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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细微嗤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笑，大坏蛋！” “你爹娘呢，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他们。” 阿黄眉毛一挑，心如鼓锤：“关你什么事！” 周细微又不说话了。 阿黄瞪着一双秀气的大眼睛，还是走近了几步：“你知道我爹娘。” 周细微看着洞顶点了点头，他每一次动作，血液就从手掌脚掌胸口冒出。 “你知道我爹娘！” “你知道我爹娘！” 阿黄想要立刻冲上去，她立刻想起百里玉京叮嘱的话，还是和周细微保持三米远的距离。 “他们在哪里？” 周细微低低地叹息一声：“你想他们在哪里呢？” “你得帮我一个小忙。” 阿黄皱紧了眉毛：“怎么帮。” “你过来点，让我能摸到你。” 阿黄嫌恶地往后退几步：“别想蛊惑的本姑娘，我去问老鬼，他肯定知道。” “天真呢，阿黄，你爹是被天机杀死的，百里玉京和天门同流合污，你以为他真的好心救你？” “你、你挑拨离间！老鬼果然没说错，卑鄙小人！”阿黄似乎毫不上套，插着腰破口大骂。 阿黄气势汹汹地跑出去，周细微坐在地上嘴角却勾起了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 …… 在周细微的预想内，当天晚上阿黄又来了，她眼圈有些红：“都是骗子……” 百里玉京远在神梦，她先是去找天机长老，没说两句，他表示周细微完全是胡言乱语，阿黄的真实身份只有等百里玉京回来才能知道。 若是以前阿黄势必是不会有一丁点的怀疑，但是疑窦的种子已经在心中种下，阿黄感觉天机长老语言间全是破绽，与天机长老对谈的花蒙老爷爷也语焉不详，只是叫她不要多想。 真姐姐显然也知道什么，摸着她的头让她别再去找周细微。 她从记事起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百里玉京，她、百里玉京和师父一直生活在寒潭边上，她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太多奇怪，阿黄迷迷茫茫，她怎么能不想了。 于是当天晚上阿黄再次进入了玉京山底的地牢，她带了一柄大砍刀，想着到时候要是周细微敢耍诈，她就砍死他。 周细微笑着说：“他们自己造的孽，当然不会承认。” 阿黄的眼睛像是在滴血，举着砍刀：“我只问你，我爹娘是谁，他们在哪里。” “阿黄，我知道你信不了我，但是你娘还活着，就被关在明月派，只有我能进入的法阵里，要是我死了，她也就被困死了。” 这谎言堪称拙劣，可是阿黄凭着这子乌虚有的瞎话着了道。 周细微伸出手来：“阿黄，让我进入你的身体，放心，你大可以为灵海设置禁制，等我把你娘和所有被困的无辜百姓放出来，我就回来接受处罚。” 阿黄问他：“我娘真的还活着？” “当然，你可能不知道，你爹正是光明派的前教主贾龙，二十七年前他被天机杀死前恳求我好好照料你们母女，可惜了，还是把你弄丢了。” “那我的先天不足之症是怎么回事？” “可能确实是有先天不足，都怪我那时候太忙，没能发现，就先叫你被偷走。” 阿黄晕头转向，她隐约感觉缺少了什么，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最要命的，如果有那么一丝可能周细微说的都是真的，那她恐怕再也见不到母亲了，更别提困于阵法内的数千无辜百姓。” 阿黄在自己的灵海中设置下十几层禁制，又觉得不保险，在元婴处也设下重重保护。 她扔下的大砍刀在地上发出叮的脆响。 周细微触碰上阿黄纤细的小手，忍不住勾唇轻笑。 转换完毕，阿黄在周细微的脑子里大吵大叫：“你可不许再做坏事！我会监督你的，听见没有！” 周细微捡起地上的大砍刀，大步流星名正言顺离开了地牢。
第六十七章 局 周细微操纵着阿黄的身体，大摇大摆地掠过地牢守卫，离了玉京山脚，经过天虹桥，最后仰起头看了玉京山好一会儿。 阿黄仍然在灵海中喋喋不休：“不用再看了，反正你马上就得回来。” 周细微笑了一下：“小东西你懂什么，这个世界多么美妙啊。” 几个外门弟子随意问了问阿黄的身份，便让周细微离开了，正当时一队又一队伤痕累累的天门修士从真法秘境归来，经过周细微身边，更让他不引人注意了。 周细微偷摸从一个经过的天门弟子身上顺走配剑，待到远了一些离开天门地界他便轻而易举地召唤飞剑上了九霄。 阿黄呲牙咧嘴无能狂怒：“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偷！这是偷盗！” 周细微露出一抹虚伪的笑：“无奈之举，晚一步那群平民都可能没命了。” 不出两日周细微便来到了明月派附近，此时此地一片颓靡之色，旌旗东倒西歪，殿前清冷萧条，周细微却戒心满满，疑是顾天羽的陷阱，远远便下了剑，徒步走去。 阿黄不停在他脑子里劝他从良，回头是岸，指不定长老们还能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周细微烦不胜烦，充耳不闻，保持警惕环顾四周。 他记得自己做试验剖丹的妖兽死后不少怨气横生，明月派周边的这片密林由此几十年来诞生了的许多形状怪异的妖邪。 如今自己元气大伤，修为不到原先一成，还是要多加小心。 果不其然，就在阿黄念经一般叽叽喳喳时，密林上空传来嘿嘿嘿的尖笑。 无数黑影在枝蔓间穿梭，长长的手臂荡来荡去。 阿黄瞬间安静。 周细微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施术使其燃烧，插在土地上。 