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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低区十分出名的一家书店，老板买下整整一栋大楼，立志于装下所有宇宙的书——只要还存在着。人不多也不少，人们安静地看着书店一楼的大地图，跟随着指引去往不同的楼层和分区，购买或者借阅不同的书籍。 柯伊按照熟悉的路线前往分区，找到几个巨大的书架。他浏览书名，在屏幕上点击购买，很快，书从传送带上送达他身边。 他下到一楼去付书钱，059号前台同他问好，“早上好，柯伊先生。” 柯伊付钱，在登记表上写下他的姓名，和059说，“月报还是由麦迪送。” “抱歉，柯伊先生，”059有些为难，“麦迪……他已经一周没来工作了。他不结交太多关系，我们也联系不上他。” 柯伊皱了皱眉。 “别担心，”059很快将话续上，“我们这边会派新的报童，您的地址还是之前的……” “不用了，”柯伊摇摇头，“等麦迪回来再联系我。” “好的，”059点点头，“您去那边预定一下麦迪的服务吧。” 柯伊朝059指的方向走去，有挺多人在预定送报员，他排在队伍里，听着前后的人聊天——不止麦迪一个送报员不见了。 恶魔有些无聊，把头耷拉在他的肩膀上，一晃一晃地哼着歌。 队伍移动得很快，轮到他进行登记。他输入麦迪的编号，屏幕上跳出麦迪的信息和一张照片。通用皮肤下的他看起来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金色的短发，纯黑色的眼睛，脸上长了一些雀斑，咧开的大大笑容看起来十分阳光灿烂——忽视他两个脸颊上对称的毒牙的话。 柯伊多看了一眼笑容灿烂的少年，在预订服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离开了书店。 他们去购置其他的生活用品，恶魔看中了一条红色的围巾，他想触摸，手从围巾上穿过了。 “柯伊，柯伊，宝贝，”恶魔在他身边缠着他，“那条红围巾好好看，我好喜欢。” 恶魔拉着他的手，“柯伊，求你了。” 柯伊继续往前走，恶魔看出了什么，“你不高兴，因为那个麦迪——小报童失踪了。我去帮你找他，我想要红围巾。” 柯伊和肉铺的老板谈好了要哪些肉，付了钱。 恶魔看着他，明白他是真的不高兴，“好吧。”他说完，消失了。 …… 夜晚，他回到四楼，吃下三颗药，打开收音机。 饮品、肉类、蔬菜、酱料、消耗品，他将它们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指定的位置。袋中的东西逐渐减少，只剩下一个用牢固柔软的纸张包裹着的东西。 他抬头看挂在墙上的表，又看手中的包装，走到自己的床前，拉开床底深处的置物柜，里面只放着一个木箱。 木箱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不算多，都是些零零碎碎的随身物品。他蹲在床边，沉默着抚摸着每一个。许久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将那软纸包装拆开——那条醒目的、刺眼的红围巾。 他将围巾折好放进去，关上木箱，一切恢复原状。 恶魔再次出现的时候，柯伊正在厨房分解着买回来的肉块，有些要放入酱汁中腌制，有些单纯分好保存即可。 恶魔来到他的身边，看着柯伊拿刀的手，按照固定的角度，将肉块分解成几乎完美的形状。 “柯伊，”恶魔说，“抱歉。” 柯伊切下一块肉。 “你已经知道了。”恶魔看着他，“你那么聪明。” 这份肉得放进一种枣红色的酱汁里。 “宝贝……”恶魔的手抚摸他的肩膀，将柯伊转到和他面对面的角度，“我很抱歉。” “放手。”柯伊没有看他，垂着头，“亚当。” “生命无法复生。谁都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亚当看着他的眼睛，已经噙着泪光的眼睛。 眼睛闭上了。 “你说这些话，你相信么。”柯伊看他，“德洛丽丝——他们相信么？”他将切肉的刀放回砧板，看向那台不断发出空白的噪音的收音机，又将目光移回肉块上，“但你想让我相信。那你是什么，我是什么？” “……抱歉。”恶魔低下头。他们陷入一阵沉默中，只有噪声依旧填满房间。 过了不知多久，恶魔又抬头看他，“但我爱你，你知道。” “不论你去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 …… 迷情酒馆。 柯伊走进来，寻找智虫。智虫和往常一样，已经烂醉如泥，他艰难地推了推智虫沉重的身躯，无法唤醒它。 他皱眉，看起来有些烦躁。 “不要这么暴躁，柯伊，”他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雌性的声音，“人类的心脏很脆弱，我还需要你帮我多和金吉特聊聊天。” 