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悠长的铃响,伴随着阵阵嗡鸣,蓝色的阵法以茶几为圆心蔓延开来,笼罩住整片会客区。 是一个能够无视秘境空间壁垒与前山空间锁的大型传送法阵。 一阵空间扭曲的不适感后,他们连人带沙发出现在了一个山洞中。 家具位置摆放恰到好处,一看就是经过了阵法师的精密计算。 虽然山上没有架设灯光,但山洞中并不昏暗,反而有莹莹似月辉般的光线洒落在周遭的岩石上。跟着光,蓝错抬头看去,在看清山洞顶部的模样时,忍不住暗中咋舌——根本不是什么月辉,而是成百上千的夜明珠,它们被按照一定的规律镶嵌在了山洞的顶部,佐以青蓝色的矿石颜料,构筑出了一片浩瀚的人造星空。 宝濉对此自然是见怪不怪。没有理会抬头仰望星空的三人,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先是在周遭环绕了一周,确认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里并没有外人靠近。 之后,他才开口叫了蓝错三人:“走吧,我们进洞看看。” 山洞的石壁上有一道防御阵法。 解开阵法,其内是一道可供三人同时通行的甬道。 他们跟在宝濉身后,一个接着一个走进了甬道。 虽然夜明珠所发出的光并不能照到此处,但甬道中依旧不显黑暗——此时,在他们头顶提供光源的,换成了由荧光矿石绘制而成的银河与各色星云。 不知道是怎样技艺高超的画师,明明只是在平面上作画,但却能让观者真切地感受到银河的璀璨与星云的缥渺。不像是画,倒像是最近刚刚兴起的三维立体投影技术,给人一种它们在下一瞬就要跟随着宇宙的节律缓缓流动起来的错觉。 然后,下一秒,它们就真的动了起来。 仰着脖子的蓝错顿时警觉:莫非这些星河的作用不仅是照明,还有迷惑之用? 与此同时,宝濉的提示及时而贴心地在耳边响起,验证了蓝错的猜测:“好了,诸位,抬头仰望星空的同时也不要忘记低头看看脚下的路。这里有一段迷阵,诸位跟紧我了。” 面对迷阵,众人不敢掉以轻心,遂都收回了赏景的心思,紧跟着宝濉的步伐。 在这种迷阵中,修为的高低很多时候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即使修为再高,一着不慎,也容易被困在其中进退不得。 好在,迷阵之后,再没有什么机关。通过迷阵,他们顺利来到一处溶洞大厅中。 与之前的风格不同,这处大厅中,既没有夜明珠星空,也没有彩绘的银河星云,大厅中一片昏暗,只能借着几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萤火虫勉强看清周遭钟乳石的轮廓。 眼前的黑暗让众人有些不适应。 蓝错眯着眼,条件反射就要从储物戒指中取夜明珠出来照明,但他只是刚刚抬手,便被察觉意图的宝濉制止了:“别。”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一些行为说不定就会犯忌讳,对方既已开口阻止,蓝错自然不会罔顾主人的意愿。 他从善如流地将夜明珠收好,还将其往储物空间的里面推了推。 静默片刻,向身后打了个稍安毋躁的手势,宝濉缓步走到旁边。 黑暗中视力发挥不了作用,听力便会变得格外敏锐,以至于他们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每次落脚鞋底撞击地面石头的声音。 他没有走出多远,很快便停了下来。 一阵衣料的摩擦声,他俯下身来,用手在什么东西的表面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听上去像是莎草纸一类的东西。 下一瞬,成片的萤火虫从宝濉所在的位置凭空飞起,它们沿着手臂盘旋而上,以身体为圆心,筑出了一道具象化了的微风。 萤火虫还在不断出现,很快,微风成了旋风,旋风又成了飓风,成千上万的萤火虫盘旋在石洞顶部,将整片石洞染上了绿色。 此时,整个石洞的全貌,便都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们看清了这些萤火虫的源头——整座石洞大厅,除了他们进来的方寸之地,其余地方,全都铺满了厚重的枯草,而萤火虫,则正是从这些枯草的缝隙中钻出来的。 “这是——”看着眼前的景象,闻宿的嘴不自觉张大,仿佛有什么话明明已经到嗓子眼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腐草为萤。”沧溟低声道,“这里是宝血兽的家族墓地。” “不止是家族墓地。”宝濉已经回到了他们身边,他偏着头,目光落在石厅中央,眼底藏着眷恋,“还是家族的诞生之处。” 顺着宝濉,众人也向石厅中央看去,不过可惜,他们的视线被茂密的枯草所掩盖,只能隐约看见中央似乎凹陷下去了一块,但并看不清其中的具体情形。 宝濉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枯草。 下一瞬,这些层层叠叠的枯草便如摩西分海一般向两边倒伏而去,露出了一道直通中间而去、宽度仅能供一人通行的小路出来。 修者目光清明,虽然没有发光,但他们还是清晰地看见,是萤火虫从草丛中钻出来,它们用细小的前肢攀着草茎,奋力扇动翅膀,生拉硬拽着硬生生开了一条路出来。 宝濉向蓝错三人示意:“走吧。” 一边沿着小路穿行在这一片枯草原上,宝濉一边同后方的三人解释:“瑞兽一滴血便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我们天兽的寿命虽然悠久,却亦有穷尽之时。眼前这些,便是汲取了我们族人尸身中的养料所长,原本一年生的植物,却能以此郁葱百年,直到养分耗尽,化作枯草,最后又从枯草中孕育出萤火虫来。” “□□腐朽,灵魂为萤,但我们的精神永远纠缠在一起。” 很浪漫的种族。蓝错在心中点评。 他们来到了石厅中央。 