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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无宣早就忘了自己刚才问了什么，有些不在状态，心底慌慌一瞬，但多年厚脸皮的经验，还是让他装出平时随口调侃的模样：“见到我，你都不表现的开心一点？” 云雪青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开心，只能老老实实道：“能看见你我心里是开心的。” 傅无宣点头，突然郑重其事道：“我也开心。” “我知道。” “你知道？” “因为你现在笑得有点不值钱。” “……” 傅无宣将脸上判定为不值钱的笑容收起来，一脸严肃道：“策神霄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云雪青慢条斯理地将一路的见闻告诉了傅无宣，在他讲到傅弥施展了“神谕·禁锢”时，对方的表情明显沉了下来。 云雪青停顿了一下，“这个神谕，有什么问题么？” 傅无宣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犹豫解释，“这道神谕可救人也可害人，取决于用的人，策神霄在结束一个诡域后，一般会施展这道神谕……现在告诉你也没用，徒增心理负担。” 傅无宣没告诉他的是，有些诡域会有特殊的出口可以安全出去，但这样的出口是有限的。 傅弥施展的那道神谕，将整个诡域所有的出口全部封死，甚至只要灵能够强，整个诡域都能被“禁锢”包起来，完全封死。 哪怕诡域之主死亡，诡域破碎，诡异也不可能从禁锢里出来，但同样出不来的，还有被困在“禁锢”里的神谕者。 他们像是被困在一个球里面，完全没有逃脱的办法。 将一群凶神恶煞的诡异，和一群神谕者放在同一个球里，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虽然傅无宣没有将信息全部透露给他，但他这么一说，云雪青大概也猜到了些许。 经过这么一遭，故人见面的喜悦冲淡，云雪青的表情也跟着不好起来，“当时我应该阻止他。” 傅无宣却是摇摇头：“傅弥那个人不好对付，况且施展神谕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要阻止很难，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诡域里面就杀了他。” 但他不可能提前知道傅弥会做下这种事，换一种说法，他之前根本没有看清过傅弥，更没有看清过策神霄这个组织。 虽然策神霄在群众口中是恶名远扬的邪恶组织，但这是云雪青第一次亲身感受到策神霄这个组织的人，有多冷酷，完全是视人命如草芥。 见云雪青面无表情，傅无宣转移话题：“既然你已经逃脱从策神霄手里面逃脱，为什么又会来这里？” 云雪青回过神，有些不解：“这里有什么不能来吗？” 傅无宣解释：“这附近有策神霄的分部，不过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否则的话也不会，更不敢出现在这个小镇上了。” 云雪青苦笑：“兜兜转转，竟是回来了。” 傅无宣：“策神霄这群麻烦，现在还不宜过早粘上，我们先从长计议……”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喊：“灰鸭小队！通缉对象在这里！” 傅无宣脸色一变，但又很快恢复正常：“还真是阴魂不散……先不闲聊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神殿的狗要追上来了。” 说着，他抓起云雪青的手就往前冲，直到冲出十里地，直接跑出了这个小镇，他才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身后：“那群狗没有追上来。” 云雪青用眼神示意对方的手，“请松开一下。” 傅无宣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放开人家的手，像是被烫着一样松开，眼神有些闪躲，转移话题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今天跑了一天也够累了。” 云雪青想着那只已经失去作用的山河笔，按下心底的疑虑，点头：“好，都听你的。” 傅无宣对这几个字很受用，这一带他曾经也来过，还算熟悉，也知道在哪里能落脚，便带着云雪青就近找了个旅店住下。 因为客满，以及分开住确实有些不安全，两人住在一个房间里，不过因为以前有睡在一张床上的经历，所以双方都接受良好。 夜晚是最容易露出疲态的时候，就算是傅无宣这种天天搞事情被人追杀，还能活蹦乱跳出来救个人的三体人也不例外。 他取下戴着的帽子，随意用水抹了一把脸，转头就看见云雪青解开束发的发带，半垂着头洗脸的模样。 莹白的皮肤沾上水珠，蒙上一层温暖的烛火，葳蕤生香。 傅无宣心头有一种莫名的感受。 他像是随口感叹一句：“要是和平年代就好了，我这个年纪，说不定早就老婆热炕头了。” 云雪青没听过这句俗话，有些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老婆热炕头？” “对，老婆热炕头，”傅无宣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没有孩子。” 云雪青没有懂他的暗示，不解风情地将脸又转回去，心里想着山河笔的事。 洗漱完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各自怀着心事入眠。 月色入户，心思各异的两人都没有睡着。 傅无宣听到云雪青的呼吸声，知道对方也没有睡，便轻声开口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云雪青没有睡着，自然听见了，只是听在耳朵里，却不知道怎么回复。 