阿黄：“这样可以驱赶那些……猴子吗？” 周细微面无表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传说有种怪物叫做山魈，人面猴身，独腿反踵，见人便笑，有个老头上山砍柴救了一只伤痕累累的山魈，他们吃也在一起，住也在一起，等到那山魈病好，它提起斧头趁着夜色将老头一家四口一一斩首，夺了老头所有的钱财扬长而去。” 阿黄惊讶道：“所以它们怕火？” 周细微一字一句：“他们、亲、火。” 苍白的肌肤、尖利的牙齿，蹦跳着张着腥臭的大嘴的山魈铺天盖地、从天而降。 阿黄眼看着一只血红色双眼的山魈扑到眼前，害怕地闭上眼睛。 下一瞬间，万籁俱寂，阿黄睁开眼。 周细微手持砍刀，血染丛林，几十只山魈身首分离。 “对付这种蠢物，没什么方法，杀了就是，倒也永远杀不干净，不知道从哪又会冒出一波又一波。” “不是兽，也没有妖丹，剖开头颅，连脑子都没有，毫无用处。” 周细微见怪不怪，他用阿黄的衣服擦了擦带血的砍刀，接下来的路顺畅多了，周细微没有从明月派的正门走，在侧边用山魈的血画下一个怪异的阵法，带着阿黄进入其中。 阿黄的心脏砰砰直跳，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百里玉京生出来的，如今即将揭开生世的帷幕，居然生出几丝近乡情怯的羞涩。 “周细微，你不要骗我，这里哪有人迹，我娘呢。” 周细微掌心冒着火焰，将他的照得凶恶几分，可惜阿黄看不到。 “不急，就在前面了。” “当年你爹贾龙可是我的引路贵人呢，要不是他提供了另辟蹊径的方法，我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弯路。” 阿黄：“……” “可惜啊，可惜啊，他终究不是命定之人，还是替我去死了。” “被你囚禁的百姓在哪。” “你娘我不记得了，也是个蠢货，给贾龙生了小孩就被处死了吧，你算是命好，贾龙不是真龙，他没有这个福分，刚把你这小东西脖子拧断，灵根换上，天门的人就杀进来了，死了。” 阿黄眼眶含泪：“被你囚禁的百姓在哪。” 周细微已经走到了一间石椁前，他捂着鼻子掀开石盖，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映入阿黄眼帘。 面目模糊不清，阿黄也不认识这具尸体。 “我还算是仁慈的，贾龙聪明一世好歹落了个全尸，哈哈，还有呢。” 阿黄已经哽咽地说不出来话了。 周细微操纵着阿黄的身体回到长长的石道，他旋转了一下墙壁上的机关。 刹时地道的底部变成了透明的情状，往下看泥浆般的混合物汇成了河流，细看能分辨出骨头状的东西。 周细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悠哉哉道：“尽海山妖潮？人人都说周女侠功高盖天，为世间平定了好大的祸害，哈哈哈，她那段时间不听话，一直被我关在你爹棺材旁边，哪里能出去。”周细微指了指下方：“都是我让部下去捉来的。” “你以为就她那个破烂三灵根怎么可能有机会结成元婴，还不是踩着妖兽的尸山血海铸成的。” 在阿黄呜呜呜的哭声中，周细微从前襟摸出一个小小的石头像，他怒喝一声：“闭上你的嘴。” “揣在怀里的是哪门子的仙，哪条道上的神？”周细微重重地将石像丢在地上，石像清脆地碎成一块块。 “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里，劳什子的死人像能做什么！” 阿黄努力抑制住哭腔，尽量不激怒周细微：“……还有活着的百姓吗？” 周细微方才还暴跳如雷，这会竟然笑出声来：“都在脚下，我从来不滥杀无辜，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有意义的。” “好、好，周细微你会后悔的。”阿黄努力排挤出周细微附身在她身体里的神魂，她以为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却还是出现了篓子。 周细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你想让谁出去，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身体，阿黄，你早就死了。” “阿黄啊，该出去的人是你。” “真姐姐！在这里。”阿黄道。 周细微目光一凌，马上反应过来阿黄被桎梏在这副躯体里面，她的声音哪里有第三个人能够听见。 微风至。 周细微抬起冰冷的眸子，却见自己那不孝的女儿带着一个白衣飘飘的男人。 阿黄没有说错，怎么忘了周忘真也有解开尸窖的秘匙。 周细微面色一沉，咬破阿黄指尖，兽血为祭贯通上下。 他半蹲在地上击碎半透明的石板。 于是在秦春雪和周忘真赶过来时，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周细微用着阿黄的身体坠入无边尸海。 大浪涛涛，泥浆滚滚，死不瞑目的腐尸群高举着手臂构成一副让人惊骇的地狱图景。 周忘真跪在碎裂的洞口大喊：“阿黄！” 秦春雪没有多想，顺着洞口一头扎了进去。 他对周细微的感情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呢，秦春雪不知道，亲情友情爱情全部血淋淋地退场，恨意随着悠长的时光稀释沉淀，悲悯无法释怀，心绪堆满心底，苦涩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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