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跑至顺走桃子的水果摊时,他猛然惊觉不对。 洛肴仔细回想方才跑来的这一路,又问沈珺:“我们有遇到一对男女么?” 沈珺细想,断言到:“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皆明白:那对曾被他们用来测试幻境是否一成不变的男女不知所踪。 幻境生变。只是不明白因何变化,又为何是这般变化。 洛肴面无表情,但隐隐可见他脸颊细小的微动,像是咬紧了牙关那般。 “其实我有些细节未与你说,因为当时还不能断定。”洛肴冷静道,“上一回我翻开钱袋——就是被乞丐偷去那个,发觉里面所装钱币皆是元丰通宝。” “你是说,此处与听风寨处于同一时期?” 洛肴点头:“也许两者之间还有关联,甚至可能是同一个施术者所为。” “可若是如此,便又有些矛盾。”沈珺敛眉,“听风寨中摆明了是想困住、甚至杀了我们,可是在这幻境内,人们又好像迫不及待敦促我们去完成一件事。” 这便是矛盾之处,两处幻境对闯入者的态度截然不同。 洛肴也不可否认其中吊诡:“或许只有完成'来不及的事'我们才能知晓了。” 两人顺沿旧路,遇见七八岁的景昱和衣着简朴的菜农景祁,两人见洛肴和沈珺一身鲜血皆是惊诧,沈珺简单带过了血腥场面,便把昏过去的景宁交给景祁提溜。 众人才会面不过半盏茶,就闻“砰”一声重物掷地的震响,不远处突然一阵躁乱。他们的心都被一只大手狠狠攫住,片刻不敢逗留—— 事情发生了。
第0013章 命 “救...救命...” “别打了!唔...”妇人被同行的丈夫一把捂住嘴,丈夫死死拽着她的手臂,低声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快些走吧!” 临街酒楼里闻声走出几个壮年男子,见是伙匪徒正拽着个姑娘的头发,皆被那惨厉的尖叫骇得一怔,互相交换眼色,有些畏惧地旁观着。 忽闻一人小声道:“要不、要不帮帮忙?” 旁侧人斜着眼推搡他一下:“你先上啊?” 他赶忙摆摆手,咽了口唾沫,嗫嚅着:“我们也这么多人...总能把他们吓走吧?” 有人语气不耐地啧了声:“谁知道日后会不会被找麻烦?” “还是别多管闲事。”说这话的人探头探脑,用力伸长脖子想瞧个热闹。 那伙匪徒拳脚相加,揪着姑娘头发将她往地上狠狠一磕,她蜷缩着抽搐着,自额角淌下几条细细的血痕。 为首的匪徒狞笑一声,俯身不知在姑娘耳边说了什么,她“呸”地将口中血沫吐到他脸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给脸不要脸。”他肥手一扬,啪地声抽在她脸上,紧接着淫笑不止,嘴一张一合,辨着口型也知是一些腌臜词语,良久才终于说倦了似的松开手:“带回去!” 立刻就有两人闻声拎起两条腿将她拖拽,她惊恐地用双手抠抓地面,指甲盖被青石碎屑挑翻,转瞬间便血肉模糊。 “救救我...救救我!”她竭力抬起头,因恐惧而睁大的双眼蓄满泪水,混着血液从沾染灰尘的脸淌下两条灰红灰红的颜色。 却只看见方才热闹的人群潮水一般退得极快,人们缩在一旁,恝然着无动于衷。她绝望地朝人群伸出手,视线里自己指甲翻裂,尾指了无声息地耷拉着,手臂上一片骇心动目的淤青擦痕。 可是好像没有人能看见她似的。 洛肴和沈珺仅能听闻尖厉痛呼,水泄不通的人群将前路阻挡得严严实实,因担心伤了这些困囿幻境的生人,他们只得见缝插针地往前挤,洛肴忽然瞥见街边酒楼旁站着的几名男子。 其中有三人满脸横肉,看着凶神恶煞——赫然是巷子中追逐小乞丐的壮汉,其中一人碎裂的头颅或许还残留了部分在他裙裾上。 这一瞥,洛肴只觉得人潮将他呼吸都挤得微微发窒。 而她眼前的画面变得极度缓慢,像是终于要从这场折磨中抽身。 与此同时,他们耳边嗡声乍起,震动脑腔的鸣响搅得人眼前发白。 “不好!”洛肴脱口道。 身旁刚刚还紧盯前方的人群僵硬地朝他们扭头,脖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每个人的面庞都露出惊怵脸色,苍白嘴唇无止尽的、似乎永不会停歇地呢喃: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洛肴浑身猛地一激灵,双目大力睁开,却被白晃晃的光线刺了眼。 澄澈的日光均匀铺满了天际一隅,率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棵槐树,树下躺着两把摇椅,再远眺是满目青黄的田野地,许是有溪水流过,不断传来潺潺叮咛之声。 他先是讶然自己怎么不在屋内,等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才发觉他手臂覆盖着黄色毛发,手掌变成软乎乎的肉垫。洛肴试探性地喊声“仙君”,脱口而出却成了一句:“汪!” 洛肴:“......” 他心如死灰地开始挠门,刨得满地都是木屑。 不知道刨了多久,他错觉木门都快要被他挠穿了才忽然被人打开,抬头一望,开门的人却并非沈珺,而是景昱顶着一张闺中淑女脸。 景昱二话不说地把洛肴从地上抱起来,转身道:“景祁,你还记得如何从此处通往街市么?” 景祁略一点头,两人一刻不敢停留地向前跑去,半道上景昱才得空问洛肴一句:“洛公子,是你吗?” 洛肴有些讶然景昱眼力见这般准,“汪”地应了声。 景祁走的是先前同洛肴和沈珺一同走过的那条路。