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里向导的训练比哨兵还恐怖,看他这么细皮嫩肉的,估计吃不了几天苦就回家哭鼻子去 了。” 对啊,看这副模样就像个绣花枕头。 “进翻译队的话,会不会不用参加正式向导的训练啊?”我问。 “有可能,”宋亚笑道,“不过咱们文职的体测也累啊。” 那个新人似乎听到了我们的蛐蛐,朝我们看过来,然后摘掉了眼镜,似乎并不怕我们几个前辈。 当然,眼镜之下的脸还是好看的,但我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小。 他的骨相皮相都好,只有眼神看着不像大学生。 “喊你多吃饭,是不是又瘦了?”祝老板问他,“昨天没挨揍?” “没有的姐姐,”那个新人向导说,“不要把我喂成胖子啊。” 看来真的很熟,有私交。 我突然又觉得他是个关系户了。这小身板就没长出一副能打仗的样子。 后边我们知道他姓萧,二十四岁,大三在读,父母双亡,听说家里还有个哥哥。这个年龄读大三 确实有点大,但是也没太离谱,他自述是因为生病耽误了几年没上学,都是哥哥照顾的。 怪不得看着那么瘦。 我其实不太关心他们的闲事,毕竟这次任务又是块难啃的骨头。拉美是西葡语系地区,r和l不 分,说话带弹舌,重音还怪得很,两个前辈跟我们草草吃了饭就回去做功课了。 我和宋亚觉得天塌了有前辈顶着,就准备装装样子摆烂。三个新人觉得有事连我们也能顶,就在 驻地外不远的瀑布边玩得不亦乐乎。 然而第二天,情况却十分古怪。 我们翻译队做交传一般是每人跟一个领导,这次就三人上岗、一人机动,上岗的各带一个新人观 摩,大家再人手一本做笔记的口译本。但是小萧同志太狂了,他连记笔记的本子和笔都没带。 我是机动的那个,负责随机应变,以及观察大家的表现,在今天的口译工作结束后给大家做 repo。 他跟宋亚一组给夏副队翻译,对面的壮汉母语是西语和法语,是以英文说得极其难懂。宋亚没想 到自己运气这么不好,只能硬着头皮上。也可能是他翻得太差了,夏副队的表情一直十分古怪,频频看他。 小萧打断他说:“宋哥,刚刚他说的不是年份,是一个身体部位,一般是脏话。夏副队挨骂 了。” 小萧同志懂西语,那种优美阳光的语调被他说得极其好听。他和那个壮汉吵了两句,没给夏副队 翻译,而夏副队居然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可能自己想起来自己是个翻译了,这才开始做正经事。 从专业的角度讲他的口译非常好。他不需要本子,只靠脑子记住对方的话,转述成中文的时候毫 不迟疑,语句完整语序无误,但凡我听到的内容他全译上了,很多专有名词转成中文我都不太懂是什 么意思,而他居然还能捎带一句解释。 内容之专业,表达之熟练,我自愧不如。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槽点的话,大概就是他土里土气的美式西海岸口音了吧,毕竟英专生大多觉得 英音要高贵些。 第一天晚上我做完repo就感觉到宋亚有点不高兴,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第二天他会更不高兴。 第二天是会谈,杜队钦点了两个前辈做会议交传,然后剩下的五个人里,他居然只让小萧跟着。 其实在我看来让他跟着是合理的。别说他比另外两个实习生强,他比我和宋亚,甚至两位前辈都 还要强一点。 他对战争术语的熟悉程度让人觉得,他要么是个战争贩子从小吃炮弹长大,要么早已经海外打了 八百年仗、现在是个炊事班班长一类大隐隐于后勤的人才。 但看他的年纪,似乎都不像。 他的任务具体完成得怎么样不知道,但是看杜队和夏队出来时那副满面春风的样子,翻译应该没 出什么岔子。小萧还是跟祝侠一起走的,祝侠手里有一大沓纸条,说着什么幸好有你在。 看来他给祝侠翻译。 我很酸,宋亚也很酸,毕竟我们还从来没被领导这么表扬过。 表扬,然后立功,然后升职加薪,这不就一条龙了吗?表扬他一个实习生做什么?万一他毕了业 不来这地方受罪呢? 但是杜队好像并不酸。 杜钰队长和祝老板是夫妻来着。 据说他俩才结婚两年,小鲜肉一口一个姐姐地喊自己老婆,杜队这么沉得住气吗?还是说小萧跟 祝老板有亲戚关系,比如表姐弟什么的,真能喊姐姐? 古怪。 太古怪了。 说真的,不怪我们想孤立他。他有本事归有本事,但是新人这么爱出风头,多少也是有点不知收 敛。宋亚是最先开始吐槽的,我想小萧也许是关系户,就去跟两位前辈打听了一下。 进站两三年,前辈们也是燕宁站重建之后招的第一批或者第二批人了。 “没听说过他,也没见过。”前辈A说。 “向导里边哪有这么一号人?”前辈B说。 “不过听说副站长英年早婚了,他家那口子好像也姓萧。你们说会不会是副站长那边的关系?” “要是的话,一家人不得把他当宝贝捧着,还能让他出任务?咱们燕宁站,能站稳脚跟的除了关 系户就是有本事的人。他有本事,又是宝贝向导,也正常吧。” 有道理。 