得他胸腔轰鸣,有种被狩猎者盯上的错觉。 夏铮舌头发麻,徒劳地推推沈披星的臂膀:“才下午,你悠着点。” 沈披星略有不满,但不只是身体,精神上的舒爽痛快很好地抚平了他的小情绪。过往几乎没什么向导能轻易探入他的意识云,做一次精神梳理比出一次高难任务还叫他烦躁,如今沈披星在夏铮面前似乎是连“防备”一词怎么写都忘了。 “行,晚上再说。” 沈披星捞过自己的通讯仪,转了个身,背对着夏铮,似乎是在编辑什么。很快夏铮就在自己的通讯仪上得到了答案。 ——晚饭吃了和爸妈出去走走,回来喝个茶,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回房间 ——不用待到特别晚 一个个汉字无比醒目,拼凑在一起的意思夏铮也懂,但就是一下没明白,为什么前一秒两人还在嘀嘀咕咕说小话,紧接着就要在一个房间里打字沟通。 夏铮撞撞沈披星的胳膊,后者没转过头,只是晃晃通讯仪,意思是用这沟通,于是夏铮也低下头,指尖飞快打道:发什么神经? 沈披星的通讯仪震动了一下。夏铮眼见沈披星的聊天状态变成“正在输入中”。 ——没什么 ——我们以前不也这样聊吗? ——基础科,寒假 夏铮愣了一下,脑子里忽地想起一段对话。 大约是在基础科二年的那个寒假,大过年的晚上,夏铮挠心挠肺想了半天,两人之间的对话依旧进展不顺。大抵是夏铮说自己家里已经开始吃年夜饭了,沈披星回他们还在招待亲戚。夏铮问他家年夜饭有多少人,沈披星说十几个,上有三姑六婆,下有弟弟妹妹侄子侄女。 夏铮那会在沈披星面前总是不太会说话,人也不有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哇,大家族”。 沈披星怎么回的他已经没印象了,或许根本没回,但那不重要。夏铮只要一想起自己不过脑子说的那句蠢话,就会尴尬癌爆发,恨不得原地陷入混沌,甚至研究过能不能研究出永久有效的精神暗示,让自己永远丢失这段记忆。 因为实在是太过愚蠢,这事他连和阮宜都没说过。原本笃定沈披星早就不记得这点陈年烂谷子旧事了,却没想到沈披星会提起这一段。 夏铮当即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猛地推开沈披星,恼羞成怒地在地上打起了滚。 沈披星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和夏铮聊了什么了,也没想到对方反应会那么大,但猜测夏铮的想法不难,沈披星马上将夏铮捞起来,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控诉:“当时的聊天记录都没了,你现在也不怎么给我发消息。” 夏铮总算还没失智,敏锐捕捉到某些关键词,浅浅松了口气,似乎又能呼吸了:“我们一天24小时至少23小时待在一起,你告诉我发消息的意义是?” “更何况我不是也把你置顶了吗......”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夏铮音量忽地小了下去,而沈披星显然也心有灵犀地想到了同一件事,一改先前玩闹的态度,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像是探测到目标的大型捕猎动物。 事情还要追溯到半个月前,沈披星和文燚猋出席同一个会议,其中两个发言人滔滔不绝,视发言限制时长为无物,一场会硬是拖到下午两点。 文燚猋在队内是出了名的“饭桶”,不是遇到紧急情况,到这个点才吃饭脸都该埋进碗里了,然而文燚猋却魂不守舍的,隔三差五看一眼通讯仪,偏偏沈披星问起来又说没事。 夏铮是过来人了,一看文燚猋这副狗样子,哪能不知道这是在和谁发消息,眼神一动,装作不经意地和沈披星提起:“我听说研究院福利待遇很好,每天下午三点都有送点心。” “不是三点是两点,几分钟前刚送到……”文燚猋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好像落入了什么陷阱。 “呃……我是应该几分钟前刚送到,”文燚猋在夏铮和善的微笑和沈披星略微同情的注视下负隅顽抗,“好像之前听阮医生说起来过。” 心一乱,人就容易出错,文燚猋本想把通讯仪收起来,一个误触下,不仅解锁了界面,甚至还点到了新鲜发过来的语音条。 “辛苦了,我们刚刚分了点心,味道挺好的,不是很甜,下次你来请你吃。” 夏铮不仅一个字不落地听全了,顺带着还看到了文燚猋给阮宜的备注——猫的默认表情,两个。 叠词词,恶心心。 沈披星原本在笑,被夏铮瞪了一眼,立马清清嗓子:“恋爱了就是不一样,感觉燚猋像变了个人。” 文燚猋虚心请教:“其实我觉得这个备注有些普通了,老大你能给我参考一下吗?” 沈披星:…… “也别老大了,参考我的吧。”夏铮冷笑一声,掏出自己的通讯仪,文燚猋一看便没了声儿,沈披星没矜持住,偷偷瞥了一眼。得益于前首席哨兵的优越视力,那么长一串,他一个字都没漏看。 “碰头会改3下二季度通报阅172期动态批示”,要不是夏铮,沈披星都不知道原来备注可以有这么多字。 原来沈披星不仅是夏铮的爱人、同学、领导,也是一款好用实用的工作备忘录。 夏铮很快明白沈披星或许只是想弥补当年那个绞尽脑汁找话题的自己,同时也意识到,如今的自己似乎真的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但沈披星大抵是不在乎的,如果夏铮说自己以后再也没办法像当年那样主动,沈披星会说那他更主动一些就行。 看上去,两个人像是对调了一般,区别是当年夏铮是单相思,而如今的沈披星不是。 虽然嘴上不说了,但夏铮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爱沈披星。 夏铮看着沈披星的眼睛,过了片刻,低下头,给备注为“那谁”的人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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