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列手臂上的颜色还不深,如果是深蓝色的污染蔓延到全身,几乎等同于多了一件防弹衣。 “别乱摸。”齐列屈肘给了他一下。 傅以榕灵活的躲了过去,好奇的问:“你这里还有知觉吗?” 有,但齐列懒得回答傅以榕的问题。 他看向陆浮,问道:“你确定你有办法吗?” 少年只是笑:“我要是没办法,你也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了解神赐的人了。” 齐列不悦,“你没说敬语。” 陆浮撇了撇嘴:“老古板。” “要是真算起来,你也没叫我冕下,齐老师,你目中无神,要遭神火焚身之苦的。” 齐列晃了晃自己的手臂:“这个还不够苦吗?” 当然不。 陆浮掏出灰蒙蒙的匕首,在齐列的手臂上比划了一下,Alpha立刻用另一只手拦住刀尖,拧着眉说:“我试过刀割的方法了,挖掉这块肉也没用。” “是吗?” 少年眼尾一挑,手下毫无征兆的猛地用力,刀尖从齐列那只好手上贯穿,直直的扎进爬满神赐的手臂。 “嗤”的一声,血汩汩的向外冒,Alpha的两只手被刀刃牢牢的钉在一起。 “嘶——” 齐列痛得上半身后倾,冷汗细细密密的冒了出来,胸腔沉重的起伏,那团污染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将要被清除,剧烈的扭动挣扎,向着更深的血肉爬去。 无法抑制的痛意从皮下爆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的涌向刀口,嘶吼着寻求解脱。 “有点疼,忍一下,”陆浮说着伸出自己的左手,掐住了齐列的脸,提醒道:“别咬到舌头。” 齐列狭长的狐狸眼恼怒的看着少年含笑的侧脸,他都这样了,咬到舌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唔、你快点…”齐列含糊不清的催促道,眼前忽的蒙了一层雾,只能看到毒蛇般冷然的刀尖从自己麻木的血肉中缓缓拔了出来。 他要做什么? 齐列的身体似乎都麻痹了,他完全动弹不得,眼睁睁望着陆浮扯开他的衣领,准确的找到潜藏的污染。 他又笑了。 陆浮每一次牵动唇角,都让齐列绷紧的神经越来越濒临断开。 “齐老师,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陆浮的笑声闷在喉咙里,像是从水面浮出的暗礁。 “它想赶在被清理之前直接吃了你。” 那你倒是动手啊! 齐列相信自己现在一定狼狈到了极点,他昂贵的西装被血污弄得一团糟,精心护理的红发成了打结的狗尾巴草,养尊处优的双手在艰难的调动血肉,掩盖上头的疮疤。 他这辈子的苦都在今天吃完了。 “我也很想帮你,但是,齐老师,这里是心脏。”少年故作为难的抿了抿唇,那双惑人的眸子却依然闪烁着微光。 心脏?齐列的脑子已经被搅得一团乱麻,陡然听到这个词,Alpha怔了怔。 心脏永远是致命部位,无论是自大如齐之裕还是谨慎如齐列,他们都不会将这里轻易示人。 “您敢将生死交给我吗?”陆浮用近乎气音的声音问。 齐列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雾气散去,只剩下清醒的暗芒。 当危及生命的情况出现,Alpha浑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挣开陆浮掐在脸颊两侧的手,齐列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冷静,痛楚被屏蔽在外,一个问题在脑海中逐渐扩大。 陆浮值得信任吗? 这是他亲手选中的学生,说得夸张点,没有齐列拍板,陆浮未必能进入第一军校。 当然,齐列不否认陆浮另有别的方式大放异彩,但既然他走上了这条路,就和齐列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作为老师,齐列理应教他点什么。 “我记得,你在试卷中说过,你觉得Alpha很难杀。” 齐列的手握住了陆浮的腕骨,一点点上移,留下血红的湿漉痕迹,赤色在少年的皮肤上缓缓流动,汇成艳色的蛇。 他牵着陆浮的手,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狐狸眼弯成半截镰刀:“来验证你的答案吧。” 陆浮垂下眼,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下方是齐列跳动的心脏,他一个念头,就能让这具身体失去呼吸和温度,沦为一滩人形的糜肉。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是胡乱写的,你会不会心血管破裂?” 皮肉被刀尖咬开了一条缝隙,陆浮一边调笑一边加深这道伤痕,匕首像是追逐猎物的狼,撕咬着陷入颓势的神赐。 困兽般的神赐疯狂的吸收齐列的生命力,以求苟延残喘,齐列仿佛陷进了泥沼,身体和意识都疲惫不已。 他强撑着睁开眼,“如果你胡说八道都能成为教皇,那我一点都不怀疑你的辩论能力。” 陆浮注视着脸色苍白的男人,轻嗤了声:“辩论只是走个形式,就算我失败了也改变不了教廷回归的既定结局。” 只不过是和平回归还是暴力回归的区别罢了。 齐列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血,失血过多的他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在他的眼中,世界已经停止了运转。 