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询问道:“我记得当初为了答应去见哥哥一面,你收了我不少好东西?” 他们是在讨论他吗?蓝错不确定地想。 他自诩一生当中大部分时间都算是光明磊落,平时也并不惧怕有人在他背后讨论他,但这次,不知为何,一想到在背后讨论他的人当中有沧溟,他却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他想知道沧溟在人后会如何说他。 但又会不由得担心,他们平日里生活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的一些个人不好的生活习惯对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会不会因此对他持有负面评价? 沧溟是一个很擅长在人前粉饰太平的人,很多时候,蓝错都并不能从他脸上半永久的笑容中窥探到他的真实想法。 会不会其实他对自己是有意见的,只是往日碍于情面并不说出来罢了?毕竟他往日里对自己的一些行为总是管教颇多。 在等待沧溟回答的瞬息内,蓝错的心中无数心思纷乱涌动。 下意识地,他进一步收敛自己的气息。 论修为,在伤养好之后他并不比沧溟差,也比早已成为大妖的蓝安要高出一线,只要他想隐匿自己的气息,沧溟与蓝安不刻意去探查的话,是不会发现的。 很快,对面传来沧溟的回话:“嗯,是,怎么了?公爵是现在想要想我讨回这些东西吗?” 听到沧溟的声音,蓝错的眼睛有些惊疑地睁大。 与平日里和自己说话时候的温和不同,也与同其他人说话时的温文尔雅不同,此时的沧溟,在面对蓝安的时候,语气听上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沧溟此时是什么样子的:他随意地靠在山壁上,一条腿作支撑,另一条腿稍微支出去,双手抱在胸前,即使听到了对面的人说话,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抬了抬眼,并不愿给予过多的关注…… 啊,有点蛊。蓝错有些晕乎地想。 不过,无论何时都彬彬有礼的沧溟,真的会做出这副模样吗?这真的是沧溟在说话吗?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很快,蓝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似乎是有些犹豫,但很快,蓝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初我托你照顾我哥哥,这次来我仔细看了,你照顾得很好。这一点倒是不容否认的。” 沧溟:“多谢。” 随后,他又补充道:“毕竟按照年龄来说,在我眼里,你们都算不上年长,都是我的晚辈……” 听到这里,蓝错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沧溟刚刚是说了……晚辈吗? 是他听错了吗? 他不想相信,但是强大的识海已经未经允许地将这段记忆拓印,并反复地在他眼前播放,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是的,沧溟刚刚说的的确就是晚辈。 这一瞬间,蓝错感觉到有些滑稽。 他这还是第一次心旌摇曳呢…… 他是小丑。 Joker。 Funny clown。 他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 栈道的路并不平整,他走得有些踉跄。 “哗啦——” 有落在栈道上的小石子被踢到,滚下山崖,在山壁上发出撞击的轻响。 声音很小,很容易就能被周围的瀑布溪流的水声掩盖过去,但沧溟和蓝安都是顶级修士,又怎么会错过这种异响呢? “谁在那边?”先传来的,是蓝安的声音。 随后,便是靠近的脚步声。 偷听到底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蓝错并不想让事情败露,情急之下,直接打散了自己,恢复成了灵体最本质的模样——一团纯粹的灵力。 灵力无形无影,在有人看到之前,迅速拆解成了千万缕,顺着缝隙四散而逃,不留下一点痕迹。 蓝安到时,便已经找不到蓝错的踪迹。 身后,传来沧溟的询问声:“是谁?” 蓝安左右看了看,确认是真的没人,摇了摇头,转了回去:“没人,估计是山上有碎石落下吧。” “这样。”沧溟点头,并不做过多纠结。 …… 这边,蓝错一路狼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灵力重新凝聚成型,他双腿曲着,双臂抱着双腿,将脑袋埋在了膝盖与身体形成的空隙中间。 仔细看去,整个人好像都在微微颤抖。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就好像受伤的旅人在沙洲中找到一池灵泉,他左右看看,周围并无人烟,这灵泉也并无主人。于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为了疗伤泡了进去。然而,在经年累月的浸泡中,因为温度过于舒适,慢慢地卸下防备,舒展僵硬的肌肉,将自己的所有面都毫无保留的浸泡在其中,甚至已经在心中逐渐计划好了,要在池子旁边树立一个牌子,表示这个池子从现在开始归自己所有。 但是,突然有一天,却突然有人来告诉他,他并不是这个池子的主人,只是看他可怜,才暂时允许他栖息于此。 旅人很狼狈,但最后也并不能说什么,只能缓慢地穿上衣服离去。 只是,已经产生的占有欲,又怎么才能消去呢? 退回安全线、遵守心照不宣的规则,这是注定的结果,但过程却令人难捱。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走过来,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有能力处理好所有的事,但现在才发现,只是有些事,他始终没有机会去经历罢了。 