洛肴趴在景昱怀中默默留神,可拐上长街,却不见卖布人;跨过水桥,也未有小乞丐;转过巷口,依旧没有那一对谈笑的男女。 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肴沉思得有些恍神,一边想着这些人不是被困囿的生魂吗,怎会凭空消失?一边又疑惑为何是他们消失了而不是旁的人?思绪百转千回,头颅爆裂却又好端端伫立酒楼前的壮汉、街市凄厉的女子惨叫......他只觉着烦心得很,突然感到一下颠簸,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景昱语带愧疚的声音气喘吁吁地从头顶上传来:“抱歉洛公子,方才落足没站稳,害你颠簸。” 洛肴不甚在意地摇下尾巴,又蓦地如梦初醒,暗道自己都变成一条狗了,还这么挂心作什么? 于是慵懒地翻出肚皮,悠哉悠哉地享受午后小憩。 景祁和景昱脚程极快,又或许是一路上没有别的差池,不一会儿便行至首次遇见景宁的小吃摊子,但此刻端坐在那的七八岁孩童面庞却很是陌生,似薄薄蒙了一层冷霜,连景昱都犹豫半晌,才迟疑不决地唤了声:“...漌月仙君?” 孩童闻声微动,像终于从万山载雪,明月薄之的呆白中抽身。 沈珺此次意识游离得比方才长久许多。 直到景昱唤他的顷刻之间,他还恍然位于高朋满座,邻桌是个已伶仃大醉蓄须修道人,却不知怎的忽然端起酒盏凑到他面前来,满身熏鼻酒气,沈珺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心。 可醉鬼不知识人脸色,一指佳人娉婷鹊舞,大着舌头:“明眸善睐配这余音绕梁,如、如何作评?” 沈珺转着指间盏,耐着性子道:“可谓凌波纸上见洛神。” 蓄须道人大笑三声,将酒盏往沈珺桌上一搁:“所见略同,先敬一杯!” 说罢仰首长饮,也不顾沈珺作何反应,只瞪着迷蒙醉眼,絮絮叨叨地谈天说地,讲世间是如何灾乱,地府又是如何空空荡荡,魑魅魍魉皆在人间——忽然道人惊声乍起,指着沈珺吼到:“你!你!” 他抬手“砰”地砸了杯盏,癫狂一般把酒桌猛地掀翻。 沈珺淡然起身,掠开衣袍,端正又冷漠地注视他。 蓄须道人胸脯急遽起伏,好像马上就要喘不上来气,突地砰然砸倒在地,癫狂之色却徐徐退却,似乎方才只是醉得狠了,颓然笑着,凝着虚空中的一点:“凡人的生老病死苦、五蕴炽盛泪,太繁、太疾了,难怪人人都望得道,人人皆望长生。” 他将目光挪到沈珺身上,那双眼睛已经红得看不见眼白。 沈珺漠然道:“生死有命,何来长生。” 道人笑得似铁器摩擦的刺剌声响:“如若你在束发之年死去,根本无缘拜入却月观,不得漌月仙君圣名,再站立此处,你还会这般说辞吗?” 沈珺心中微恸,面上还是挂着镇静:“我既在此,便是命定。” 道人突兀地连道三声好,仰天长笑,笑着笑着却开始剧烈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用力过度地猛一吸气,从喉管深处咳出一滩浓郁至极的殷血。 他气若游丝仍是笑,笑得舌头都耷拉出来,鬼气森森黏着沈珺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拖着长长的舌头,一字一顿道:“沈珺,你的命早已不属于你了。”
第0014章 镇邪 洛肴掀开眼皮,小狗眼望向那个七八岁的孩童,稚嫩的脸与漌月仙君有三分相似,但仅仅望了一眼,他那不中用的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霎时由内至外顿生呲裂之感,像薄刃破开颅脑,连带着魂魄一块劈得七颠八倒。 他咬牙咽了疼痛,还在忧愁手欠嘴贱的仙君见他这副模样会落井下石,怎料沈珺好似浑然不觉,只淡淡道:“走吧,时间紧迫。” “仙、仙君!”景宁灰头土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着急忙慌地朝众人招手:“这边这边!” 他们紧随景宁,几乎要行到街市的尽头,才看见一伙横眉怒目的匪徒正在汤肉摊子上吃霸王餐。 “本大爷好心好意赏脸来你这穷酸摊子吃饭,你居然还不给大爷我点钱花花?”匪徒一把扫空桌上碗筷,沙包大的拳头往桌上狠狠一砸 摊主点头哈腰,哆哆嗦嗦从匣子里掏出一捧纸币铜钱:“今日所得皆在这儿了,再多的也没有...” 那匪徒连匣子一同抢去,不满地嚷嚷:“就这点?打发叫花子呢?” “这位爷,近日生意确实不好...”特别自从你们来后...摊主不敢多说,手上不住抹着冷汗。 “呵。”匪徒冷笑,手一挥,“给我砸!” 景祁身形一动,想要上前制止,被沈珺小手攥住裤腿:“于事无补,再等等。” 那伙匪徒狂风过境般将铺子砸了个稀烂,大摇大摆地沿街扫荡,看上什么就强抢一通。 景宁沉不住气,在那一伙人与他们擦肩时暗搓搓地伸出条腿,把一人绊得跌倒,面朝地摔得鼻青脸肿。 可那人毫无反应,爬起身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过路女子,猥琐至极地说着些下流词汇。 街上商铺闻声早早关门大吉,流动摊贩也都赶忙推车离开,一个卖水玉簪子的摊主是个姑娘,首饰这些零碎东西收拾起来总归慢些,娇俏脸上满是慌张之色,远远见那一众土匪,当即扔下摊子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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