傅以榕面无表情的脸变成了灰白的马赛克,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身上浮动的死气,坐在不远处的小狗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好似在等待他的死亡。 最初的赌徒心态溃散一地,齐列动了动眼珠,指尖艰难的勾动陆浮的发丝。 骄傲了一辈子的男人问:“我会死吗?” 一只手温柔的蒙住了男人的眼,齐列感觉到耳边低低的呼吸声。 他在靠近。 Alpha这么想着。 陆浮的发散落在齐列的脸、脖颈、胸口,于是无处可走的血攀附其上。 那黑发像是要钻进齐列的皮肤,在他体内生根发芽,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收到发丝的牵动。 陆浮的手缓缓下移,鼻腔感到了短暂的窒息,接着是不断的提出疑问的唇。 光线重新射进了齐列的眼,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听到陆浮说:“我需要一个活着的投票者。” 齐列忽得放心了,陆浮的话其实没有任何说服力,但他这么一开口,齐列就突然失去了恐惧。 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星网上有那么多人追捧陆浮了。 在沉默的氛围中,最后一丝污染被刀尖吞噬,齐列陷入了彻底的昏迷之中。 黑暗袭来的最后一眼,是陆浮被他染了血痕的手臂。 周遭静的像是一切感知都被抽离,齐列的大脑还醒着,身体却进入了漫长的修复当中。 躺在治疗舱中,齐列的意识在黑暗中寻觅,走得精疲力竭,走得支离破碎,他寻到了凝住的血月,寻到了一根伫立在废墟中的石柱。 白色的石柱上爬着绿色的苔藓,似一条死去多年的蛇躯,齐列记得这里——首都星第一座被毁的神殿。 他默默的看着这从久远记忆中刨出来的画面,喉咙中涌动着呕吐感。 蛇正在苏醒。 将齐列送进治疗舱,陆浮这才有时间理会傅以榕,在他开口前,傅以榕蹲下身,对着lucky伸出手:“嘬嘬嘬。” lucky耳朵动了动,站起身走到了一边,只留了一团毛茸茸的尾巴对着傅以榕。 傅以榕挑起眉头,不信邪的拿起桌上的苹果,走到lucky对面,lucky一声不吭的转了个圈,傅以榕也跟着他的脑袋转。 一人一狗在齐列的地毯上玩起了双龙戏珠。 珠是傅以榕手上的苹果。 【018:好弱智的画面。】 【陆浮:不许骂我的狗。】 【018:好弱智的人类。】 【陆浮:这个我没意见。】 “别逗它,真咬你了你又不高兴。” 傅以榕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狗不吃的苹果,“咔擦”咬了一口,“还挺甜的,齐列这日子过得真舒坦。” 陆浮直接坐了齐列的老板椅,转了两圈后感叹道:“确实,早知道刚刚让他死一下算了。” “不是已经四分之三死了吗?”傅以榕夸张的用双臂比划了一个椭圆,“我都看到他背后的奈何桥了。” 陆浮似笑非笑的支着下巴,“那应该是你要死了。” 傅以榕倒是不在乎,齐列要名要利要家族常青,舍不下的东西太多,但他不一样,上没老下没小对自己的命也没有很强的占有欲。 “死呗,我还挺好奇神长什么样呢,你见过吗?” 陆浮摇摇头说:“就长神像那样吧。” 每个教堂里都有神像,但他们都没有雕刻五官,人类的身体顶着一个透露形状的石头般怪异。 虽然第一任教皇的说法是信徒没有资格直视神颜,所以没有雕刻五官,但陆浮有理由怀疑他也没见过神。 除非第一任教皇眼睛里装了热成像仪。 这么一想,陆浮微微后仰,脑中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他不会真装了吧? 【018:你要让诺加装?】 【陆浮:他已经被神拉进黑名单了。】 神拒绝您的拜访,请下次再来。 傅以榕咋了咋舌:“我比较没素质,神顶着那副惊悚的面貌,在街上遇到我看都不看一眼,路过还要给一脚。” 你这话别让神听见,祂可容易破防了。 陆浮比了个大拇指说:“你要是能在街上遇到神,这个教皇你来做。” “别了,我可不会辩论,”傅以榕掏出别在后腰的枪压在桌面上:“我喜欢拿这玩意儿讲道理。” 【018:要不你明天辩论的时候也用这个?】 【陆浮:你以为就我有?】 全体公民必须在二十岁之前考入军校,不然将被强制分配的后果就是,陆浮刚上膛,就会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观众们齐齐瞄准。 这下真的要叫神滴滴代打了。 傅以榕是经历过饥饿的人,苹果核也一并嚼碎了咽下去。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将上面浮着的茶叶一点点刮掉,这才勉强喝了一口,道:“明天的辩论,我会派军队将场地围起来,一共三万张现场票,今晚八点开始进行线上拍卖,价高者得,一人最多可以抢五张。” 拍卖? 这么黑心。 陆浮压住傅以榕的茶杯,感受着不断撞击掌心的热气,直截了当的问道:“我能分多少?” “这个嘛,从理论上来说,嗯,技术上来说呢,也对,实际情况角度出发,有点困难,”傅以榕松开茶杯,食指揉了揉鼻翼,“我觉得吧,可以考虑,但不合适。” 你在狗叫什么? 我请问,你在狗叫什么? 陆浮收回手,拿起齐列书桌上的晶核摆件充作惊堂木“咚”的敲了一下:“本官认为,五五分最为恰当。” 他还装模作样的抚了下不存在的长胡子,摇头晃脑的说:“四六分也行,六是我的幸运数字。” “大人,您糊涂啊!”傅以榕一个飞扑上半身趴在齐列的书桌上,痛心疾首的说:“我们军部挣点钱容易吗?我为帝国卖过命,我为帝国流过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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