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佘初白就不能再把他当成空气了。 突然天地之间一声巨响,一个闷雷在空中炸开,顷刻,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到窗玻璃上。 郎澈愣了愣,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磅礴的雨势,而后“啊”了一声跑到阳台,把窗户关上。 还是迟了一点,晾干没收的衣服又变湿了,郎澈郁闷地想,可能又要挨骂了。 郎澈坐回原地,由于降雨,天一下子黑了,又起身去开灯,继续拼图的宏图伟业。心却愈发静不下来,烦躁地将不适配的拼片硬怼上去。 扑通,扑通,他听见自己心跳得很快,隐隐嗅到这个似曾相识的雨夜飘满了不祥的气息。 郎澈从一地碎片中抬起头,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好晚了,还没有回来。 他摇摇脑袋低下头,不管不顾将剩下的拼片用蛮力统统按在一块。 ---- 人类是这样的,小狗只需要朝主人扑过去就可以了,但主人使用冷暴力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第21章 今天的风儿也很喧嚣 没被天气预报勘测到的一场雷阵雨,任性不讲理,想下就下了。就和某只任性的狗一样,想变成人就变成人了,一点也不管别人死活。 急匆匆的步伐戛然停在公司前台,佘初白与最后一把公用雨伞失之交臂。巨幅落地窗外,雨下得就像依萍向陆振华要钱那天一样势不可挡,铺天盖地的湿冷空气迎面袭来。 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佘初白预感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偏头痛即将登门拜访。 以前一个人忍忍就能捱过去,现在回到家了也不能真正休息,佘初白想了想,转身刷开门禁卡,回到工位。 柳似云见他折返,好奇问道:“落东西了?” “下雨了。”佘初白答非所问。 “是啊,突然下得好大。”柳似云嚼着一块软糖,“最近天气预报都好不准。你忘记拿雨伞了?” “我早上就没带。”佘初白说。 “嗯……应该很多人都没带吧,糟糕了。你有注意到谁特意带了伞的吗,说不定那个人就是隐藏的超能力者——未卜先知!” 佘初白扯动嘴角笑了笑,随口回了句“没注意”,从桌上摸了只笔扔进包里,又要抬脚离开。 “喂。”柳似云及时喊住他,“真不坦诚啊你。” 佘初白转过身,承认得很委婉:“我只是看你很忙。” “切,帮我接杯热水,大概再过十分钟就好了。” “要多热的?” “温一点就好了。” 佘初白解下背上的斜挎包,拿起柳似云的保温杯,来到茶水间。开水五秒,冷水十秒,轻微摇晃混合均匀。 佘初白将灌满的保温杯搁下,无所事事地站着等。柳似云手头上还有少量工作没完成,一边做一边念叨着。 “以后我买房一定买毛坯,清拆真不知道能拆出多少惊喜来。” 佘初白深有同感,但现实却不容人选择:“还有几个开发商卖毛坯,全都是用差不多的廉价材料精装修。” “四白落地也行啊……”鼠标停留在3Dmax的渲染界面,柳似云起身关掉显示器,第二天再来验收效果图。 蹭车次数多了,佘初白委婉提出分担油钱。 柳似云:“你看不出来我这是电车吗。” 佘初白:“那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吧。” “好喔。”柳似云并不推拒,“问你哦,要怎么确定一个人到底是不是二次元?” 她回忆着几次打枪一般的聊天,各说各话,每次投其所好都石沉大海。 佘初白:“看看头像朋友圈什么的吧。” “如果像你一样隐藏得很深呢。你们二次元有类似接头暗号那样的东西吗?” “嗯……”佘初白思忖片刻,灵光一闪,“啊。” “什么什么?”柳似云殷切地问。 “今天的风儿,也很喧嚣啊。”话音落地,佘初白羞耻得想撞墙。 “?”柳似云一如既往,对二次元表示不理解。 无论是那句台词本身,还是那之后佘初白尴尬无措的独角戏。 推开车门跑进楼道,佘初白难免还是淋到一些雨水,但相较于其他几位在大雨中披着外套狂奔的落汤鸡,已是十分幸运。 电梯故障,佘初白一层一层爬着楼梯上楼,十一楼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当他心绪不宁地打开家门,屋内却空无一人,鸦雀无声,寂静得仿佛独立于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之外。 佘初白放下包,拧开厕所门,干净整洁。没有人,没有狗。打开衣柜,同样一无所获。 佘初白冷静地拨通电话号码,提示关机,查看手表GPS定位,显示离他很近。沿着室内动线来回走过两遍,佘初白找到了那只正在床头插座充电的大天才电话手表。 佘初白拿起手表,提示充电中无法使用。 什么垃圾玩意。 佘初白拔掉充电器,长按开机,左右滑动着那一小块正方形屏幕,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 还有什么好找的?不都一眼望到头了。 捡到他的时候是雨天,他不告而别的时候也是雨天。 一个再好不过的平淡结局。 从今以后不用再时时刻刻惦记着家里有条狗,考虑他的吃穿住行,甚至无厘头地担心起那个胆小鬼会不会被雷声吓到躲进衣柜之类的。 佘初白放下手表,坐到沙发上深深呼吸,这一路的运动量对心肺功能也并不是毫无影响。 无意间,手背蹭到了堆在沙发上的毛毯,没有整齐叠好,而是随意地团着。