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通先生倒是人尽皆知的一位奇修,他不爱动武,不爱论道,只爱画符看相,炼丹占卜,杂学方面研究颇深,因此众人才称他不通先生。 通,亦不通,无事不通,事事不通,乃为不通先生。 任逸绝道:“如此说来,二人有同门之谊。” “算是吧,剑尊的事并没多少人知道,而寄云君更甚。他生性恬淡,所谓鸿鹄高飞,一举千里,无所困厄,嘿,寄云二字就从此中而生,意思也就是……找不见这个人。”崔玄蝉想了想,“别说找不见了,只怕见过他的人都不多。” 千雪浪将鲛绡接过:“剑尊若真出现在半缘居过,说明她当时定与寄云君待在一起,两人既师出同门,想来本事纵有差异,也不会太大。你说下一个人吧。” “第二位则是这块血云母的主人。”崔玄蝉动了动唇,神色略有些复杂,“他是大妖,这颗血云母就是由他的血化成的,找他倒是简单容易,什么时候云母动了,他就在附近。他这妖吧,记性不太好,常更换身份名字,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你们也随缘吧。” 三个人,未闻锋不提,剑尊任苍冥与这位不知名的大妖竟然都是随缘。 崔玄蝉自己说到这儿,也不禁有些尴尬,索性将血云母塞进千雪浪手中。 “要是运气好,我们几个老人家还能把这事儿处理了,用不着你们小辈接手。可要是运气不好,这事儿只怕就要托付在你们身上了。” 千雪浪点了点头:“我会先寻未闻锋。” “也好。要是能请大铸师出山,胜算又添许多。” 两人性子都颇为利落,说话爽快,如此一来二去,就敲定了行程,再没什么问题了。 千雪浪正要起身,忽想到任逸绝不知有什么安排,又问道:“还是你有什么打算?” “嗯?”任逸绝这才回过神,他摇头微微一笑,“没有,玉人安排得很好,咱们就先去寻未前辈吧。” 就在这时,两人忽感一阵毛骨悚然,转头看去,只见崔玄蝉笑不露齿,活像一只上了年纪的狡猾大猫,满眼都是不怀好意。 在他说出什么话之前,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告别了。
第43章 天伦亲情 两人来也潇洒,去也潇洒,得了两样新信物,就这样离开了城主府。 千雪浪与略有些心不在焉的任逸绝同行,忽道:“你听见任苍冥的反应不对,她与你有关系,是吗?” 任逸绝看他许久,忽然一笑:“玉人还记得我曾说过一个无缘认识的亲密之人吗?” 千雪浪道:“是任苍冥?” “不错,她是我的母亲。” 任逸绝不愿意对旁人开口,却不意味着不愿意对千雪浪开口,只是说完这句话后,他仍肉眼可见地心烦意乱起来。 “自我出生起,母亲就被魔气所侵扰,陷入长眠之中,无法醒来。待我能照顾自己后,师父一年总有数月在外为母亲寻药,我正是为此事才前往流烟渚,流烟渚是魔气聚集之地,我想也许能找到什么克制魔气的宝物,要是能找出重伤母亲的仇人就更好了。” “呵,我说为何这么多年全无线索,原来是天魔……原来是天魔。” 他不住冷笑。 千雪浪认同任逸绝的猜测:任苍冥既是为魔气所侵蚀,令她重伤者必是魔族。以她的修为来看,除天魔外不做他想,寻常半魔纵有机会,也绝无这般本事。 “如此说来,你师父就是游萍生。”千雪浪道,“他难道未曾告知过你这件旧事的来龙去脉吗?” 任逸绝摇摇头,眉头紧蹙:“此事令师父很是不快,我每次问起,他都拂袖而去,我不愿惹他不高兴,就没再多问了。” 千雪浪沉吟片刻:“那你父亲呢?” “从我记事起,就是师父独自照顾我。”任逸绝轻轻一叹,“我依稀还有些年幼时的记忆,那时师父常抱着我坐在母亲身边垂泪。他从未提起过我父亲的只言片语,我六岁时曾问过他是不是我的父亲,他只说不是,我再问下去,他便不答了。” 这样看来,任苍冥曾出现于半缘居应是事实。 “要是崔城主所言不差,母亲很可能是身怀六甲时在云外天遇袭,无奈避入师父的半缘居后,仍被天魔找到,迫不得已在快要临盆时迎敌,因此受到重创。” 任逸绝的脸上已覆上一层寒霜。 “师父不愿意告诉我,也许是不希望我为此自责,又或是……其中还有内情。” 任逸绝虽说得含糊,但千雪浪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这件事里,任逸绝缺席的父亲究竟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显然成为一大关键。 游萍生不愿意多谈任逸绝的父亲,也不愿意多谈任苍冥的意外,很可能是因为这两件事本来就是一件事。 又或者连游萍生本人也未必清楚其中端倪。 至于任逸绝为何不在崔玄蝉面前说出此事,想来也有这一层顾忌,他对于素未谋面的父亲也许没有多少感情,可绝不愿意母亲成为被人猜测非议的对象。 千雪浪边走边想,不住思索:“你认为,会是天魔的报复吗?” “玉人是指我娘,还是我?”任逸绝淡淡一笑。 “都有。” “不过十五年光阴,天魔当年遭和仙君重创,即便能再复生,想来也需要时间恢复力量,岂是一朝一夕之事。”任逸绝缓缓道,“我虽不了解母亲当年旧事,但崔城主既称她为剑尊,玉人也曾见过母亲一面,知她剑意,想来她的本事绝不差了。” 