此时,刚刚远观看到的那处凹陷放在显出庐山真面目来:是一个用细沙铺成的土坑,坑中还有十几颗成年人头部大小的银白色卵状石和一些不规则的同材质碎片。 碎片很多,拱卫着这些卵状石,几乎要将坑底铺满。 整个坑底,就像是一座废弃的卵巢。 他们站在坑的边缘,但在没有得到宝濉的同意之前,即使心怀好奇,但也没人轻举妄动。 宝濉凝视着坑底,半晌,方才继续介绍:“这里就是我族的育婴室了,不过,眼下这里已经没有活卵了。”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是从这个巢室中破壳的最后一只宝血天兽。” 他的语气有些苍凉:“等我也死了,宝血兽一族,便算是真正灭绝了——嗯,按照现在的科学定义,其实我们已经功能性灭绝了。” 闻言,蓝错有些诧异:“宝血瑞兽呢?你想要雪虹剑,应当是想要找她吧。只要她还在,就应当还能有新的卵吧。” 蓝错的话触动了宝濉的神经。 他的眼睛在霎时间变得血红,血丝在眼底蔓延开来,就连种族天生所带有的温和治愈的气息都被浑身的戾气所取代。 他转过头,神色隐隐透着癫狂,声音哽咽中带着尖锐:“死了!妈妈她早就死了!她已经去世千年了,但她的灵魂却饱受煎熬!” 他一边说,一边以手握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我都知道……我都记得……他们剥了妈妈的皮,将其作为燃料;他们放干妈妈的血,倾倒在熔炉中,整座炉子都被染成了鲜红色;他们抽了妈妈的骨,说那是最好的材料……神兽为灵,用最纯洁的瑞兽做这种邪恶的事情,他们怎么敢这么做——他们怎么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渐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喃喃:“所以我要雪虹,我能给她世界上最好的治疗,能给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材地宝,也能给她无穷的财富……她要帮我……她要帮我……” 宝濉的疯狂,让蓝错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宝濉只是想借助雪虹找到宝血瑞兽,但现在看来,其中还有更大的隐情。 从宝濉颠三倒四的词句中,他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点信息——听上去,宝血瑞兽像是被人当成炼器的材料,剥削扒皮、敲骨取髓。 与错剑以孔雀公爵的血为引子炼器不同,这是生灵炼器最野蛮而原始的形式。 虽然野蛮,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用这种方法炼出来的器不用等待不知是否能够成功地凝炼器灵,因为在器成的那一刻,被献祭的生灵的灵魂便被拘在了器中,成了活的器灵。 显然,宝濉想要做的,就是通过雪虹找到以宝血瑞兽为原料所炼的器,解救宝血瑞兽被拘了千年的灵魂。 作为仙剑,杀人放火手染鲜血他们是不怕的,但宝濉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太稳定,他们能在感情上对其表示同情,却不能擅自为雪虹惹来这么一个麻烦。 斜眼看了沧溟一眼,蓝错悄悄传音:“这看起来,我们要是把雪虹介绍过来,就是纯粹地给对方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嗯,我的意思是,这单生意,我们还要做吗?” 乍然收到蓝错的传音,沧溟一开始还愣了愣,他转头看了看对方。 不知是何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们是“半道夫妻”,蓝错并不常使用这种剑与剑灵之间的传音。若是他们在一起,他会选择开口交流,若是不在一起,他宁可使用手机交流软件或是传音符。 稍微惊诧之后,沧溟将注意力放回正事上:“我们先不要一口答应,先回去问问雪虹的意见吧。你或许不清楚,但雪虹与她的剑主一般,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想主义者。她的剑鞘上还刻着一句话:‘斩尽天下不平事’。说不定,她会很乐意帮助宝濉。” 蓝错:…… 好——好中二的剑铭。
第34章 指南三十四 宝濉并没有发疯太久。 他很快回过神来,用袖子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便如川剧变脸一般恢复了平时沉稳温和的模样:“抱歉,失态了。” 不论背后如何嘀咕,表面工作还是不会少。 蓝错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并对对方的遭遇深表同情:“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虽然面容已经恢复平静,但殷红的眼尾和脖颈却依旧暴露了其主人刚刚的神思激荡。宝濉深吸一口气,看向蓝错,毫无忌讳地坦诚:“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嫉妒你。” 我们,既指宝濉自己,也指他的同族。 蓝错张了张嘴,最后选择缄默。 他知道宝濉为什么会这么说。 同为生灵炼器,一个受了千年折磨至今不能解脱,而作为其子民与后代,不仅对此无能为力,还因为种族原因,无时无刻不在切身感受着对方所遭遇的一切;而另一个,不但自己青史留名、还与其子关系亲近、提供精血的生灵甚至愿意为其献出自己的妖丹…… 两相比较,怎可不生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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