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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脸离他那么近，放大的瞳孔更加令人惊骇，温老爷子本能地想要逃离。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庭牧……”他恐惧地念着。 他像逃命一样抓紧身后“庭牧”的手：“庭牧，把他赶走！爷爷头有点不舒服，快扶我进去！” 身后那人的手稳稳的，一把托住老人的背脊，朗声叫人：“把这位先生请出去。” 是了，这才是庭牧！ 这才是他温家的长孙，手臂的力量可以撑起整个温家的荣耀！ 比他期盼地还要能干，他的长孙！ 是谁惊呼了一声，紧接着是此起彼伏惊慌逃窜的动静。 还没等到保镖来到跟前，一道银光闪过，锋利的匕首没入血肉。 温老爷子感到身后支撑的力量一松。 今天一直笑意盈盈穿着浅蓝色西装一酬一酢的人影倒下来，被迅速接住。 “不是带孩子进去了吗？你出来干什么！”抱住他的人怒吼他，一只手却慌乱地去堵住他的伤口。 那是温老爷子从未见过的样子。 “妈妈！”男孩正从屋子里跑出来，看见母亲满身的血，哭着要靠近他。 行凶者手里还握着那把被血染红的刀，本为没有刺中温寻野而恼怒，闻声便把刀口朝向孩子：“我连你的贱种一块杀了！” “不……不！”眼见着利刃刺向纪念，温老爷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然扑向那人身后勒住他的脖子将他向后拽，屋子里传来了凄厉的婴儿哭声。 人群早已惊恐地散开，看见带血的匕首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 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终于赶到，先把纪念抱进屋里，余下的人围上去拉开温老爷子制服温庭牧。 温老爷子一被拉开，就狼狈地坐倒在地上喘息，脸色惨白，看见纪念平安进了屋子里，才瞬间瘫软。 他嘶哑起的嗓音还在尖叫：“我要把你们都杀了！都是贱人！” 温兴亭和温兴扈早就吓傻了。 谁也没想到他会带着刀。 预想中，温老爷子会把温寻野一家子逐出去，让温庭牧回来认祖归宗，而温庭牧这样的情况必然是掌不了温家大权的，温家自然就能落到他们手里。 可是事情完全超出了预料，每一件事都让他们感到后悔，更别说在这时候上前去帮温庭牧。 温庭牧虽然身体病弱，可是他此刻的疯狂竟能使他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中都难以被制服。 他挥舞着手里的刀，不让任何人靠近。 温！寻！野！ 这个杂种！ 他一定要杀了他！ 这是他内心最后的执念！ 温寻野抱着纪豫，慌张地打着急救电话，好像完全不顾上别的事情了。 没有任何人能再为他挡刀了！ 温寻野背对着，心脏的位置太明显了，只要狠狠扎进去！ 可他走神的片刻，有保镖抱住了他的腰，下一秒其他人就能把他按倒在地。 不可以！ 他不能失败！ 他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杀掉温寻野！ 温寻野拥有的地位、权力、财富本来都该是自己的！ 如果不是知道飓风马上就上市，他怎么会等到现在！ 就差一步！ 那些东西就都是他的了！ 温庭牧拼命挣扎，用尽全力撞开身边的保镖。 轮椅上坐了太久，他都忘了自己的腿已经不能奔跑了。 他失去支撑的力气，身体不受控地倒下。 那个方向没有一个人在，那是…… 匕首甩在地上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温老爷子记得他爬上六十六级阶梯费了两个小时。 而人从高台上滚落仿佛只需要一瞬间。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温寻野还只抱着纪豫流血的身体，和他喃喃低语。 “好……我和你求婚。纪豫，我爱你……请你，嫁给我，我不会让你流眼泪，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温寻野吻着纪豫的脸，轻轻把他放下，坐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嗯，我不放开，老婆，我会一直在。” 他把脸贴在纪豫的手指上，纪豫在疼痛间仿佛感到手指上有湿意。
第63章 万幸，那一刀温庭牧刺偏了。 纪豫睁眼时，病房里围着他的家人们。 温寻野好像几夜没睡，胡子都很长了，纪豫伸手摸着笑了笑。 纪念抹着眼泪贴到母亲身边，他是真的吓坏了，又引发了童年的阴影。 温寻野找了心理医生已经和纪念聊了三次了，昨天夜里已经没有做噩梦了，只是因为担心纪豫，这会儿情绪又有些失控。 何庆姚抱着温心，也是眼含热泪地笑着看他。 程美英拍拍她的背，说了一句：“苦尽甘来。” 温庭牧住在重症监护室。 没有人特别看守，可还是没有一个人进去看过他。 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即使打了止疼剂，还是疼得生不如死。 全身的骨头都好像碎成粉末，无数导管插在他身上，电子仪器的声音总是很吵。 他甚至分不清黑夜白天，分不清躺了多久。 门被打开，不是急匆匆进来换药检查又急匆匆出去的脚步声。 有人进来，慢慢走到他床前，停了片刻。 温庭牧艰难地辨认眼前两人的脸，而一人已经开口。 “温庭牧。” 那是他日夜诅咒的仇敌的声音。 他呼吸有些急促，那人“体贴”地替他把氧气罩推开，容他说得清楚话。 “贱……种……你们……” 纪豫讥讽一笑：“果然你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假如没有这些事情，我们两个在你眼中应该也是这样的评价吧？