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枫看他甚是疲乏,反手抓住镜尘腕子,想逗他欢心:“我择席的厉害,没你在旁,我更睡不着。” 镜尘揶揄道:“你啊,这些年,怕是被我养刁了。想当年,荒郊野岭、孤舟之上哪里不曾眠过,什么时候得了这择席的骄症?” “哎呦,反正就是睡不着,让我陪着你?”觉枫睁着一双懵懂眼眸看向他。 镜尘点了点头,移了个座位靠近觉枫,靠近他轻轻嗅了嗅:“你身上这味道真好闻,竟连慕锐那娃娃都喜欢......听先云说这孩子性如孤狼,是个难讨好的。” 觉枫很是得意,“我与他娘步摇可是结拜过的,论起来,他要喊我一句舅父,或许他也有所感……” “本王还是他亲伯父……” “还不是你这伯父煞气太重,小孩子哪里受得住。” 镜尘还想辩驳,可他靠近觉枫嗅了嗅:“你身上这闻道真好闻……” 他一边说,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唐僧肉的味道大概就是这样,肉里散着香气。” “喜欢吗?”觉枫抬眸斜睨了他一眼。没等回复座位靠近镜尘,拍拍自己的肩膀,柔声道:“靠过来,慢慢闻......” 他声音放得极柔极轻:“先睡会儿,等去青梵谷的人回来,我唤你......” 镜尘把头靠在觉枫肩膀上,听着他的心音,深深吸了口气,轻轻阖上演眸。 他自然睡不着,想把这一时一刻都印在脑海里,心里酥酥麻麻的疼,兀然想起皇祖父临走前说的那些话。 “镜尘,皇祖父始终放不下的还是你。如今四海生平,却是你殚精竭虑,事必躬亲的结果,不过以你自身来说,还是过于顺遂,皇祖父担心你的磨砺不在为政,而在......“太上皇说罢,勉强支撑,目光看向觉枫离开的方向。 镜尘握着皇祖父的手,“皇祖父,这些年,觉枫对孙儿没有半点......”太上皇身体虚弱,艰难摆了摆手,制止镜尘争辩。 “这些年,觉枫所作所为皇祖父怎会不知,就说这次缠绵病榻,他对我的照料比近侍还要细致。只是他越是如此,便越是让我放心不下......世上最伤人的,却不是刮骨钢刀和断肠毒药啊......” 镜尘脑海中浮现出皇祖父那双昏黄眼眸中满载的怜悯之情,令他心生惊悸,顿时睁开了眼睛。 觉枫被他深邃的眼神惊得一跳,“想什么呢.....” 镜尘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想到皇祖父叮嘱……” 觉枫颇感兴趣,追问:“哦,皇祖父他老人家的遗言可能说?” 镜尘稍稍迟疑,转而勾起唇角:“他老人家让我把唐僧肉看好了。” 觉枫伸手与镜尘握在一起,手指合拢,傻傻一笑:“唐僧肉......”轻咳了声:“你可要看牢些......” 镜尘望向觉枫,对方的眉眼依旧如昔,他喉咙滚动,慎重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良久,觉枫从镜尘的眼神中读出许多纷繁情绪,他不解其意,只觉得或许是担忧先云的缘故。 院中的细碎脚步声愈发紧凑,不久之后,三声敲门声响起,紧接着,赵硕的声音传来:“王爷,去青梵谷的人回来了,请您示下。” “好,知道了。”镜尘说着转身收拾所用之物,递给觉枫一粒丹药,“防尸毒的丹药。”觉枫闻言拿了那丹药一口吞下。 他并未等待回来之人禀报,先行与觉枫一同步入停灵之处。室内灯火辉煌,四具遗体以及一具马尸并列其中。 四具尸体的面部遮盖物已被揭开,各自的容貌遭受利器损伤,赤褐色血痕干涸在脸上,五官扭曲,狰狞可怖。即便亲近之人也难以辨认。血液流尽后的尸体散发出难闻的腥味。 觉枫持灯照亮,镜尘仔细查探几人,一时之间却无收获。 他来到马尸边上,先云说得明白,他们的马匹为一群黑鸦所惑,不能动弹,定然有所蹊跷。马倒是被这歹人留了全尸,他用木夹翻起马唇,黑紫色牙龈登时呈现中毒之状。 那马口中多日的凹槽气息直冲天灵盖。镜尘不为所动专心致志地检查着马尸,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他手持利刃,熟练地剖开马腹。顿时,血水四溅,污渍横飞。伸手在团团发黑血液和污糟油脂内脏之间寻那个褐色口袋。他用力一扯,那马胃便被打开,露出了其中的内容。除了湿黏杂草还有榛子大小的果壳。 他掏出那些果壳,心中有了几分猜度。 返回头再细致查看马尸,半晌终于被他在一众纷乱马尾之间寻到一簇灰黑色绒羽。他用木夹夹起,在灯下照看,眉头不禁深锁。
第14章 同舟共济3 晨曦微破,曙光透过窗棂,黎明已至。 镜尘、觉枫走出堪称污秽恐怖的走出,略作舒展。门外守候的赵硕,睡眼惺忪地迎上前来,恭敬地称呼道:“王爷。” 镜尘思索片刻,继而吩咐:“传‘烈袭’前来……并告知乾州州丞,让他多找一些熟悉乾州环境地貌的当地人前来。” “另外,本王一会拟召一封,命三司彻查公门之人……” 赵硕一一记下,刚要退下。 镜尘又将他喊了回来:“那几个杀手,让本地仵作再细细查验一番。” “是!”赵硕记全了事项退了出去。 镜尘两人将手洗涤数遍,换过全套的衣衫才重又坐在了桌前。 镜尘将衣袖伸到觉枫面前,“可还有味道。” 觉枫轻轻吸了口气,只嗅到了一丝皂粉的余香,他微微摇头:“刚刚看你面不改色,还以为你闻不到味儿……”此时,他正喝着白粥,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刚才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些尸身之上信息稍纵即逝,容不得多想,况且战场之上这等情形见得多了习惯了。”