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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走了多久。 沈今越的裤腿上全都泥水，走一步，带一步。 走到后面，他甚至觉得不是在用腿走路，而是在用脑子里最后一口气走路。 腰上的力量一点一点前进。 “就是那！”从前面传出来一阵喊声，“那有车！” 沈今越抓回自己的魂，往前看，一片雨雾里，三俩面包车歪倒在路边。有的前机盖已经被石头砸烂，有的或许是为了躲避，半边身子都栽进道路外的泥道里。 “都没人！” 沈今越快步走过去，前前后后看了眼，保价几百万的摄影机屏幕烂得稀碎，黑色的表面上还有暗红的血迹。 “有人受伤了。”他当即指出了，“他们应该出事了。” 专业人士立刻做出反应安排，雨势一小，无人机就飞出去，大家兵分两路开始寻找。 沈今越觉得这是他近二十年人生里最安静的时刻。 尽管大伙搜救呼唤的声音巨大，尽管无人机的飞动声自头顶传来，他依旧觉得这世界太过安静了。 安静到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 世界变成了一片，一整片，他在里面寻找。 “找到了！找到了！” 白色的世界突然亮起来。 沈今越跟大伙一块迅速跟着发出喊声地跑去。 在事发周围的一处高地废弃房屋里，沈今越看到了眼熟的剧组工作人员们。 双方在这一刻都松了口气。 摄制组的有个小伙子满脸都是泥水，一张脸花不隆冬，看见沈今越的时候，硬是不太确定地瞧了好几眼。 “沈老师？！” 沈今越忙走过去。 “你——你怎么来了——” 沈今越看了眼手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来找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周围看去。最看了就叫人生气的家伙不在这里。沈今越心沉了一瞬，“刘老师，你有看到谢明然吗？我是说，你有看到言月吗？” 剧组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言月的真名。 刘小伙子反应了一会，眉头紧皱：“言月老师也来了吗？” 在旁的大哥接话：“来了，我看是跟着老A他们那车的。” “老A那车——”小伙子脸色一变，“沈老师，他们刚刚那车人出去救器材了。” 沈今越都想骂脏话了。 “这时候了还救器材？！” “老A那人就是这样的……言月老师好像不放心他一个人，跟着一块去了。”小伙子面色难看。 “去了多久了？”沈今越问。 小伙子：“有一会了。” 旁边的大哥说：“快半小时。” 沈今越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他们往哪走了？” “那边。等等，沈老师，你难道要去找他们？你就在这吧，我看救援队的人已经往那边去了。”小伙子说。 沈今越知道自己最好待在这里。 他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种时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他和大家一块席地而坐，雨衣都忘记脱，一行动起来就哗哗作响。与这声响成为鲜明对比的是沈今越冷沉的一张脸。 入夜的山区黑得吓人，举目望去只有人手中的电筒在发亮。 白日里的山化为怪物，不断压迫着朝沈今越涌来。 他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手电筒光亮最多的地方。 大家都在等待。 “回来了！回来了！！” 沈今越跟着这声音一同站起来，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因为发麻而踉跄。他站稳，忍着小腿麻痹的刺痛，快步朝前去。 近了，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清情况。 救援队扛着一个担架回来的。 沈今越身子晃了晃，抓住浮木一般抓住身边走过人的衣服，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言老师是为了救我……”惊魂未定的声音内疚地响起，是老A，刚刚那个人口中的老A。沈今越转头看过去。 随行的医护上前来。 沈今越：“医生，他怎么样？” 对方摇了摇头：“情况有些危险，还是该尽快送去医院，但现在我们回去的路也被封上了……” 太糟糕了。 沈今越问：“我能看看他吗？” 医生让开位置。 傻逼，笨蛋，白痴。 沈今越有一万句话想骂，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跟他吵架的人现在当真变成了哑巴，一句话不说，躺着。他伸出手，谢明然的温度还在。他怕失温，脱了自己的外套再搭上去。 手表的时间点一秒一秒逼近。 沈今越几乎是抱着赌博的心态。 他在心里想，老天啊，求你了，请继续站在他这边吧。 指尖拉下口罩，在无人注意的时刻，沈今越贴上谢明然的唇。再多的便没有了，他守在谢明然的身边，一边一边搓着他的手，怕他冷，一但冷了，也许就真的没办法了。 零点抵达的那一刻，沈今越想，如果这一切都奏效，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嘲笑谢明然。 跟他说，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躺在那里，被一个吻拯救。 然而，当熟悉的重置感来临。 沈今越人还在威亚上。 