一个私生子，一个孤儿，和你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温少爷相差了千里万里。” 温庭牧没有否认，甚至眼神中如他所言浮上了倨傲的神色。 “我猜，两个‘贱种’胆敢背叛你让你落到这步田地，比你父母的死还让你憎恨，是不是？” 温庭牧艰难开口：“我当年……对你那么好……没有我……你能有现在？” 纪豫凑近他一步：“好？我对你来说，不就是好拿捏的猫狗吗？安排我的一切是天经地义，就像上帝恩赐，你就是这么想的吧？没有你，我一无所有，一文不值？可是温庭牧，从头到尾，你和吴佳怡那些人并没有不同，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借父母的权势随意摆布别人人生的人……” 他说着说着几乎哽咽：“如果没有你们这样的人，我会活得这么辛苦吗？我那么拼命考第一名，可是老师能为了讨好你们的父母，轻易把一等奖学金给你们！你们不缺钱，不缺名，以践踏别人的珍贵东西为乐，这叫好吗？你扪心自问，你敢说你爱我吗？你真以为我是什么傻子，不知道你背地里跟多少人睡吗？没有你，我可以考到最好的学校！我可以靠奖学金活得很好！而不是把自己变成你的婊子！” 温寻野牵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不能再激动了。 “呵……你敢说……你跟着我什么也不图？”温庭牧眼球瞪大，觉得这些穷人的抱怨依旧相当可笑。 温寻野扶着纪豫在沙发上坐下来，替他回答：“他图我。” “其实是我做错了，不该把他牵扯进来。刚开始，我想搅乱你的事，让你爱上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可你和你爸一样，多的是虚情假意，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你把他当作玩具，要玩的时候必须有，不玩的时候宁可落灰也不能到别人手里。” “查……理……你把他当查理……哈哈哈……”温庭牧想到了什么，嘲讽地笑起来。 温寻野脸色一变，握了一下拳才冷静下来。 “他不是，他就是纪豫，在我放火之前，他完全不知道我要报复温家。” 他提起那天的事，激动的人变成了温庭牧：“你胆大包天……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那一天，大火还没有蔓延到墙边，他用最后的力气推着管家的身体，砸碎了玻璃，垫着他从楼上跳下来，才逃过一劫。 被他利用的身体血肉模糊，也算他最后一次尽忠了。 可他这些年来都未曾好过过，用随身携带的项链手表换了钱，也只能堪堪养伤，绑架纪念把温寻野逼入绝境时，力竭的自己不慎出了车祸。 肇事者怕坐牢，把他秘密送到医院治疗，直到半年前，他才清醒过来。 腿永远残了，不要紧，只要他做回温庭牧，这些都不会是问题。 他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轻信了两个叔叔，他们这两个废物，没帮上一点忙，反而让他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纪豫听到他说这句话，抹掉眼泪忍不住说：“温庭牧，你怎么敢这么说？他那天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是我把他从火海里强行带出来！如果不是我们的儿子，他……他早就撑不下去不想活了！你和你的草包叔叔一个样，就算把温家的所有财产交到你手里，你也没本事拿住！温家今天的一切，是我和他日日夜夜拼出来的！从来不是你的！” 只有他知道，温寻野当年在学校什么也不顾地读书上课，昏天黑地地写论文作报告，才能提前毕业回到国内。温家是摇摇欲坠的烂摊子，他们两个人两间书房的灯总是开到天亮，在公司里开无数的会，做无数的方案，应付无数的客户…… 纪豫聪慧，但需要温寻野的沉稳，温寻野果断，但需要纪豫的周到。 他们今天拿在手里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努力。 “他抢……了我的……”温庭牧不可能把他的话听进去，他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就是要把认定的“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他不甘心！ 温寻野凝视他挣扎的样子片刻，突然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说：“原来是这样子的……温庭牧，我可以把你和温家做过的那些事都放下了，无论你们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不想再拿我的命去交换惩罚你们了，一点都不值得。让我的家人替我担心，为我受伤，连夜噩梦，我已经后悔了。如果你还想活，我会支付你的所有费用。今天是最后一面，我们不会再见了。” 走出病房，温寻野抱住了纪豫。 见他很久没有说话，纪豫小心翼翼地抚摸他后脑的头发。 “我是不是让你很害怕，当年？”温寻野的声音突然哑了。 “嗯？”纪豫不懂他为什么问。 “陷入仇恨的时候，人像怪物一样……你躲远一点，就不会受这么多伤了……” 纪豫捧起他的脸，看见他眼眶很红，自己也涌出泪水：“没有啊，受欺负的人是你，你一个人撑了那么久，很厉害……你还教会我怎么不被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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