他现在心里乱的很，知道师父可能活着，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但偏偏线索又断了，又偏偏得知了傅弥坑杀人的事，几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只剩下浓烈的复杂。 于是他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倒像是你的回答，”傅无宣轻轻一笑，“糊里糊涂的。” 这话换一个人来说，或许听着有些阴阳怪气，但此刻说话的人是开了窍的傅无宣。 他嗓音低沉，语气轻柔，听在耳朵里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感觉格外的温柔亲昵。 云雪青沉默一瞬，不知道是出于社交礼仪，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突然问：“那你呢？” “我？” “不方便说么？” “以前是不方便，”傅无宣故意卖了个关子，“现在比较方便了。” 云雪青一点也不纵着他：“那你便不用说了。” 傅无宣：“……” 云雪青甚至真心实意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错了，再也不当谜语人卖关子了。” 傅无宣跪滑的很快，但要真让他讲自己的事，还是需要酝酿一下，跨过那道心理界限。 傅无宣整理了一下思绪，想着怎么开头，“你也知道，我和神殿有仇，他们追杀我的理由，是因为我杀了前任神殿大祭司冷贤，也就是冷殷的哥哥。” 傅无宣是个不着调的，哪怕说着正经的事，说着说着就又跑题了，“冷殷虽然是个鳖孙，性格阴险，但其实就是个兄控，也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这人就算是替别人辩解，也要先损别人两句。 这么损了两句，傅无宣心理压力轻了很多，说故事的语气都愉快了些，“当年我和冷贤关系很好，虽然是上下级，但他待我跟亲兄弟一样，所以冷殷这个人吃味，和我不对付，老是找我的茬，那段日子也算欢乐。” 云雪青安静听着。 傅无宣脸上露出一份真实的笑容，只是这份笑容又很快收敛起来，“只是后来……冷贤死了，还是被我杀死的。”
第74章 神殿篇（三） 云雪青听在耳朵里。 因为躺在一张床上, 盖着一张被子，离得太近，云雪青能够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 以及情绪的变化。 傅无宣的语气一下冷了, 还伴随着淡淡的悲伤。 云雪青可以肯定：“不是你杀了那位传闻中人人爱戴的大祭司。” 傅无宣肯定他的猜想：“确实有些隐情, 当年我之所以会杀冷贤，是因为……”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这个秘密，又像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一时间犹豫不决。 云雪青没有说话，也没有用语言引导，只是默默等着傅无宣自己做出决定。 傅无宣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因为冷贤诡化了，成为了一个丧失理智、完整体的诡异。” 云雪青有些不解。 诡化是一种可悲的人之常情，杀死完全诡化后神谕者, 更是理所应当。 如果是这样, 傅无宣大可以把理由说出来, 完全没必要隐瞒这个真相，引得神殿的追杀。 虽然云雪青心中疑惑不解，但他知道傅无宣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于是还是保持缄默，听着对方继续解释。 傅无宣继续诉说着，“神殿这个组织, 并非是由冷贤创建的，他是继承者, 当时能够继承神殿的候选人有好几个，甚至有两个S级的异能者, 一个是我，一个是神殿的现任圣女尘真。” “但冷贤只是一个A级异能者，却打败了我和尘真，继承了神殿。能继承神殿，不只是因为他高尚的品行，还有个最为重要的原因，他有着极为特殊的体质。” 云雪青原本是半眯着眼，此刻却突然全部睁开，月光洒进来，给清冷的眼镀上了一层朦胧柔和的光，“什么？” “冷贤有一颗绝对纯净的心，虽然是神谕者，但他的精神世界却不会受到诡异的感染，换言之，哪怕他过量使用灵能，也不会因为负载过度而诡化。” 傅无宣生怕对方听不明白，试图用更简单的方法来解释：“他的作用，就像是末世丧尸世界，拥有主角光环的那个抗体主人公，永远不会被感染。” 没看过丧尸小说的云雪青沉默一瞬，压缩傅无宣说的内容：“他是特殊的。” 傅无宣点头，哪怕对方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神殿发明了很多特殊的神谕，但因为耗能过大，全部禁止一般人使用，哪怕是我，也有一些不能使用，但冷贤就没有这个顾虑，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各种禁术。我在神殿的时候，被人追捧的称为救世之主，但其实他才是真正的救世之主。” 傅无宣讲述着冷贤的自由，但语气却没有分毫艳羡。 云雪青听出了另一层意味，“这些禁术，是为了救人。” 冷贤之所以这么受人爱戴，被人捧上神坛，或许就是动用了这些禁术来救人。 可以毫无限制地使用神谕，是自由，也是责任。 傅无宣沉默一瞬，说了句无关的话，“他活得很痛苦。” 空气突然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在说话。 过了很久，不知道是多久，就在傅无宣以为一切都要过去的时候，云雪青冷不丁地接话：“你现在也一样。” 冷贤活着的时候很痛苦，他死后，有人继承了他的痛苦。 傅无宣闭上了眼，语气沉沉的：“今天的故事就先讲到这，晚安。” 云雪青不想让他沉湎在这段故事里，故意打岔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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