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恂又起身走到窗前。 对面就是行哥的家。 明明是从完全黑暗的环境进入这样一个明亮洁净的环境,竟然没让人感到半点不适应。 只觉得明晃晃的,相当温暖,舒服。 纪恂胳膊支在桌面上看了一会儿,对面房子也是记忆中的样子,不像后来,因为久久无人居住而长满了爬山虎和青苔,灯光再也没有点亮过。 纪恂秉着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的心态,打开门。 精神领域里的时间流逝和现实无关。 里面十天半个月,外面可能也才过一息。 当然,在精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也可能向导在哨兵的精神领域里过了一天,外面已经过了十年。这十年里,就是向导迷失,陷入深井。 除非再有其他更高级的向导将其带出。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纪恂还有点担心,他记得当初小房子一打开,外面漆黑一片,房子像是在某个空间独立存在一样。 相当恐怖。 可现在门打开,熟悉的走廊,楼梯,客厅。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烧饭做菜声。 “恂恂?”里面传来他妈妈的叫喊声,“起床啦?” 纪恂下意识一声“诶”,却被自己的声音惊醒,等回过神,面前厨房的门紧闭着,里面自然也悄然安静着。 这只是精神领域。 不是现实。 纪恂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走出大门。 入目是小小的花园,比记忆中矮上许多的院墙。 他走到对面家。 栅栏是打开着的。 纪恂才往里面走两步,忽然余光中一只白虎扑了过来,他哎哟一声,刚要抱住,却已经被狠狠扑倒在草地上。 白虎在他脸上热情地舔来舔去。 纪恂哭笑不得,捏着它长满毛毛的脸一个劲儿的揉。 白虎尾巴甩得像狗一样快乐。 这时,二楼开了一扇窗,一个俊朗年轻的少年倚窗而站,“小恂。” 纪恂抬头,看到傅书行时一愣,一瞬间,怪异的感觉全数回来。 他看看面前的将军,再抬头看看傅书行。 “傻了?”傅书行说:“上来,石头也在,喊你玩游戏。” 纪恂应:“我又玩不过你们。” 这时年少的赵展磊也趴到窗边来,哥俩好地将手搭在傅书行肩上,居高临下嬉笑着说:“知道你玩不过,但哥哥哪回没有让你啊,现实中打不过,游戏里让你打我们,满足你的虚荣心还不好?” 现实中打不过?纪恂气道:“石头你有种给我下来!” 赵展磊:“有种你上来。” 纪恂立刻中计说你等着,然后带着白虎往傅家的大厅里跑。 跑上楼,纪恂骑在赵展磊身上揍得他连声讨饶。 这才跟两人痛痛快快开了半天的歼战机。 纪恂发现操作战绩的手势相当熟练,福至心灵,很是游刃有余。 玩累了,纪恂就躺在傅书行的卧室里睡觉。 赵展磊看见也想来坐。 纪恂虽然躺着,但睁眼看着呢,一脚踹过去,“我看你是皮痒了。” 赵展磊摸摸鼻子,知道他什么意思,小声:“你别说,行哥又不在,看不见的,我就坐一下。” “不行。” “怎么不行,都是兄弟,凭啥你能睡,我连坐一下都不行?!” “有本事你也变向导啊!” 赵展磊瞬间就蔫儿了,老实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坐在外面照射进来的温暖光里,这时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门口,一下子正襟危坐起来,“行哥。” 傅书行拿着冰饮刚走进来,应了一声“嗯”,一瓶丢给赵展磊,一瓶走到床边递给纪恂。 纪恂坐起来喝。 赵展磊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起周末计划。 傅书行不咸不淡地应着,搭腔一二。 纪恂喝着饮料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眉目疏朗,眼眸淡淡,薄唇一翘就是画一样的好看。 “行哥。” 傅书行低头看来,半在光中,那眸中像是有温柔难辨的情谊流转其间,“嗯?” 纪恂似有些困扰,“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都长大了。” 赵展磊:“然后呢然后呢?我们三个哪个先有老婆?” 纪恂看去:“反正不是你,你是注孤身的。” 赵展磊立刻哇哇叫说你这梦不准。 傅书行笑起来,再看纪恂,见他面色不太好,便敛了笑,坐在床边,“噩梦吗?” 纪恂看着他握着冰饮的手,骨节漂亮匀称。 可他记得的,全是他宽厚有力沾鲜血的样子,记得这双手捏上了自己的脖颈要置自己于死地,但在危险来临时,又本能挡在他身前。 纪恂没看见当时傅书行的样子。 纪恂:“算是。” 傅书行说:“噩梦都是假的。” 纪恂问:“我梦到你救了我,也是假的吗?” 傅书行停顿片刻,反问:“就救了你,然后呢?我死了吗?” 纪恂点头又摇,最后说:“记不清了。” “我死了就是假的。”傅书行想了想,又改口说:“应该都是假的,救你我还不至于会受伤。” 纪恂:“??” 赵展磊听到这话笑喷了,在一旁疯狂捶腿。 