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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凌希攥紧了手掌，修剪平整的指甲深深嵌入掌肉中，声音喑哑痛苦，“如果我是人类，我之前做下的一切都算什么？！” 他杀了那么多人，如果那些人都是他的同胞，他不就变成了真正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吗？ 穆无倦抚摸着他的头顶：“每个人只能做出当下境遇的最优选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且，倘若你一开始便是人类玩家，你难道不会为平白遭受凌辱欺压的NPC鸣不平吗？” “凌希，你会帮他们，无论你是NPC还是人类，你都会帮他们。所以，没什么好自责的。真正犯下罪恶的，是将你抛入绝境的那个人，他才是始作俑者。” 凌希靠在穆无倦怀中，久久才平复心情。 “你说得对，在过去的当下，我所做的选择我都不后悔，现在若是让我知道有人从一开始就戏耍了我，我定要叫他好看。” 这间别墅，就是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找出幕后的黑手。 第74章 黑手 凌希和穆无倦将别墅翻了个底朝天, 甚至就连庭院里铺着的草皮都没逃过搜查，可仍是一无所获。 “他能藏去哪？” 客厅中有明显的生活痕迹，甚至就连水杯里的水都还是半温的, 那个人一定是在他们刚来时还在别墅里的, 而现在, 却半个影子都看不到。 这一幕不禁和当初在[血族禁域]里寻找吸血鬼始祖的场面重叠。 “难道别墅里也有传送道具？”凌希思考着。 “没看到，但别墅肯定有问题。”穆无倦凝眉。 “宝宝”大费周章地让0512号将[世界之心的钥匙]交给他们, 为的难道就是来到这间普通的别墅吗？ 他们在别墅里唯一的收获就是那间堆满杂物的书房，除了那几本凌希曾经见过的书籍，其他的都是常见的日用品。 “幻境？”穆无倦看向凌希，凌希从脖子上掏出那枚防幻境的道具, 道具全然没有反应。 不是幻境。 也就是说别墅是真实存在的。 但这里不仅没有别墅的主人，就连“宝宝”所在的那片纯白空间也全然没有踪迹。 “隐藏空间……”凌希喃喃低语,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快速踏上楼梯走到二楼。 走廊的两侧都是房间，在距离堆积着书籍和杂物的书房的最远端, 是一间间卧室。 左侧有两间，右侧有三间, 房门相对, 却有一处房门的对面是空白墙壁。 凌希伸出手，指尖划过光滑的墙面，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指尖直达心底，鬼使神差的，凌希念道：“破。” 几乎是话音一落, 一扇隐藏的木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凌希推门而入, 风吹得书页哗啦啦响，熟悉的身影转过身来。 * 昏暗的地下避难所。 煤油灯闪烁着微暗的光, 两个青年伏案奋笔疾书。 他们争分夺秒，好像在比赛。 最后，左边身形纤细的青年率先抬起了头，兴奋大喊：“我算出来了！只要这样设计，绝对没有问题！” 右边戴眼镜青年落后一步，在看到友人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答案后，郁闷地向椅背仰去：“凌希！你的脑袋是超级计算机吗？怎么比我快这么多？！” “嘿嘿！”被唤做凌希的青年狡黠一笑，将自己的演算纸贴到了书桌对面的墙上。 那里，已经满满当当贴了一整面墙。 “阿杰，你应该高兴，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凌希高兴地宣布，“只要完成最后一步的测试，方舟世界就大功告成了！” “方舟世界就大功——” “方舟世界就——” “方舟——” 【——嗞啦！】 凌希脑袋中一片刺痛，他捂着额头，颤抖着眼睫看向窗户下的人。 “阿杰……？” “你想起来了？”男人透过镜片冷冷地打量他，曾经朝夕相伴奋笔疾书的友情早已消失不见。 凌希唇角勾起惨淡的笑，似嘲讽，似讥笑：“不……只一点点，但已经足以让我看清你。” 他放下手，正式呼唤曾经友人的名字： “——戚明杰。”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失踪多时的探险家协会会长，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神态轻松，丝毫没有被人堵在家门口的慌张不安，反倒安然自得地说道： “自从传出你逃逸出013号安全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既然能走到这里，0000号暗中帮了你不少吧。” “0000号？”凌希重复着陌生的名字。 戚明杰失笑：“看来你真的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居然连方舟世界的核心，你潜心研究八年的0000号都不记得了。” “宝宝？”凌希恍然意识到0000号的身份。 “果然是它。”戚明杰眸色阴冷，“当初就应该彻底将它锁死，也不至于让它钻了漏洞，让你逃脱系统的控制。” “是你囚禁了宝宝，是你篡改了我的身份？”凌希不解皱眉，“为什么？我们不是并肩奋斗的好朋友吗？” “好朋友？”戚明杰差点大笑出声，“好朋友就该永远屈居你之下，耳朵都要起茧了还要听你的啰嗦，对我们共同建设起来的方舟世界没有半点话语权吗？！！” 