千雪浪道:“不差说得太轻了,她剑意浩瀚,是我平生见过之最。” “是吗?”任逸绝怅然若失,望向天边,苦笑道,“连玉人这般隐士都有此缘分,我是她的亲子,却比任何人距离她更遥远。” 他的声音之中半含嘲弄,半带悲哀。 世间万般情意之中,唯有天伦亲情是人自出生起就倾慕渴求的。 上天正爱这样捉弄人,千雪浪想起自己自幼得父母宠爱,却视若无睹,甚至当做囚笼意欲脱困,再思及任逸绝自幼失去双亲,数十年来不曾与母亲相处哪怕片刻,不由得心中一怜。 “也罢,不谈此事。”任逸绝很快回过神来,颔首以示歉意,“我一时忘情,叫玉人见笑了。” 千雪浪道:“没什么。” 两人又走了几步,快出城时,任逸绝才再度开口。 “母亲如此实力,纵使是要报复,也不当是在第一位。天魔再蠢,总不至于拖着伤躯寻她拼命,那与寻死无异。”任逸绝道,“按我猜想,恐怕是母亲察觉不对找上天魔的可能性更大。不过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怕只能等母亲醒来才能知道了。” 反过来吗?倒也不无可能。 千雪浪皱眉道:“眼下线索太少,一时无法断言,红鹭是战后沐魔血而铸,也许未闻锋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等先见过他再说吧。” 任逸绝这时才稍稍提起一点兴致:“我虽耳闻过大铸师的风采,但还不曾亲眼见过,这次倒是托玉人之福了。” 千雪浪见他总算打起些精神,也不去计较他的话,只道:“走吧。” 出了东浔城的地界,两人便径直赶路,任逸绝身上还有伤,平常无碍,却不能耗费灵力久行,需时不时停下来休息。 好在两人都是修士,并不介意宿在荒郊野外,也省去许多麻烦。 就在二人快赶到未闻锋所归隐之地时,任逸绝无端旧疾突发,迫不得已,二人只暂且滞留在附近的一处小镇之中。 千雪浪依稀记得,上次来此时,小镇还算繁华,不过眨眼过去几年时光,竟已变得格外荒凉。 而且现在才将近黄昏,家家户户竟然都已紧闭房门,路上连半个人影也不见。 任逸绝倚靠千雪浪怀中,单手捂住胸膛,脸色苍白道:“玉人小心些,这镇子有古怪。” 他身上伤重未愈,旧疾又复发得突然,一时间唇上血色尽失,脸色更不必多提,比死人好不到哪里去,路上还吐过几次血,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任逸绝仍不愿千雪浪为自己疗伤,只说寻个僻静所在休息一会儿就不妨碍了。 “确实古怪。” 千雪浪倒不是说镇子的气氛古怪,他是奇怪镇民何不向未闻锋求助。 未闻锋本不住在此处,自和天钧死后,他就归隐山中,对外封炉,可仍在铸造兵器。有日不知铸造了什么异兵,引动天火雷霆,硬生生被劈去半个山头,就无可奈何地搬了家。 未闻锋因铸造的缘故,向来住得偏僻,附近唯一有人烟的所在就是这座小镇。 有一次千雪浪来找他,未闻锋便是在此镇上接待。 难道是未闻锋这几日没有下山? 千雪浪带着任逸绝来到这镇上唯一的饭铺中,这饭铺还充作客栈,勉强能在小镇里有个休息落脚的地方。 他没住过,可见人住过。 饭铺当然也关着门,千雪浪敲了敲房门,听见屋内有响动,几人开始说话,竟隐带哭腔,念念叨叨的却是什么“今天怎么这么早?”“什么时候也开始会敲门了”之类不知所云的话。 千雪浪冷冷道:“店家既在,为什么不开门做生意?” 若非任逸绝实在提不起气力,简直要笑倒在千雪浪怀中,哪有人来住宿吃饭说得好似强买强卖似得。 店内又窃窃私语起来。 “好像是人,你去看看。” “不,你去。” “我不敢去,时辰快到了。” “那你去。” …… 千雪浪略感不耐,正要推门而入时,却被任逸绝止住,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碰了碰,虚弱道:“掌柜的,我二人路过贵宝地,只想吃口热饭,有个休息所在,你若做这生意,那我手中两锭银子都归你了。” 他将银子投入纸糊的窗中,只听得银子咕噜噜滚地,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过一阵,饭铺门开了一个小缝,将他们俩迎了进去。 掌柜迎入他们之后,脸上谄媚笑容立刻变化,对着伙计挥手道:“快快!把窗户糊上。” 一个年轻伙计顿时拿上纸张米浆,赶紧将破洞之处厚厚糊了一层。 两人入内,发现这饭铺之中只有三人,除去掌柜伙计之外,还有一人看打扮应是店中大厨,不知怎么也到柜台处来了。 将两人迎入店中后,掌柜又再度藏到柜台之后,只指挥大厨与伙计招呼他们二人。 “店里现在不便动灶火,只有几个馒头,二位相公先垫垫肚子。” 大厨从后厨端了一大盘冷馒头上来,伙计则提了一大壶茶水放在桌上,接口道:“水来了,这馒头吃不吃还不要紧,两位记得多喝水,要不然明早轻则难受,重则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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