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星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放弃了。 秦烟却主动将“秘方”递给他看,兴奋得两颊通红,“既然你留下来了,我们一起迎接他回来!” 周朗星目光往纸上一扫,勉强撑起笑容,嘴上说好,心里却已经预备好安慰的言辞了。 秦烟注定空欢喜。 那个给他秘方的老人,精神不正常,爱说胡话干傻事,因为从不伤人,家人就把他安排在自家店铺里,一并看管起来。 当店主有事,到了里间,刚巧来客人了,就是老人发挥实力的时候。 小黑调查出,这种类似的“秘方”也是他的老把戏了。有人上当受骗,报了警却无济于事,因为没有金钱交易,只是用阳寿抵押签字,这是无用的交代材料。 疯老人只是得到几声不痛不痒的骂声,和付出小小一笔精神损失费。 周朗星捻起那张泛黄的纸,猜测秦烟不会去要精神损失费,他向来心软,恐怕一听老人又瞎又疯,不忍心苛责吧。 对面的秦烟欢欢喜喜把头发和墓土混合在一起,用打火机烧。 头发瞬间焦了,蜷缩成一团,墓土的颜色也有微妙的变化。 他满怀期待,捧起混合焦黑发丝的泥土,轻轻装进香炉里。再点燃三根香,深呼吸,以祭拜不知哪路神佛的仪式将香插上去。 他没有说话,庄严、肃穆、期盼、憧憬、忐忑……种种情绪流转在眼眸中。 周朗星静静地看着他。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香烛已燃烧到尽头,只剩缭绕盘旋的余烟。再过一会儿,连烟都没有了。 秦烟回过头,祈求般看着周朗星,“我是不是步骤错了?” 周朗星摇头。 “那、那我再试一试。”他又点燃三根香。 又是十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连风都不曾起,屋内闷热得紧,秦烟鼻尖攒了一颗一颗的汗珠,垂垂欲滴。 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并没有出现。 秦烟没有放弃,不断找补:“可能是我割的头发不够多……头发烧成灰,没有跟墓土混合好……要不然我不够虔诚……” “福寿店的老人,是疯子。”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秦烟一下子枯败了。 他变成了一动不动的石像,良久,石像掉下几颗水珠。
第14章 生病 周朗星把真相摆在眼前,容不得拒绝。 秦烟一边哭,一边哽咽说话。 “他为什么要骗我?” “精神不正常的人,他的思维也无法用正常方式思考。” “我不该走进去的!” “错的不是你。” “他骗我没关系。可我今天熬夜了,那么晚还不睡,明天要上班了,我起不来,要迟到的!” “上什么班,明天给你请假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跟小朋友们说好的,就请五天假,五天后就能见面了!我要食言了,我怎么总是说话不算数啊?” 秦烟哭了好久。 哭得头脑昏沉,两颊不正常的绯红,周朗星伸手一探温度,是低烧! “有退烧药吗?退烧贴呢?!” 秦烟只是哭,攥着他袖子呜咽,周朗星生疏的给他抹泪。 那些准备好的安慰话全都作废了。 他有想过秦烟会伤心落泪,就像葬礼上那天,哭得无声无息,让人心疼。可如今的低声抽泣更让他心神震荡,双手无措。 一声声,叫得人都要心碎了。 他平生就没哄过人,这是第一遭,却不学自通。 将哭得一抖一抖的人捞在腿上,稍稍调整姿势,小心不压到那条伤腿。周朗星轻轻拍着秦烟的肩背。 “哭吧,哭吧,都哭出来,大声发泄出来,你压抑太久了。” 他声音低沉温和,有几分像是周叔容平时的语调。秦烟收紧双手,怀抱他劲瘦的腰身,周朗星霎时一僵,碰到他痒痒肉了。 缓了一会儿,他轻抚身下人轻颤的脊背,“他去了后,你有没有像现在这样大声哭出来?” “呜……没有。”秦烟埋在周朗星的怀里,声音闷热潮湿。 “所以,一旦伤心难过就要用力发泄出来啊!憋久了会成变态的!” “我不是!” “我没说你现在是,但再憋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是了。” “可我不想哭的,好丢人!” “没有外人在呀。” “你不就是吗?” 周朗星抽了一口凉气。 “你伤到我的心了,”他把秦烟刨出来,双掌挤压那张热乎乎的脸,“快给我改口!” 秦烟的嘴巴翘了起来,眼睛哭得有点肿,因为低烧,满脸通红。 周朗星看着他湿润的双眼,缓和了语气,莫名的温柔:“阿烟,我是你的谁?” 他这算明示了,秦烟说过,熟人都叫他阿烟。 秦烟没力气挣扎,咸鱼般任他揉搓,遭到这样的待遇也不生气,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好、好朋友。” 周朗星轻笑,“好朋友不是外人,是可靠的人,是贴心的人,是可以尽情依靠的人。所以你哭吧。” 秦烟再次哭出声。 不一会儿,周朗星的掌心变得湿漉漉。他松开了秦烟的脸颊,让他好好睡在沙发上。 “好了,你抱够了,也该吃药了。家里真的没有退烧药和退烧贴?” 秦烟泪眼朦胧地摇头。 “那我现在去买,你睡一会儿。” 周朗星撑着沙发想站起来,身后传来一道轻微的拉扯力,他回过头,是秦烟拽着他的衣服,五根雪白的手指搅得那块薄薄的布料皱巴巴的。 他明白,再坚强的人只要生病了都会变得脆弱、没有安全感。 