前辈B比前辈A更混得开一点,认识的人也多,究其原因,他更懂得官场职场那一套,喝酒送礼 做人情什么的都放得开。如果他说小萧不是关系户,那肯定就不是了。 新人嘛,他傲他的,我们孤立我们的。语料不分享给他,八卦的时候不叫他,吃饭的时候……大 家都是一起吃,不过他也像个人机一样,不怎么说话。 另外两个新人有点迟疑该不该上我们的贼船,毕竟他们和小萧是同学。但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太好 骗了,几句话就哥哥姐姐地叫,把小萧同志的八卦抖搂个干净。 女孩说他是有个哥哥,也在燕宁站工作,不知道什么身份。兄弟俩很黏糊,周末他就回家,周一 上课再回来。大二下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请了个短假,然后就申请走读了。 男孩说他娇贵得很,一点烟味也闻不了,兄弟们在宿舍悄悄摸摸抽根烟,他就好像要把肺管子咳 出去一样。他不生气,问他也说不介意,但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咳嗽就让人不好意思继续抽。 “是个肺痨鬼?”宋亚嘴真臭。 女孩又说喜欢他的男生女生都多,甚至还不乏有姐姐要跟他搞4i,但是他没答应过谁。有传闻说 他哥不是他哥,两个人长得不像,有可能是情人。 男孩说绝对是!之前他们宿舍和隔壁宿舍一起去喝酒,酒吧嘛,大家都懂,多少要沾点违规的地方。他们第一次去,小萧倒是也跟着喝酒玩游戏,同桌的有几个抽水烟,抽上头了说要叫几个姑娘来 一起玩。结果就在这时候燕宁站的哨兵进来抓人,查到了几公斤的违禁品,那次行动还是副站长带的 队。 “然后呢?”我问,“这跟他什么关系?” 男孩说当时很乱,然后他就消失了,第二天才回的宿舍。他回去的时候眼圈还红着,手腕上有一 圈红印子,领口下边好像被人种了草莓—— 宋亚一向没什么好话,他吃吃笑道:“他会不会是被人捡尸了啊?然后大晚上报警去了。” 女孩反驳说不可能,他的基训是整个系学生里数一数二的,蒙着眼睛都能跟教官打个平手,战斗 意识也强得吓人,有次出去比武还被其他站不明真相的教官挖墙脚。要是他都能被捡尸就没人能打 了。 我不懂什么叫战斗意识,但瓜很好吃。 关于他的话题没有进行很久,外边突然开始下暴雨,他们都冲回去关窗。我们本来是在两位前辈 的房间一起吃tapas的。我和宋亚住一起,宋亚当然不会放过跟前辈独处的时间,就派我回去。 这个酒店的条件像极了很久之前的招待所,地上没有地毯,走路的时候声音像大象在跳踢踏舞。 我慢吞吞地走,路过小萧房间,又路过露台。有伞的地方只有很小一块,我看到他坐在雨中的孤 岛上,一边揉着腿,一边在跟谁通话。 “不疼的。”他的声线很特别,有点哑,但是很清澈,“再说就是翻译,又不参赛,疼也不碍事 啊。” “嗯,在下雨,下得挺大,之前那次来比赛好像没有下这么大的雨。当时天枢还活着呢。” “带着药啊,”他笑起来,因为他背对着我,我只能看到他仰头,撒娇似的说,“不是你给我收 拾的吗?我的包裹像个医疗箱。” “……他们都挺照顾我的。” “……我知道,这次来的向导不多,真需要我的时候我会顶上。” 对面说了很久,他就在雨里安安静静地听着,最后很小声地说了句“我也爱你”。 妈的,热恋期吗?这么腻歪! 我明明只比他大两岁,怎么我就没有对象! 然而第三天的发展更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前一晚的暴雨雷电中一位饱受期望的哨兵过载了,现场没有白噪音室一类的照护条件,就只能靠 结合向导看着。然而当天恰好是向导的单兵比武,每支队伍上三个,现在少了一个人,而祝侠上不了 —— “怀孕了?!” 杜钰好像比其他人更震惊一点。 “你怎么不早跟我讲!” 祝老板说:“我要是说了你肯定不让我来,本来我就只是带队,也没想到会需要我做这个啊。” “那啷个行!” “啷个不行!”祝侠不是渝州人,渝州话说得怪腔怪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管 我!” “我我我我我是这个娃儿老汉我当然不干!” “你跟我吵架做什么?现在这情况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 “老子数到三!” 杜钰就闭嘴了。 我没想到杜队能被老婆吃的死死的,后来我才知道这种一种名为“耙耳朵”的地方特色。 大家都尬住了。 好嘛,祝老板怀孕上不了,现场也没更多的向导,总不能让那个细狗实习生上吧?他说不定枪都 没摸过。 然后小萧说:“我来吧。” 杜队和祝老板都看着他,一脸忧愁地问他行不行,夏副队没说话,就站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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