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朔用三年的兢兢业业和一丝不苟换来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还没自由两年,老爷子就又塞了个于映央给他。 好在经过他这些天的观察,于映央并不擅长通风报信,也许明继韬从一开始就瞧不上于映央。 所幸,明继韬并没有继续追问。最近明氏的声望有些起伏,于映央是维护家族与企业形象的重要工具,明朔稍微上点心也无可厚非。 “去年吧,我在你那边儿买了个小岛,说是风景不错,你要是忙完了,就约秦董的小孙子过去玩两天。”明继韬说。 明朔垂着眼睛,登上等在航站楼门前的车,“好的,我会和秦跃确定时间。” 车子穿行过一条小道,道路两旁是椰子树,夕阳在树后渐渐褪去了颜色。 明继韬又絮叨了几句,然后在挂断电话前,突然叫了明朔的名字。 “爷爷。”明朔恭敬地回应。 明继韬的话意味深长,“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不被拆穿,否则不要轻易说谎。” “明朔,你不擅长说谎,这是你的优点,也是将来你管理明氏的一个隐患。” 明朔默然。电话从那头挂了,他垂下胳膊,静静坐了一阵。 窗外,那场壮观的落日终于结束。天黑了,亮起一整面天空的星。 . 于映央在医院待到要发霉,终于迎来了出院的日子。 那天天气很好,天上的云很多,细细碎碎,像蓬软的棉花糖。于映央兴奋地走出医院,明朔的车就等在大门正前。 见于映央出来,明朔和司机一起下了车,于映央拎着自己的东西跑向他们,一边跑一边觉得这个场景好俗气,像古早的电视剧。 不同于电视剧的是,没人给予于映央阔别已久的拥抱,司机接过于映央手里的东西,对他道了声恭喜。 明朔则蹙着眉,拦下司机,指着于映央带出来的两大袋东西问:“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多?” “衣服,”于映央说,“那天秦跃过来探病,可能是觉得先前说了那些话有点不好意思吧,所以把他不想穿的衣服都带给我了……” “免费的。”Omega补充。 闻言,明朔的表情由不解转成不耐,接过司机手里的袋子,往研究所后方的垃圾回收站走去。 于映央追上来的时候,明朔正把袋子往捐助箱里塞,于映央站在他身后问:“干嘛啊?” 明朔头都没回,“以后他给的东西都不要拿了。” “我没拿,是他留在我的病房的……”于映央小声道。 两袋子衣服很快就见了底,于映央站在原地,抿着嘴唇,悄悄掂了掂脚尖。 身体异常轻快。 于映央知道,秦跃这个人其实不坏。 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想要秦跃的衣服,一点也不想。 . 回到家,于映央就径直扎进小房间里,体贴地关上了门。 明朔在书房工作了一阵,去卫生间,又在餐厅倒了杯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会儿财经新闻。 许久,Omega的门终于打开了,于映央端着水杯,一脸生无可恋。 看到客厅里的Alpha,于映央明显惊讶;现在是下午四点,这个时间看到明朔坐在家里,实属反常。 “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明朔看着Omega的脸,“你呢,刚出院,感觉还好吗?” “好啊,”于映央揉揉脑袋,有些无所适从,“就是落下的功课太多了,得抓紧时间追追进度,这里的课程真的挺难的。” 明朔站起来,不习惯地说:“有哪里不会的,可以问我。” “问你啊,”于映央沉默半晌,突然想起明朔的专业也是计算机,呆呆地说,“啊,真的可以问你诶!” 第一次,明朔在于映央的邀请下,走进他的房间。 于映央的桌面不算大,明朔要把椅子向后拉一些,才不用和Omega贴在一起坐。 于映央趴在电脑翻阅课件,追溯自己从哪里开始看不懂。 明朔趁着这个间隙打量房间。 入住两个月了,于映央的东西还是少得可怜。 桌上有几支笔和两个笔记本;开放式衣柜的最上层是几张水彩纸,往下看,挂衣区只有一薄一厚两件外套,然后就是旁边的两个小置物格,一个放上衣,一个放裤子。 明朔继续看,突然跟床头的陪伴型机器人对上视线,机器人对着他微笑——待机状态下的机器人仍会关注小主人的状态,检测异常情况。 这房间诡异而孤独。 明朔的视线一直在房间里绕,不理解于映央为什么要把生活过得这么寒酸。 不是都给他卡了吗? “找到了,这里!”于映央指着屏幕说,“就是从这里,我不懂这一步的意义是什么……” 明朔看了看,很快便给出解答。 明朔发觉,于映央在功课方面很聪明。 虽然嘴上说着不擅长,但几乎一点就通,教起来毫不费力。 独自回到书房,明朔对着电脑放空,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打开常买的男装网站,机械地翻了翻,看到顺眼的就加进购物车。 收件地址是公寓,电话填的是于映央的。 几日后,于映央收到了好几个写着自己名字的包裹,当即给明朔拨电话。 “哥哥,这些都是你买的吗?” 将手从键盘上拿开,转椅绕了半圈儿,窗外正飘着雨。 明朔盯着挂在窗户上的雨丝:“嗯。” 于映央的声音染了层笑意,“那我给你搁你房间去?” 明朔嗤了声,戳破他的伪装,“都是S码的,你觉得我能穿?” 于映央一屁股坐在那堆包裹中间,笑呵呵地卖乖,“哇,原来哥哥穿的是S码啊!”