他承认,他其实占有欲很强,只要确认了东西是自己的,便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搬家的时候如此难做断舍离。 什么都舍不得丢,最后便只好什么都带着了。 但现在似乎有一样东西,从一开始便不属于自己。 不对,蓝错想,他们之间是有契约的。 他试图安慰自己,无论如何,他和沧溟之间剑与剑灵的关系都是不会变的。 但是他很快便发现,这个安慰并没有什么用。 先不论他们之间的契约是临时的,因为这也是当初蓝错自己的要求,就说沧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充分认识到,沧溟就是一个在山上看到一只野猫都想找点东西出来喂的老好人,他与自己结契,很难说其中没有不忍心看到自己就这么消散的成分。 而且,蓝安早就跟自己说了,沧溟来见自己,只不过是一场钱货两讫的交易不是吗? 如此这般,对方还愿意把自己当成晚辈爱护,真心实意地管教自己,蓝错甚至都觉得,若是将这段经历放在网上,网友们一定会站在沧溟那一边,骂自己不识好歹、既要又要。 常年冲浪,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届时自己将会得到什么样的评价。 将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蓝错几乎陷入了一种自厌又彷徨的情绪当中。 脑子里像是被填进了一团浓稠却又不凝固的浆糊,无数纷杂的情绪挤在一团,让他既无法仔细思考,又不能放空大脑。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是谁……? 再从被子中钻出来,头顶已挂满星星,而月亮正悬挂在正中央。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眨了眨眼,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被蹂躏的凌乱的头发。 深呼吸两下,平复了一下心绪,他开口:“谁?”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传来荼九的声音:“蓝先生,是我。”
第68章 指南六十八 简单施展了清洁术后,蓝错打开了房门。 他有些困惑:“荼九?你怎么来了?” 门外,荼九手中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托盘上还放了一碗粥,他仰头看向蓝错,询问道:“蓝先生,我能进来吗?” “啊……”蓝错让开身,“请进。” 荼九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房间中并无严格意义上的桌子,只在床对面的墙上打了一排柜子,柜子上面勉强算是个放东西的地方。 荼九将托盘放在了柜子上,对蓝错道:“的确找蓝先生有事。不过蓝先生是否需要先吃晚餐呢?” 荼九:“晚上吃晚餐的时候公爵和沧溟长老都来询问过,你当时告诉他们你暂时没胃口。我看你一直也没出来吃东西,便自作主张带了点东西过来。” 蓝错眨了眨眼。 蓝安与沧溟来叫过他?他还拒绝了? 有这回事吗? 蓝错仔细回忆。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他当时思绪杂乱,只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便下意识地拒绝了,甚至连对方说了些什么都没记住。 那自己,这是又给别人添麻烦了吗? 蓝错抿了抿唇。 在沧溟的熏陶下,他已经养成了每天定时吃一日三餐的习惯,刚刚没发现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被荼九手中的粥这么一勾,肚子便顺从的发出了饥饿的信号。 他垂了垂眼,最终还是接过了荼九手中的粥:“多谢。” 荼九笑了笑:“不必客气。”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流露出一些怀念来:“小怿也总是饭点的时候不想吃东西,然后晚上就开始叫饿,因此我晚上也总是习惯性地留点东西……” 蓝错:…… 顿时,他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很快,一碗粥便被喝干净了。 将碗放回托盘中,抽了纸擦了嘴,蓝错问道:“这么晚来找我,是由什么事吗?” 提及正事,荼九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他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一沓打印好的资料递给蓝错:“我查到了一些东西。” 接过资料,蓝错一边看,荼九一边说。 “我最近查了一下关于金焱寨的事情。在你们成功转危为安后,金焱寨便与那家代理公司解除了合作关系。但是同时,我们发现,在代理公司解除合作关系后不久,金焱寨的几名长老便也相继离开了。” 虽然现在的形势对于金焱寨这种走传统路线的炼器宗门并不友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尤其是千辛万苦坐到了长老的位置,怎么样都不会过得太差,正常情况下,即使有人员变动,也不应该会在短时间内离开好几人。 蓝错抬头,示意荼九继续。 “我一方面派人盯着这些长老,一方面也去查了一下这些长老的过往履历。我发现,这些长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全都对炼器之术有着堪称狂热的追求。而且其中不少,曾经也接过以妖兽精血为引炼器的订单。” 听到这里,蓝错皱了皱眉。 对于炼器师来说,狂热可以促进技艺的精湛,但同样的,狂热也可以让他们变得不择手段。 蓝错明白荼九的意思,但他没有妄下评论,只是等着荼九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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