他一时失了神，表演得正好，却差点从空中摔下来。还好他反应及时，立刻稳住。旁人都看傻了，方寒吓得手心都是汗，忙从监控器跑过来：“没事吧没事吧？！” 沈今越摇摇头。 他说：“方导，我好像有点发烧。” 方寒抬手往他脑门上一摸，烫得能蒸鸡蛋。 “你这孩子！”方寒忙招呼旁人，拉着他去一旁坐下。 周围人都在关心他，沈今越却只想起一件事。 他问赵辛要手机。 刚刚打开，屏幕上就是备注傻逼的人打来的未接来电。 再打开微信。 死寂多日的聊天窗口亮起了红点。 傻逼：别担心，我没事。 “小越！这么难受的吗？”休息的纪桃都看傻了，“怎么办？我们现在去医院？！” 沈今越抬手蹭掉滚出来的泪水。 “不用，在村诊所开开药，让剧组的人帮我打点滴就行。”昨天直接去县里，是裴子逸担心村里解决不了这情况。今天沈今越已经能把昨天开的药倒背如流了，如果村里有，就不必再跑一趟。“对了，桃子，能帮我把裴总喊过来吗？我有事跟他说。” 裴子逸着急忙慌赶来，以为是他身体问题太过严重，哪晓得，沈今越第一句话就是问：“摄制组和道具组是不是有人打算今天白天从县里过来？” 裴子逸瞪大眼：“你怎么知道？这事……这事我跟你说过吗？”
第066章 “噢, 我听摄制组的人聊天提到的，老A他们要过来是吧？”沈今越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裴子逸啧了一声：“你这消息可真灵通。” 沈今越转头对着无人处咳嗽两声，揉了揉鼻子, 抱着赵辛递过来的保温杯, 裹着衣服坐在椅子上：“子逸哥, 我跟你说件事。” 裴子逸干脆也扯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什么事？你说。” “今明两天，老A他们都最好不要往咱这村里走。” 裴子逸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沈今越：“其实我前两天做了个噩梦, 起来后身体就不舒服，今儿还发烧了。” 他断然是不可能跟裴子逸说他回溯时空了, 所以能够提前预知今天要发生的灾难。 想到裴子逸开机时算日子的行为，沈今越决定借着怪力鬼神来劝两句。 “今明两天，路上会出事的。”沈今越说得很认真。 裴子逸身子往后一仰：“小越, 你可别吓我。” 沈今越裹进了身上的外套，笑笑：“子逸哥，我没事拿这种话吓你做什么？我是觉得，这种事, 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老A他们要带过来的东西很赶吗？” 裴子逸思索着：“赶倒也说不上，只是都有排期。拍戏这事你也知道，场场都紧凑, 那器材和造景道具都是后面几天要用的，要是他们晚些时候来，拍摄的时间也要拖到后面去了。” 沈今越当然知道。 他也懂。 有的时候剧组进程缓一天, 烧掉的就是百来万。 可若是出事, 就不光是钱的问题, 还有人命。 “我再想想。”裴子逸心里是有点虚的，但他下意识觉得沈今越说的这些都太扯了。他叮嘱, “这两天你先好好休息，我等会就去把医生叫过来。” 沈今越说好，心里依旧不放心，跟着赵辛回房间躺着等医生过来，又拿起手机，给谢明然发消息。 只茸：我跟裴子逸提了，他似乎不太相信。 R：交给我。 R：你这两天注意身体。 只茸：好。 有了谢明然的话，沈今越回溯后时时刻刻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来一些。 医生赶来，也提议如果是为了尽快恢复，还是得去县里。沈今越把昨日医院的检查结果倒背如流，又讲了挂水要用的东西。 医生诧异：“沈老师，你这……你也是学医的？” 沈今越说：“以前病得多了，就知道了，医生，你就先按这个法子试试吧。” 他不想去县里，虽说有回溯在前，但沈今越总担心路上又出什么事。 过了会，裴子逸来找他，叫他安心养着，老A那边，会让他们晚些时候再出发，他还跟当地的征服联系了，会叫人这两天都暂时把那段路封上，避免当真出现意外。 “你信我的话了？”沈今越问。 裴子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刚大师也给我打电话了……” 沈今越心想，原来这就是谢明然想的办法。 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就好比玄学的事也要交给玄学的人去办一样。 谢明然的汇报也来得很快。 R：老A他们的事处理好了。 沈今越一只手上插着点滴针，另外一只手在打字：谢谢。 R：跟我要这么客气？ 只茸：你怎么不夸我有礼貌？ R：好吧。 R：宝宝你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宝宝。 沈今越的耳廓一下发烫起来。 他怀疑这完全是发烧后遗症。 谢明然从哪里学来这么乱七八糟的话？ 沈今越完全不知道，这些时日，谢明然以用户9023414的身份潜水在cpf群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学到了什么。 他犹豫半天，打出来的字删删减减，最后也没发出去。 谢明然瞧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他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 落石，暴雨，意料之外的灾难。 还有为了拉过找器材的老A却被山坡上滚落下来的重物砸到的前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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