十五岁那年,他离家出走,在出租房里病得心理脆弱,觉得世上没有爱他的人,恨不得立马去死。 周叔容及时出现了,平淡地哇了一声,“你红得像只煮熟的虾,这么大,家里的锅装不下。” 周朗星抱着他的腰大哭特哭。 委屈得仿佛天要塌了,“你怎么才来接我回家啊!” 然后,头顶被人轻轻揉了揉。 …… 腰间的力道加重了一些,秦烟见周朗星出神,将他拽了回来。 周朗星回过神。 怎么会忽然想到周叔容? 他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一旦明白这个真相,就必须快刀斩乱麻,彻底将他移出自己的世界。 否则,他一个死人没有感官,受伤的只会是活着的人。 看,秦烟多难受。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座名为“周叔容”的阴影大山? 扪心自问,当三根线香点燃,他心中没有保留一丝希望吗? 周朗星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衣角扯了出来,秦烟五指抓了抓,只抓到一把凉凉的空气,委屈得又滚出泪珠。 仿佛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想抓到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哀切地望着周朗星。 头顶掠过阴影,一只手轻轻触碰他沾水的眼睫。 “烧得更厉害了。早知道把那一碗姜汤灌给你喝。” 周朗星道:“别委屈了,不是要丢下你,我去买药。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让你暂时把我当成周叔容抱一抱的。” 秦烟心虚得蜷缩了一下尾指。 “这不是没时间嘛。等你病好了,怎么抱都行。” 周朗星看了看他,然后掠向卧室的门,“这里有他衣服吧?拿一件披着?就当作我离开了,还有他陪着你。” 秦烟泪着眼点点头。 得到同意后,周朗星进入秦烟的房间,于他而言,心上人的房间很神秘好奇,充满向往。 但这次,他没有多看,匆匆打开衣柜,目光深深掠过一排熟悉的衣服,从中挑选一件烟灰色的西装外套。 将周叔容的衣服披在秦烟身上后,周朗星便走了出去。 太晚了,已经一点半了。幸好附近开了一家24小时药店。 他点上一根薄荷烟,重重吸了一口,接着迈进了电梯。 “滋滋——滋——” 屋内,墙上的小灯泡忽地闪闪烁烁、明明灭灭,但始终坚强地亮着。 秦烟昏昏欲睡,但朦胧中,感知到一道黑影竖在身前。 他浑噩的大脑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判断力。 他分不清周朗星出去了多久。 所以,周朗星回来了吗? 沙发上的人,半张脸都藏在一件烟灰色西装外套里,露出来的肌肤湿润潮红,好像刚从蒸笼里端出来的晶莹而粉嫩的水晶虾饺。 这道目光注视许久。 一只手轻轻盖在秦烟额头上,冰凉彻骨,秦烟想:人体的温度怎么会那么低? 也许,那是周朗星在给他贴退烧贴。 秦烟努力睁开眼睛,可上下眼皮仿佛被温度融化了,胶着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他挣扎了一会儿,感到累了,便彻底睡了过去。 …… “起来……阿烟……起来吃药了。” 秦烟睁开眼,发现额头上凉凉的,思维还不太清楚,伸手去摸。 “这是什么?” 周朗星及时捉住他的手,“是退烧贴。来,吃药了。” 他拿起胶囊放在秦烟唇边,秦烟乖顺地含住,不小心含住一截指头。他自己不曾察觉,将胶囊卷到舌下。 发热的人,口腔里那么黏湿滚烫,间或碰到极软的舌尖。周朗星的心颤了颤,努力维持着表面镇定,缓缓收回手指。 食指仿佛中了僵化的毒,其余四指活动自如,伸缩灵活,唯有它僵直得动弹不能。 他感觉自己被秦烟传染了,脸、脖子和耳朵都在发热。 直到看见秦烟吞咽困难,周朗星才挣脱无限缱绻的心情,小心翼翼喂他喝水。 吃完药,秦烟的眼皮又胶在一起了。 “阿烟,去床上睡好不好?阿烟……”根本不能唤醒他。 周朗星没有办法,自己腿脚不便,根本无法抱起他。 只好任他在沙发上将就一夜了。 周朗星瘫软在地上,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这条伤腿得不到休息,开始造反了。停下来休息后,深入骨髓的钝痛便一阵一阵地传来,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小锤子可恶地敲敲打打。 他锤了锤钝痛的腿,可惜裹着厚厚的石膏,并不能骚到痒处,那难忍的痛让他心烦意乱。 头顶的黄色小灯泡滋滋作响,似乎有随时熄灭的可能。 “呼……” 他吐出一口气,索性不休息了,太难忍了,需要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 沙发上,秦烟翻了身,一只手臂垂了下来。 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拇指缠着一个难看的创口贴。 周朗星握住这只手,撕开那张有点褶痕的创口贴,露出拇指上一道泛白的伤口,他一看便判断伤口沾过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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