戚明杰抬起头，眼神阴冷至极：“凌希，别太自以为是了。” “你想要建设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就连仅仅是代码编造的NPC都要平等共处。可是凭什么？我们才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他们不过是我们建造出来，给这个世界多加点色彩的陪衬。” “我那次不过是手滑误杀了一个NPC，你就要剥夺我管理员的权限，所以我略施手段……呵，你不是喜欢NPC么，那我就让你当个够！” 戚明杰恨恨地看着他：“所以弄成现在这种状况不怪我，要怪就怪你刚愎自用，过河拆桥！” “究竟是我刚愎自用，过河拆桥，还是你利欲熏心，不念旧情？”凌希心脏泛着抽痛，他差点站立不住，紧扶着穆无倦才没有倒下。 随着刚刚戚明杰的声声诘问，记忆一点点回笼。 当初二人理想一致，共同搭建了方舟世界。在物资越来越匮乏的末世，方舟世界的诞生意味着人类的新生，每个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入这最后的乐园。 凌希主张人人可进，而戚明杰却认为这是他们耗费八年所得的心血，想进入的人类必须付出报酬。 分歧由此开始。 虽然最后戚明杰勉强被凌希说服，但嫌隙的种子自此种下。后来在管理方舟世界的过程中，争吵愈演愈盛，不睦越来越多。 戚明杰是特权主义，认为自己是人类的大功臣，人人都应该捧着他敬着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僭越。对于NPC，如果哪里惹他不高兴了，更是说打就打，想杀便杀。 “不过是个NPC罢了。” 凌希永远记得那一天，戚明杰脸上沾着血，站在倒地的NPC尸体旁不甚在意地笑谈。 “………”凌希深吸一口气，“戚明杰，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背刺我。” NPC的被杀让凌希气疯了，他赌气要收回戚明杰的管理员权限，但在戚明杰不断地认错和保证下，这才没有真的落实。 后来，戚明杰嘴上说着要为那一天的事情道歉请吃饭，却背地里在饭菜里下了药。 凌希被迷昏，戚明杰趁机利用凌希的权限篡改了他的身份，从方舟世界的最高管理员变成了普通的NPC，并把失去全部记忆的他投放到了013号安全区，捏造了一个美术学校大学生的身份。 自此，便是故事的开始。 凌希浑身发着抖，极致的愤怒让他气极反笑：“戚明杰，你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八年的友情的？” 戚明杰毫无悔改之色：“是你逼我的。” 凌希摇摇头，不愿再为这种人多费口舌：“宝宝呢？你把他藏在了哪里？” “我不会让你找到它的。”戚明杰抬起手指向凌希，“你们今天既然来了，便别想再活着离开。” 金丝眼镜下闪过狠厉，戚明杰极快地念出：“【死亡】！” 凌希瞳孔瞬间微缩，恢复了全部记忆后，凌希知道戚明杰的异能其实并不是【言灵】，而是【规则制定者】。 只要是他说出的话，都会被系统判定为事实。 凌希连忙后撤，而在他行动之前，已经有人影抢先挡在他的面前。 宽阔的脊背完全遮挡住了凌希纤瘦的身体，戚明杰制定的【死亡规则】全部落在了穆无倦的身上。 “！” 凌希心脏像是被人猛然攥紧，面前发生的事情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穆无倦顿在原地，而后缓慢地、缓慢地向下跌落。 “砰！” 重物倒地的声音。 凌希眼睫颤抖。 脑海中一片空白。 戚明杰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指仍指向他的方婻風向，嫌弃地看了眼倒地的尸体：“多此一举。” “【死亡】！” 第二句【死亡规则】被制定而出，一股奇异的感觉笼罩了凌希，他僵在原地，而后…… 一股温热从鼻腔涌出。 凌希探手摸上。 ——他流鼻血了。 但并没有死。 “怎么可能？！” 戚明杰面露惊骇，他不死心地再次大喊： “【死亡】！” “【死亡】！” “【死亡】！” 所有的规则都分毫不差地落在凌希的身上，而他所受到的伤害不过是从一道鼻血变成了两道。 “报错？异能失败？无法攻击最高管理员？”戚明杰的气定神闲再也没有了，他状若癫狂，将桌面上的物件全部扫下，“可笑！0000号凭什么认你当最高管理员？！明明它是我们两个一起研发的！这不公平！不公平！” 对于戚明杰的发疯，凌希视若无睹，他的全部身心都被脚边倒地的人所牵引。 手掌滞后伸出，神经质地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中颤抖两下，而后归于死寂。 穆无倦已经没有了复活异能，死亡便是真的死亡，再也不会有奇迹出现…… 凌希跌坐在地面上，对于在0号乐园获得的不死无敌状态没有丝毫的喜悦，此刻只有浓重的悲怆笼罩着他。 世界仿佛变得一片漆黑，没有任何色彩。 “穆……无倦……？” 凌希低声呼唤他的姓名。 亦是他此生唯一的爱人。 “他死了！”戚明杰无法杀死凌希疯狂破防后，终于找到了可以攻击凌希的方式，他指着穆无倦的尸体，猖狂大笑，“他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哈哈哈哈哈！你就算不死又如何？永远活在痛苦中吧！” “闭嘴。”凌希心死道。 “我就不！我还要说——” “闭嘴！”另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霎时间，戚明杰就像只被人掐住了喉管的鸭子，徒然张着嘴只能发出粗嘎难听的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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