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迢带季窈走的是一条僻静的小道,掩映在山花海树中,少有人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石阶上,有些地方年久失修石块脱落,谢迢就会提前出声让季窈小心脚下。 一路上到山顶,终于行到了尽头,一座占地广阔的道观背靠陡峭山壁,撞入季窈眼中。 道观的形制已有百年的历史,建筑主体古朴大气,第一眼带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而冲击季窈更多的,是谢迢住在道观里这个事实,而且是从小就住在这里。 一直知道谢迢是天师,天师住在道观里很合理,但季窈之前一直没想到这方面,他以为谢迢属于某一个玄学家族,有自己的亲朋父母。 前方谢迢察觉到季窈突然停下,回头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季窈回神,摇了摇头,跟着继续往前走。 道观前面的空地铺着大块的水磨石砖,墙壁是新粉刷的白灰,从细节可以看出到处都有新新旧旧的修缮,住了一代代的人。 道观正门洞开,迎接四面八方的来人,不过今天不是特殊节日,只有零星的香客进出,门前有一个道士正在扫地。 季窈和谢迢走到近前,扫地道士正好换了个方向清扫,看到谢迢,惊喜道:“谢师叔,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将扫把立起来,看着谢迢怀里抱着的一捧桃枝问道:“用我帮你拿吗?我看一个人挂不方便。” 谢迢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有朋友来,要招待他。” 扫地道士的目光自然转到谢迢身边站着的季窈身上,主动打招呼道:“居士好,我是谢师叔的第二十七师侄,你可以叫我道心。” 道心自称是谢迢的第二十七师侄,但他看起来比谢迢成熟很多。 谢迢如果换一身运动服,看年龄就像一个大学生,没想到在道门里都是师叔的辈分了。 兴许是看出了季窈脸上的疑惑神色,道心笑着解释道:“经常有香客奇怪,”道心用手点点谢迢,“他年纪这么小怎么我们都叫他师叔呢,其实道门里排辈是按拜入门时间和派系算,我师叔三岁就入道了。” 季窈恍然大悟,之前在玄学聚会上就听言槐提起过谢迢三岁入道,原来是指这个。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谢迢,三岁入道的天才诶,不比主角的天赋差在哪。 道心看季窈脸上惊叹的表情有趣,继续道:“说起来,我师叔从小在道观里长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带朋友来道观呢。” 季窈闻言,有些没想到,是这样吗? 他转头想问谢迢把自己带到道观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见谢迢面无表情看着道心问:“你今天的值日都做完了?” 道心摸了下鼻子,“没有。” 他两手握住扫把,立刻弯下腰动作起来,“我这就继续。” 道心扫地去了,谢迢这才转头看向季窈,没提刚才的话题,只说:“我们进去吧。” 季窈眨眨眼睛,也不去想道心的话了,点点头说好,越过道心,两个人往里面走。 道观的牌匾黑底金字写着玄云观三字,正门进入迎面是一座大殿,供奉三清。 谢迢带着季窈先进去上了一柱清香,才向后殿走去。 后殿是弟子们的休息处,游客一般进不了这里,四周一下清净了不少,隐隐地有古琴声传来。 “是我师父在练琴。”谢迢带着季窈在一间袇房前停下,琴声正是从里面传来。 袇房是道士们居住、修行的地方,属于私人居所,误闯其中是不敬的。[1] 季窈就准备安心在门外等着,没想到谢迢也没有进去。 他从怀抱中的桃枝里抽出一枝,其余放在地上,踮脚将那枝桃花挂在了门框上。 做好这一切,他转身抱起地上的桃枝,对季窈说:“我们得把这些都挂完才行。” 门内的古琴声还在继续,季窈知道这师徒俩没有要见面的意思,就主动抱过谢迢怀里的花枝,“那我帮你拿着吧,两个人配合着方便点。” 谢迢弯了下眼睛,“多谢。” 季窈笑,“不客气。” 于是两人就这样配合着一间间挂过去,季窈帮忙抱着繁多的桃花枝,谢迢只用抽出其中一枝,探身往师兄弟们的袇房门上挂。 直到谢迢砍的那一捆桃花枝都用完了,还剩最后一间房没有挂。 季窈手里捏着唯一剩的、谢迢送他的那只轻巧桃花枝,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砍桃树枝的时候刚刚砍够数?” 谢迢点点头。 季窈:“……” 季窈叹口气,把手里的桃花枝递出去,“你把这一枝挂上去吧,只留下这一间不挂不好。” 谢迢把桃花枝推回去,“已经送你了。” 季窈犹疑地问:“那这一间?” 谢迢摇摇头,“没关系,这一间是我的。” …… 借着挂桃花一事,谢迢相当于带着季窈参观了整座道观。 他又带季窈去道观后的松风林转了一圈,而后亲自送季窈下山。 下山路上,季窈想起什么,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递给谢迢,“呶,这里面装的就是我问你来路的那只金伥鬼。” 谢迢接过去掂了掂,他不像季窈有阴阳眼,因此并没有拧开。 就听季窈道:“你帮我处理了吧,我只会抓鬼不会放鬼。” 