将军相当看不惯,扑过去咬他,但被凭空出现的一只猎豹给挡住,两只大型猫科动物在傅书行卧室里直接“打”了起来。 纪恂诶了一声,想凑热闹,兴冲冲喊了声大王。 傅书行听见,“什么?” 纪恂说:“大王啊,我的精神体。” 不等傅书行说,赵展磊惊奇地开口道:“恂恂你有精神体了?什么时候的事?快叫出来我们看看,是什么动物?” 纪恂却又陷入茫然失语,他看着傅书行和赵展磊都惊讶的样子,说明他之前是没有精神体的,喃喃道:“我没有精神体吗?” 傅书行抿唇,抬手摸他的头,再冷眼扫向赵展磊。 赵展磊摸鼻子讪讪住嘴不再说。 傅书行安抚纪恂先别急,过两年就会有的。 纪恂低低应了一声,思绪越来越模糊,他将冰饮喝下肚,躺在傅书行宽宽大大的床上,闻着傅书行的气息,眼皮沉下去。 幸好是梦…… 他们没有因为长大而渐行渐远,联邦没有被虫族入侵,明天,他们还要去上学…… “恂恂,恂恂!” 纪恂迷迷糊糊都睡着了,听到他爸的声音,揉着眼睛掀开被子坐起来,“行哥。” “你爸喊你回家吃饭了,你可真能睡,天都黑了。”傅书行笑了,捏起他脸颊。 轻微的拉扯感让纪恂真实又怀念。 他一头扑进傅书行怀里。 傅书行扶着他肩膀,但没推开口他,问:“干嘛?” “行哥,吃完我能来找你吗?” “我不答应的好,你不也还是要来?” “嘿嘿。”纪恂笑。 傅书行手指抹了一下他的嘴角,“这什么,口水吗?” “啊?!”纪恂大惊失色,连忙去擦嘴,一边擦一边跳下床,红着耳根说:“不行不行,我回去吃饭了,行哥你等着我!” 踩着微微的夜色回到家,纪恂开门,他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她妈身前系着个围裙在端菜。 垂耳兔球球蹲在桌上,嗅了嗅一道香菇炒肉,抬起小爪子往前推了推。 纪恂笑起来,过去把温暖的小兔子抱怀里埋了埋。 纪母看到这一幕,笑起来。 晚上,纪恂又去找了傅书行。 之后几天,几周,几个月,都是这样。 他们三个好朋友一起上下学打游戏,训练,按计划出去玩。 唯一不一样的是,纪恂跟傅书行偷偷谈起了恋爱。 晚上赵展磊总是先被撵的那一个。 等人走了,纪恂就跳坐到傅书行腿上,搂着他脖颈跟他亲吻。 本来纪恂就是想试探一下的。 他想来想去,担心傅书行嫌弃自己没精神体,不会是个好向导,匹配不上他。可没想到告白后,两人很顺理成章的就在一起了。 然而,与其说纪恂黏傅书行。 不如说傅书行总是时时刻刻在“诱惑”和“勾引”着他主动黏过去。 就像那句话——最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不过纪恂不在意。 他喜欢傅书行身上的气息,喜欢被抱在怀里,喜欢亲得黏黏糊糊难舍难分。 喜欢高叔叔和傅叔叔在外面敲门进来时,傅书行半坐在床上,一手拿着书,神色如常,而他躲在被子里面,跟傅书行紧紧手握着手。 他希望日子日复一日,都这样甜蜜的过下去。 山洞里,阴凉,湿冷。 傅书行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缓缓先开了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包裹了他。 像是体内沉积已久的混乱全部被排空,他的五感敏锐程度恢复到了极致。 他看到深处的狭小山洞是L形的,上方有攀爬的空间,但不见天光,光线黑暗,他却能清晰地看清楚石壁上的缝隙、湿润的流水,能嗅到山洞里逼仄的霉味、血腥味,酸的果子味。 更别说怀里的向导,以及手肘上盘缠着的黑曼巴蛇。 傅书行身上没任何异样,真要说,就有些久不运动的僵硬。 他将在怀中熟睡的纪恂搂紧了一点,听听外面的动静收集信息。 大概是夜晚,外面此起彼伏都是蜥兽栖息夜眠的动静。 傅书行闭上眼感知,外面的情况竟清晰可见,精神力一下子扩散老远,只见茂密的雨林被破坏,成了变异蜥兽整装的营地,一扫过去,绵延几千米。 傅书行睁开眼,面色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才觉胸口有些异样。 他低头看,看到自己胸膛一个巨大的树杈似得缝合痕迹,伤口有在愈合,结痂了,伤疤纵横在胸腹肌上,有点痒。 当然,痒还因为其他。 这会儿,一只手搭在上面,指尖无意识的轻轻抖动。 本来五感就敏锐,这样一摸,更不得了。 傅书行眼底又深又暗,耳根却极不自然的红起,他擒住纪恂睡梦中胡乱摸的手,顺便捏了下。 都是军人,向导和哨兵到底不一样,这手腕皮肤,水做的那样细腻。 傅书行握住就不舍得放了。 难得这样安静。 又亲近他。 傅书行看着怀里清秀漂亮的向导,另一手帮他撩开头发。 这一撩开,他眼底的温柔迅速结冰。 纪恂额头有道伤,虽然不流血了,但伤口外翻,看着也十分吓人。 再往下,树枝随意的捆着他的腿部,上面涂了一坨黑色的草药。 傅书行越看心里越沉,同时也察觉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他只记得自己摆脱了蜥兽后赶往与纪恂汇合,但被几头蜥兽诱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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