镜尘匆匆吞咽了几口食物,便着手草拟诏书。 “‘烈袭’是何许人也?”觉枫一边慢慢剥着蜜橘,一边询问。 “‘烈袭’是个奇人,天生便可与鸟禽相通,如今在束卫专门负责训练鹰隼等。此次寻找逸儿,关键就在于那半片鸦羽。如果这半片鸦羽并非来自此次的黑鸦,或者其上的气味已经消失,灵鹫无法识别,那便要换个法子,或许先云那边会有线索……” “来人……”他言罢,已着手撰写诏令,召唤侍卫传达指令。 “你怀疑这些歹人乃是宫门之人?”觉枫问。 镜尘点头,“只是推测,这几个人相当齐整,不像一般江湖之人。从伤口划痕来看,这些人离世未久,便被人刻意毁容。主使之人尚有余力却未再逼迫先云,反而急于掩盖这几人的身份。若为绑匪,此时理应已有索财之举。” “这背后的主使者既不图财,那是否是出于私怨?”觉枫大胆说出推断。 盛镜尘眉头紧皱,眼神深邃。“目前看来,应是仇家所为,但对方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报复。” 此时,赵硕火速赶到报告:“王爷,乾州周边的陆路和水路已全面封锁,仅留下通往北方通道。” 摄政王断然命令:“立刻加强防控,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是”赵硕应道,匆匆离去。 他刚走,先云睁着哭肿的双目,步履蹒跚的来到正堂,他刚要开口哭诉,便被镜尘拦下:“来得正好,青梵谷前一站,你们宿在了何处?” 盛先云悲痛之情得以稍缓,神情恍惚,细细回想片刻,“我们投宿在了一处农家,那农家很是慷慨,我等三十人投宿也皆待若上宾。” “具体方位可还能想得起来?”镜尘镜尘紧追不舍。 先云点了点头,疑道:“那农家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马腹中寻到了一些果壳,形如榛子,可这果壳应该是致幻之物“骨蚶子”,马匹食用此物半个时辰之内便会被束住般不能动弹。从“骨蚶子”消化的样子看来,这些马匹到青梵谷前半个时辰刚被人喂过。” 先云神情稍有犹疑,“可当时确有一片如乌云般的黑鸦飞过,其中几只还与马匹有纠缠。” “依我看,这黑鸦不过是障眼法,不过背后主使弄巧成拙,为咱们留下了救回逸儿的一丝线索。那黑鸦常常盘踞在主人不远处,不管是谁先揪出来再说。”镜尘目光灼灼。 盛先云此时魂魄归位了一般,恭敬地起身跪在镜尘面前:“逸儿真的能救回来吗?兄长……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镜尘将他扶起来,“好了,去洗把脸。” 先云边用袖子擦着眼角泪痕,边申辩道:“兄长不知我逸儿又精灵聪慧又贴心,她晚上要听我哼着歌儿才能睡着……” 先云仍是难以自抑哭出声来。 镜尘看不得他这般,斥道:“好男儿,膝下黄金,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派个人引领束卫去那农家,看看可有线索?”镜尘狠了狠心,逼迫道。 “我,我愿亲自前往。这州衙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先云一边说一边擦去脸上的泪水,眼神中充满祈求。 镜尘思忖片刻,点头允了。 “好吧,注意安危。”他派遣了七名束卫跟随先云。 觉枫望着盛先云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禁感慨道:“四王爷确实福泽深厚,备受庇护。逸儿得他福佑,必定能够安然无恙。” “话是好话,却似乎带了一丝醋意?”镜尘放下手中那支沾满浓墨的笔,问得意味深长。 “若说醋意,倒也不至于,羡慕之情却是难免。”觉枫轻轻捏住两指,做出一个象征微小的手势。 “何须艳羡,本王痴长你两岁,你也诚心喊声哥哥来听,我便会如护卫先云那般护你周全,妙不妙?”镜尘眸子盯着觉枫,含情脉脉。 觉枫思索了片刻,面颊泛起一丝羞怯,神情颇为倔强吐出两个字:“不妙。”说着,将手中剥好的橘子扔给镜尘。 两位乳母抱着暮锐出现在了门口,暮锐挣脱乳母怀抱朝觉枫招手,口中奶声奶气呢喃:“小叔叔.......” 觉枫、镜尘皆站起身来簇拥到暮锐这小娃娃身边。觉枫伸手将孩子抱起,镜尘戳了戳暮锐小脸,“小家伙,叫伯父。” 暮锐见了镜尘仍有惧色,抿紧了唇角,怯怯喊了句:“伯父。” 奶声奶气、精雕细琢的宝贝嫩生生喊了句“伯父”,惹得镜尘眼笑眉飞。 兀然,一声“嘶嘶”自屋内响起,一只幼虎般小兽疾驰而出,令乳母惊愕不已。 “两位切莫担心,这是在下养的宠兽不伤人的。”觉枫向乳母解释过,又将暮锐搂在怀中,安抚道:“锐儿可怕?” 暮锐眸子滴溜溜转动,挣着身形便想要去触碰“芙蓉”,口中急切招呼:“狸奴……” 觉枫见他像是喜爱“芙蓉”,便半跪下将他放在腿上,唤“芙蓉”挨得近些。 “芙蓉”似是听得懂言语般窜到近前,无比信任地将毛茸茸脑袋探给暮锐,暮锐毫不胆怯,胡乱摸索着“芙蓉”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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