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盏灯,不见一个人,夜风穿过破损的门窗发出类似厉鬼哭嚎的声音,哪里似乎有布料挂在外头,因风猎猎作响。 这显而易见是个无人村。 唐文微看过不少鬼片,此刻脸色煞白,表情僵硬,手里拿来照明的手机快要握不住了。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依旧面不改色。 左时寒提着纸灯,找到一条快要被野草完全覆盖的小路。越往前走野草越少,小路也越平坦,这正是通往那个村子的道路。 破损的界碑也在地上找着了,依稀可见上面是“姚家村”三个字。 村子的路口不算宽敞,这本来就是一个没几户人家的小村子。 但是看不远处的房屋,村里头的人又不算贫穷。村里的房子多由木制,以两层建筑为主,但是最靠近村门的那栋木屋足有三层,远看建造并不简陋。 走在最后的唐文微突然惊呼了一声。 祝饶手捻符咒,警惕地回过头去,左时寒也顿住脚步微微侧身往后看。只见唐文微挥舞着手里的手机,声音紧张得有些结巴:“祝、祝哥!手机没信号了!” 祝饶掏出手机一看,果然连不上网,通讯录里挑一个同事的电话打过去,同样无法拨出。 左时寒驻足看了一会儿,忽地道:“你不要动。” 唐文微神情略显呆滞地指了指自己。 左时寒微微颔首,抬步朝他走去。 唐文微看着左时寒越走越近,身体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注意到左时寒虽然朝他走来,但是目光完全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看向他的身后。 注意到了异常的祝饶,同样是一脸凝重。 他身后的地上……有什么? 唐文微脸上毫无血色。 左时寒走到他身边,垂眸看着他身后的地面时,唐文微都没敢往边上稍稍偏移一点视线。 直到左时寒说出一声“没事了”,他才猛地放松下来,劫后余生般地喘着气时,唐文微才发觉刚刚自己一直没有呼吸。 左时寒已经转身继续往村子走去,唐文微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险些再次尖叫出声。 这也能叫没事吗? 一双血红色的绣花鞋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鞋尖几乎黏在他的脚后跟上,好像在他瑟瑟发抖跟着左时寒和祝饶的时候,也有一个人贴着他走在他的身后。 他走一步,那个“人”就走一步。 唐文微觉得一阵恶寒,往前冲了几步后,想起了什么又猛然站住。他往地上看去之间身后没有什么东西跟着,又回过头看,只见绣花鞋丝毫没有离开原地。 好像它本来就是放在那里的,先前唐文微的那些猜想都是他大惊小怪了。 可是本就心惊胆战的唐文微一直留意着地面,那双鞋子如果在他途径的路上,他怎么可能根本没有发现呢? 唐文微不知道原因,也不敢细想,他怕再想鬼没抓到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 左时寒和祝饶丝毫没有体会到唐文微的惊恐,走入荒村的时候,淡定得就好像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散步一样。 村子整体上呈长方形,建筑分布在一条道路的两侧。 道路还算宽敞,至少要比进村的小路宽,放在城里大概是能供三辆车一起通过的宽度。 村口的三层建筑不是最村中最好的屋子,不过房子确实最高不过三层。往里走,左时寒还看到了更多精致的小楼。 “门大多是打开的。”祝饶不动声色地记下沿途看到的一切。 “即便是正常搬迁,在离开前大多人也会好好将房门合上。” 可两边不少房子房门大敞,有些木门正随着风摇摇晃晃。 祝饶道:“他们离开的时候走得很匆忙。” 还有不少细节能够佐证祝饶的这句话。 比如挂在晾衣杆上没有收走的衣服,比如院中桌上依稀可以辨认出的食物,比如就掉在大路上的女孩的布娃娃。 “两、两位……”唐文微声音发抖,“你们有没有感觉,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看着我们?” 虽然已经吓得走路都艰难了,但唐文微越是害怕越是忍不住往那些让他害怕的源头看。他忍不住地往窗户和门后瞟,可没有见到一个人,连像人的东西都没有。 左时寒没有回答。 祝饶道:“定神。封师怎么能害怕鬼。” 唐文微欲哭无泪:“我现在说我不想干了来得及不?” “晚了。”祝饶漫不经心说道,目光落到挡住了去路的黑影上。 道路的中间,一顶轿子挡住了他们向前的路。 “婚轿。”左时寒语气平淡。 轿子不知道在那里放置了多少年,已经残破不堪,表面布满灰尘,通过月光勉强能够看出一些暗红色。 在它完好干净的时候,颜色想必是鲜艳的红。 轿帘被夜风吹拂,细微地晃动。偶尔掀起一角,让人稍可窥得里面的景象。 唐文微惊呼:“里面有人!” 轿顶有些破了,些微月光漏进轿中。 也正亏了这些月光,让他们勉强能够看清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清瘦,可以说有些娇小的人影。被风吹开的轿帘不足以露出他的脸,但是在看见那人的半侧肩膀时,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左时寒心头。 他皱了皱眉,俯身将怀中的木生放在地上后,往那顶轿子走去。 风更大了。 两侧院中悬挂的衣裳被风撕扯着,好像下一刻就要从晾衣杆上脱落,某一瞬间轿帘大敞,露出轿子里穿着黯淡喜服的人。 依旧没有看到他的脸。 他稍稍低着头,一张暗红色的盖头遮去了他的面容。 