依稀还能闻见淡淡的狗味,佘初白一下子来气了。 一条不懂感恩的臭狗。 练习册摊在茶几上没写多少,铅笔被咬成坑坑洼洼的两截。那条忘恩负义的臭狗最好铅中毒惨死街头。 又没多威逼,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他日怎么在社会上生存。 想着想着,头就疼了起来。 佘初白摸到药箱,吞了两粒止痛药,又从制冰机挖了一颗冰块,含在嘴里,用舌尖推着冰块往上颚顶,关灯平躺到床上,缓缓等疼痛消减。 昏昏沉沉躺了半小时,脑中的钝痛不再那么强烈,佘初白睁开眼看了下时间,九点多了,雨也小了。 他还没吃晚饭,不知道电梯修好没,点外卖的不确定性太大,就打算去小区门口的小炒摊随便吃点。 佘初白在黑暗中行走,突然踩到什么硌脚的东西。打开灯,才看清是两块拼图碎片,顽强地黏在他脚底板不肯掉下去,佘初白弯腰摘掉,狠狠往地上一扔。 小雨淅沥沥的若有似无,佘初白没在玄关找到伞,想不起来上次用完放哪了,就随意地一拉卫衣兜帽,扣到头顶上。 佘初白走到屋外关门,远远瞥到沙发上那条碍眼的毛毯,大步走回室内,将毛毯抖开叠成一个小方块,夹在臂弯乘电梯下楼。 走到小区的垃圾站,佘初白正要将手里的东西投进可回收垃圾箱,忽然有人高声喊住了他。 “哎哎等一下!你手里的被子是要扔吗?” 佘初白循声望去,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生。 被大妈拦下索要水瓶纸箱很常见,但被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孩截住还从未发生过。 “你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高马尾女生说。 佘初白本来就要扔,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点点头递给她。 “太好了谢谢你,你真是太好心了。”女孩转身呼朋引伴,“抓到了吗,你们看看我找到了什么,这样它就不会挨冻了。” 此时,一男一女结伴从暗处走出来,在路灯的照耀下,身形逐渐变得清晰。 一人怀中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棕色小狗,卷曲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眼皮上,一只后腿不自然地抽抽着,还有血迹,似乎是受了外伤。另一人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吸着狗毛上的水分。 高马尾女生抖开毯子,裹住受伤的小狗,三人站在原地讨论起下一步要怎么办。 一群爱心人士。 佘初白自认并非什么她口中的“好心人”,对狗也是讨厌得不得了,默默转身离开。 他来到热火朝天的小炒摊前,点了一份大满贯炒米粉。 “葱香菜辣椒要吗?”摊主一边抓粉一边问。 “都要。”佘初白点头。 食材下锅,声势浩大,升起的烟雾也大。隔着朦朦胧胧的烟火气,佘初白感觉自己活见鬼了。 不远处,一个身形瞩目的男人单手撑着一把透明雨伞,另一只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把折叠伞,目光相接的一瞬间,那人阴郁的表情骤然放晴了,健步如飞地朝佘初白跑过来。 发梢飞扬,一路溅起不少雀跃的小水花。 扑通,扑通。心脏跳动了两下,一下是他不愿承认的喜出望外,另一下是更加不会承认的自责惭愧。 佘初白迅速扭头对小炒摊老板说:“再要一份炒粉。” “也是所有小料都加吗?” 佘初白低头搂了一眼,说:“不要葱和洋葱。” ---- 因为狗狗不能吃葱类
第22章 修罗场 郎澈站在佘初白身侧,头顶的透明雨伞将两人都笼罩了进去。 “没雨了。”佘初白示意。周围已经没几个人撑伞了。 “还有一点点。”郎澈坚持。 佘初白不自然地挠挠脖子:“还记得路啊。” “嗯,记得。”郎澈小声地幽怨道,“等了好久好久好久。” 音量逐一递增,强调得很刻意。 佘初白将脸扭向另一侧,轻咳两声之后才别扭地说:“坐车回来的。” 对他而言,坦率是不曾流淌在身体血液中的因子。他更擅长的是另一种代代相传的以找茬挑刺来表达关心的过时方式。 “给你的手表呢,不是说了去哪都要戴着吗?” 不否认初收到时的欣喜,但戴久了觉得累赘也是事实。更何况,他又不是狗了,出街为什么还一定要戴着项圈手圈。 但郎澈没有出言反驳,只是似懂非懂地转了下手腕,小声说“哦”。 大铁锅内淋入酱油,一瞬间,迸发出浓烈的扑鼻香气。 这边热火朝天地炒着米粉,不远处,曾与佘初白有过一面之缘的三人小队正缓缓从小区门口走出来。其中一人看见佘初白,热情地朝他挥挥手。 佘初白礼貌干笑一下,不自觉将视线投向那只瑟缩着的受伤小狗,想起某人小的时候,目光中流露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怜惜。 三人越走越近,明明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领头的女生却又再一次真诚向佘初白道谢,然后指着怀里被毛毯包裹着、只露出半张脸的小狗:“等它治好了,你要不要收养它?” 一刹那,佘初白感受到一道锋利如刀的视线。 这修罗场一般的既视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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