谢迢答应下来,“下次道观里举行炼度法事时我将它一并处置。”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然风风火火地冲下来几个弟子。 一个弟子踩中一块松脱的石块差点摔倒,谢迢伸出一只手稳稳撑住他,问其它的弟子,“什么事这么匆忙?” “刚刚跑脱了一只桃花煞。” “是香客觉得最近婚姻不顺来进香,刚踏进大殿铜铃就响了。” “道今师兄看了香客面相,说是桃花煞,已经跑走了,让我们去追。” “山脚就是一片桃林,桃花煞爱往桃树里钻,我们正要去寻。” 几个弟子七嘴八舌的回答着,手里还拿着桃木剑、手持铜铃等法器。 季窈在旁边听着,忍不住询问,“这片桃林这么大,这桃花煞听起来还会跑,你们怎么寻?” “铜铃感知到妖气就会响,我们如果遇上它就不会让它跑掉。”一个弟子回答。 季窈默然无语,关键就是遇不遇得到啊,这桃林这么大,桃花煞还长脚。 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谢迢开口定音,“这么去寻无异于大海捞针,你们要利用桃花煞的弱点去对付它。” 其中一个弟子想了想道:“桃花煞喜欢好看的人。” 其它弟子闻言,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季窈身上。 季窈:“……” 道士抓妖还要用美人计吗? 还是用无关此事的“美人”? 这几个弟子的想法听起来就不靠谱,好在谢迢开口了,“桃花煞喜欢唱歌,可以用歌声吸引它出来。” 几个弟子顿时点头,“师叔说的对。”“这下好办了。”“我们这就按这个方法去找。”…… 季窈夹在这一片附和声中,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涉及到他的一个知识盲区,让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地问了出来:“手机播放的电子歌声能吸引来桃花煞吗?” 在场的一干人等顿时沉默了。 谢迢抿抿唇,诚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没有从谢迢这里得到答案,季窈没有失望,相反,他眼睛亮起、跃跃欲试地提议道:“我们试试?” 为了试验的严谨性,他补充道:“用控制变量法。”
第16章 玄学文片场 季窈和几个弟子约定,所有人分成两组,季窈和谢迢一组,往南走,唱歌,几个弟子一组,往北走,用手机播放歌声。 为了控制变量,他们选定了几首经典老歌,循环播放和唱,排除桃花煞本身对歌曲的好恶影响。 和几个弟子分开后,季窈就开始唱歌。 他的歌声清越,除了自身有唱歌天赋外,签约公司后又接受过声乐培训,音域宽广,高音流畅地倾泻,顺滑地搭上春风这一列车,被带着随花香一起飘远,一路漾到远方。 谢迢在季窈开口唱歌后就不知不觉落后到了追随者的身位,季窈在前方踩着歌声的节奏行走,他唱出的歌声就像丝线,牵动着谢迢在后方一路跟随。 约定的歌曲唱了一轮毕,季窈突然转回头,想明白了关键的节点对谢迢说:“这个控制变量不对,最大的变量是桃花煞才对!” 季窈舔了下因连唱几首歌变得干燥的嘴皮,“我们怎么知道桃花煞在桃林的哪个方位,要是它在南边,我不是歌声唱给聋子听吗?” 在娱乐圈里他唱歌都是要出场费的,现在竟然白白因这桃花煞唱了好几首歌,可恶! “我在听,”谢迢突然说,“你唱的很好听。” 季窈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那句歌声唱给聋子听。 这句话只是吐槽的,重点在前半句话,谢迢这明显是抓错重点。 但对于别人的夸赞,季窈曾做过偶像的素养让他第一反应感谢赞扬,并顺口道:“那你以后多支持我啊。” “支持?”谢迢疑问了一下,很快很认真的问,“怎么支持?” “呃……” 刚刚嘴快了,季窈现在有点词穷。 季窈干脆转过身,随口敷衍道:“就多听我的歌,你也喜欢听嘛,”他挥舞着手里的桃花枝,是谢迢送给他的那只,转移话题道,“这样找下去不行,桃林还是太大了,歌声也不能覆盖太远,桃花煞还有别的弱点吗?” 遇到专业的领域,谢迢沉吟了一声,“桃花煞作为精怪,只能附身在花草、画像上,桃花煞能为人招来烂桃花,它应该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季窈对景峰不是很了解,他直接问谢迢,“附近有哪里人群密度格外大吗?” 谢迢与季窈对视,“景区入口有一座公园。” 两人立时折返,回到山脚的公园处。 正是桃花缤纷的季节,有很多家庭一起出来踏青,公园里人山人海,草地上每隔几米就铺着一块野餐布。 季窈和谢迢步入公园,他有阴阳眼,四处转动着看能否发现桃花煞的踪迹。 不过人实在太多了,走来走去,晃的人眼花缭乱,难以追踪踪迹。 季窈正四处看着,被谢迢拉到一棵柳树下,一瓶冰凉的水贴在了他的手掌上。 “喝点水吧,你的嘴起皮了。” “啊。”季窈下意识舔了舔嘴皮,太专注于找桃花煞了,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他拧开矿泉水瓶,清凉的水入喉,缓解了嘴里的渴意,也让大脑清醒了些。 “我想到办法了。”季窈自鸣得意的说。 谢迢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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