轿子不大,左时寒一脚踩在平放于地的轿上,伸手就能够到轿中那人。 他把帘子掀到一边,然后就要扯下那人的盖头。 “时寒!” 身后响起祝饶唤他名字的声音,是不敢置信的语气,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事物。 盖头下是乌缎般的长发,和一张霜雪般白皙的脸。 他微微抬头,对上左时寒黑沉沉的眼睛。 左时寒漠然看着他。 ——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 唢呐声起,吉祥又喜庆。 左时寒感觉到自己头晕了一瞬,微蹙着眉抬起手想要扶下额角。 然而指尖先触到了光滑的锦缎。 眼前同样是暗红一片,只有垂下眼眸才能看到些许透进轿中的天光。 显而易见,他此时正蒙着一块红盖头。 低头往身上看,他甚至还穿着大红嫁衣。稍稍抬脚,绣花鞋的鞋尖从裙中露出。 左时寒大脑确实空白了一瞬。 突然间从无人村来到喜轿里,身上还穿着一身女子出嫁时的衣服,愣谁都是发懵。 轿子外很是吵闹。 除了唢呐声,敲锣打鼓声,还有男男女女的说笑声,小孩声音略显尖锐的叫喊声。 气氛明显是喜气洋洋的,身处这样的环境里,似乎原来心中有任何不快都会暂时一扫而空,跟着大家伙儿高兴起来。 左时寒很快就弄清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无声叹了口气,双手交叠平放在膝上,真跟个要出嫁的姑娘似的端端正正乖乖巧巧地坐好了。 …… 唐文微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可是不管他揉多少次眼睛,眼前道路都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哪有什么轿子,哪有什么轿子里的人,就连刚刚上前查看的左时寒都一并消失不见了! 站在他跟前的某人,气压已经低得让唐文微满脑子离他远点。 唐文微鼓起勇气,对祝饶道:“人总不会,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不见的,他总得在哪里吧……要不我们在周边找找,他可能只是被带到别的地方了呢?” 祝饶神色阴沉:“鬼墟里面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啊?”唐文微惊恐地四下张望,“鬼墟?我们什么时候进鬼墟的?” “在发现那双绣花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鬼墟里了。”祝饶冷声道,“时寒现在跟我们不在一个地方。” 唐文微呆了一下,问:“就像之前酒吧里那样吗?” 祝饶点了下头,从背包里拿出符笔和朱砂后就半跪于地开始在地面描绘。 鬼墟是可以同时存在好几个空间的。 就好像之前以彤云酒吧为原型的鬼墟,看上去好像他们虽然身处不同的楼层,但依旧在一栋楼里,但实际上他们身处不同的空间。如果唐文微当时直接下楼的话,他也遇不到在一楼的左时寒等人。 可以说,那时候的鬼墟里同时存在了三座彤云酒吧。 想要从一个空间来到另一个空间,要么打破隔绝两个空间的墙壁,要么开一扇门。 祝饶绘制法阵的速度十分快,唐文微甚至看不清他什么时候落的笔。没有多久,一半的法阵就呈现在他眼前。 祝饶要画一扇前往左时寒那里的“门”。 …… 轿子摇摇晃晃,左时寒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地方,只知道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响。 突然之间,轿子停了下来。 有人在轿外说:“小姐,到了。”
第35章 婚礼 一股极其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紧张又羞涩,害怕又期待。左时寒皱了皱眉把这股感觉压下去,是鬼墟的主人在影响他。 他正处于一段残念里,而且扮演了其中的一个角色。 鬼墟的主人过去的角色。 放在膝上的手紧张地攥着裙子,发现裙子一小块地方已经被自己攥得皱巴巴后,又受惊似的连忙松开。 当轿子外那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后,身体便不再受控制。 左时寒无心和鬼魂争夺身体的控制权,鬼魂想要重演过去那便让她重演,他正好也想知道鬼魂把他拉进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那个姑娘明显是故意引她来这里的,她应当也不是活人,而是用一些方法伪装了自己的鬼魂。 把一个判官拉进自己的鬼墟,可以说是自寻死路的事情。鬼魂在自己鬼墟中确实是最强大的,但左时寒不觉得她会认为在鬼墟里便可以与自己相较。 正这么想着,有人掀开了帘子,一只毫无血色,泛着尸体的青白之色的手进入视线里。 先前说话那人又轻声道:“小姐,到姚宅了。” 左时寒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伸出手去,放在了那只皮肤发青的手上。 说话的女子将他扶下了轿子。 地上满是放过鞭炮后留下的红纸,鲜红得就像是淌了满地的血。 被扶下轿后,一段红绳被塞进了左时寒的手中。有些沉,隐约可以看到红绳连接着的同心结。 红绳的另一头,想来就在鬼魂当时所嫁的新郎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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