他转过头去，看到正对着他笑的女性，“德洛丽丝。”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德洛丽丝抬了抬手中的酒杯，“委托很忙吧，植物系的家伙可不好处理。” 柯伊笑笑，“比不得被派遣到低区的调查部一把手，还得抽空请人拜访情人的尸体。” “生活所迫，”德洛丽丝朝他眨眨眼，抿了一口酒，“为了生命的进化而已。” 柯伊点点头，“美好的愿望。” “没有愿望，谁都走不下去。”德洛丽丝看着他，“你说呢？” “或许吧。”柯伊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到属于她的委托，“想听什么方面的调查进度？” “不，”她摇摇头，“天黑了，我已经下班了，柯伊。”她解开胸前的两颗扣子，饱满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我只是来这里找杯酒吃。” “你看起来有话要说。” “你想听吗。” 柯伊没回答，将笔记本收回去。 “我当时是个片警，”她说，“三年前，A0099支路，五区最大的个人交易街——智虫的烟盒，你的收音机——都是在市场那里淘的。” “细致入微。”他评价。 “职业病，不算什么，”德洛丽丝随意笑笑，“谁都得登记，总能查到的。” “我们在那里相遇……我刚到低区，你知道，想快速熟悉一个地方，最好的养料就是鱼龙混杂……A0099，或者迷情酒馆，或者其他类似的任何地方。”她叹了口气，“大家都一样……我也一样，只有他，不一样。他当时在唱歌，我……我们，已经很久没听见过歌声了。” “他唱了一个月，定时定点，我听了一个月。我们就这样认识，有了后来的一切。忧郁，漂亮，温暖，足够弱小，足够贴心，又若即若离。”她回忆着，“说些奇怪的话，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柯伊想起那栋洒满阳光的双层小洋房，那些肆意绽放的花朵和叶片。即使法兰法布尔?金吉特已死，但他的名字仍然未被忘记——他们居住的支路相隔胜远，但柯伊也对他略有耳闻。 让人无法忘记，让人不禁去问那个问题。 “为什么法兰法布尔要生活？” “我不知道。”德洛丽丝接上他的话时，柯伊才察觉自己真的问了出去。她的眼睛有些虚焦，像是在回忆，“我和他……只能算相遇过。即使发生了一切，做完了一切，那不是爱……不是我想寻求的。” “他的确在爱着什么，他将爱给予出去，影响所有人。我们还没来得及知晓，他就死去了。” “你们想知道。”柯伊咀嚼着这些字，“德洛丽丝想知道吗？” 她沉默。 酒馆里播放的歌切到了下一首，柯伊又开口，“我最近在考虑，要不要救一只猫。” “我知道，”德洛丽丝将注意力转回来，“如果你需要，你知道怎么联系我。你在我这里拥有最高优先权。” “我是否犹豫太久？”柯伊问，“如果是法兰法布尔，他会不会立刻救那只猫？” “他已经死了。” “柯伊，”德洛丽丝看向他，盯着他的双眼，“他已经死了。” …… 德洛丽丝没在酒馆待太久，接到一条消息后离开了。 恶魔出现在柯伊身旁，低声问他，“要我把那只虫子叫醒吗？” 柯伊摇摇头，走到智虫身旁，从包里拿出一把刀，抵在智虫头上的触角根部，向下刺去。智虫剧烈地抖了一下，抬起头。 “柯伊……你在……”智虫说话还有些不清晰，“哦……，是什么委托？” “等你清醒再说。”柯伊把他扛起，智虫借着他的力站起来。 “我自己走，”智虫推开他的搀扶，“人类的骨头会被我压断的。这样就好，我们走回去。” 柯伊点点头，他带着智虫，一步步到中央大街上，继续往前走。走过了不知道几条支路，柯伊听到智虫停下脚步，他转过头，用眼神询问智虫。 “就是这里。”智虫向支路里看，“就是这里……我在这里见过金吉特，那家伙……这里的酒太难喝。” “什么？”柯伊皱眉，走过来，“你说什么？” “我最后一次见到金吉特，就是在这条支路上。”智虫慢慢找回了记忆，“他说要给我一些种子……他喜欢折腾这些东西，我讨厌这里的酒，我离开了。我往大街上走，我在一栋楼前看到了他——在和人说话。” “白袍子，雄性……呃，他少了点什么……呃……”智虫说不下去了，胃里一阵翻滚，习惯性地走向最近的垃圾桶，开始呕吐。 他看见了。柯伊看着智虫抱着垃圾桶大吐特吐的样子，闭了闭眼睛，随后走过去。 “柯伊，”恶魔跟着他走过去，“我能让他解酒……” “杰米。”柯伊看着晕乎乎的智虫，“明天和我去救猫咪。” …… 阿瑟亚坐在桌前，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厨房的窗户大大地开着，匹克夫人坐在采光最好的地方，招呼阿瑟亚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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