第20章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也过得飞快。 好像越是拼命追逐什么,什么就越会加速流逝。 这个念头跳进脑子里时,于映央正式迎来了第一学期的期末月。明明感觉开学才没多久,转眼几门课的期末作业就都飞进他的邮箱。 其中有一门课程的考核是独立项目,要求他们制作一个简易的功能性程序。于映央决定做一个桌面浮窗,和AI算法嵌套起来,点击浮窗就能完成一些基本指令和对话。 关于这个浮窗的造型,于映央想了很多种版本,最后决定夹带私货,就用自己的画。 结果就是,程序还没写完,他又兴冲冲地开始去学习动画,抓耳挠腮地让自己那条小胖鱼“动起来”。 于谨温总说他抓不住重点,迟早要吃亏。于映央觉得也是,比起问题的核心,他总是对着冗余的周边使劲儿,所以看上去又慢又笨。 然而,这一次没人再在他的耳边说风凉话,他却越来越明晰,哪怕很费劲,自己也甘之如饴。 因为他在做着一件自己由衷喜欢的事。 于映央画了好多张图,描绘出小胖鱼的各种神态表情。看着程序里的小鱼神气地摆着尾巴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个东西也跟着活了过来。 从没比现在更感到充实,于映央规律地上学、下课、打工、写作业……日复一日的单调反而让他心安,也更振奋,对未来充满期待。 于映央时常会向明朔请教问题,明朔也会给他讲,讲得仔不仔细全看明朔那天忙不忙。 可于映央还是觉得很开心,有人向他提供帮助,这个人还是明朔。 他总是笑眯眯地说谢谢,心里想,可能自己就是抓不住事情的本质的人吧。有时候哪怕没有问题,他也会制造问题拿过去问。 于谨温一语成谶,这样当然会吃亏——明朔总说他变笨了,而且是一天比一天笨。 . 交掉了最后一份作业的那天,之前小组作业的同学提议开个Party,于映央半推半就地被他们虏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宿舍。 这场派对十分潦草,比起庆祝更像是发泄,大家心照不宣地吃了几块披萨,然后把灯一关,从冰箱里掏出很多瓶酒来。 音乐声乍起。 于映央躲在一边,他不懂为什么大家考完了期末就好像劫后余生一样。 后来他想明白了,也许因为他从没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糟糕。 同组的一个南欧的小卷毛站在客厅中间不管不顾地跳舞,疯狂的样子仿佛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晃出来。 于映央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笑呵呵地看着大家的酩酊醉态,新奇又好玩。 小卷毛喝得正上头,偶然跟于映央对上了视线,踉跄着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Yu,你也得喝!” 于映央拼命摆手,“我不会,我不喝酒。” “天呐!”像是听到了什么劲爆的新闻,小卷毛当即叫来众人,“Yu说,他没有喝过酒!” 大家纷纷来了兴趣,有人马上调了一杯酒递给于映央,“尝尝嘛,先尝尝味道。” 盛情难却,于映央端着塑料杯喝了两口,入口是甜的,吞下去之后才能感到从舌根泛起的酒味 身边的同学们像看着小猫小狗喝奶那样一脸慈爱地盯着于映央,看他喝完了,还给他鼓掌。 于映央挺不好意思的,闭着眼干脆把杯子里剩的酒都喝光了,没想到下一秒就酒精上头。 半小时后,他稍微清醒了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客厅中央,跟个傻子似的摇头晃脑…… 小卷毛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也揉揉小卷毛的,像抚摸一只小狗。他知道小卷毛也是一样的心情。 “生命很短暂,所以咱们得尽力把快乐延长,是吧?”震耳的音乐声里,小卷毛在于映央的耳边喊。 于映央用力点头,“是啊!” 是啊。 . 后半夜,明朔回家扑了个空。都这么晚了,于映央还在外面。 他给于映央打电话,问他人在哪里。于映央的周遭吵哄哄的,说了个地址,明朔半天没有说话。 再一看,通话早就结束了。 顶着一颗重重的头颅,于映央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瞌睡。 第一次醉酒,他的意识也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在海面上扑腾,一会儿浸到温热的海水里,一会儿又浮上岸来,看一看周遭。 于映央的意识也变成一个个片段,他看到明朔来了,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 周围好像有人在起哄,于映央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时,他身上裹着自己的羽绒服,肩膀被明朔箍得很紧,在雾市凌晨的街头吹冷风。 “哥哥?”于映央叫了一声。 “嗯,”明朔的手指施力,抓抓他的肩头,“还能走吗?” 司机被儿子带走度假去了,明朔是打车来的。但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周五的深夜人人都在打车,街上跑的都是出租车,但没有一辆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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