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都没有白月存在过的痕迹,它将一切东西都回归原位,它喝水的杯子是佟嘉文从储藏柜里拆出来的新杯子,佟嘉文猛地一开柜门,这个杯子完完整整缩在抽屉里。它喜欢看的碟片也规整地按照顺序放在电视柜中,像是完全没拿出来看。 佟嘉文转了一圈,白月什么都没有带走,只带走了那天晚上的外套,别的一样都不少。 房间安静得可怕,静到佟嘉文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失衡。 他本来以为他第一个感受到的是愤怒,但他没有,他感受到巨大的失落像阴影一样笼罩了他,好像这种阴影从他出生开始就从来都没有摆脱掉,永远如此残酷,不让他见到一点阳光。 佟嘉文机械地拿起摆在地上的毛衣,没有犹豫,开车去应承景公寓。 一路上他什么都没有想,他握紧了方向盘,握得手冒青筋,克制着不去乱想。 好久没来这一带,佟嘉文一开始还开错了方向,翻看以前聊天记录才找到应承景家的具体位置。 他从车窗看过去,数到楼层那一间,果然亮着灯,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把旁边路人吓了一大跳。 好在应承景粗心大意,留给他的备用钥匙还落下一把,两个人不是你加班就是我加班,就没来得及还。 佟嘉文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心情也随之起伏到了顶点。 他也没敲门打招呼,径直把钥匙一转,咔哒,没开动,门竟然还从里锁了一道。 佟嘉文冷笑,用力一脚把门踢开,锁芯直接坏了。 空间里满是酒味,白得刺眼的灯光下,应承景不省人事地倒在沙发上,沙发又窄,白月正紧贴着应承景,费力吧啦地脱他裤子。 应承景裤子太时尚了,扣子有七八个,排列得歪七扭八,纵横交错,解也解不开,累得白月在这儿解了一个小时都没解开,直喘气。 它忙得起劲,压根没听见有人在开锁。 直到门被破开,白月大叫一声,吓得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耳朵嗡嗡作响,脸色直接白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佟嘉文走过去把白月人给拉起来,白月身上穿得不是别的,就是一个月前应承景给它挑的情q内衣。 “嘉文,你,你听,我,解释!” 佟嘉文的手揽住它后脑勺,强迫它抬头与自己对视,眼神出奇平静。 他什么都没说,没用力气,白月也没挣扎着要跑,只是佟嘉文一直用白月受不了的眼神看着它。 佟嘉文的眼睛好像有点发红,但是并不可怕,更说不上狰狞,唯独不像他平常那副冷眼看人、事不关己的样子。 放在过去,白月依然看不懂他的表情,可是正是在这样的一个心惊肉跳的瞬间,一个万不该让他发现的瞬间,白月以前那些不懂的感情和情绪一下就全明白了。它意识到这是佟嘉文伤心时的样子。 白月试探着用手去摸他镜片下冰冷的脸,摸不到眼泪,但是湿冷冷的,大概是外面的雾水。 白月眼泪簌簌流下。
第30章 邻居 事情本不该如此,白月想。 如果佟嘉文那天照常加班到夜里,白月那时候已经成功和应承景做X并怀上种子,佟嘉文不会发现。等佟嘉文睡觉时白月再走。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佟嘉文回来这么早? 白月见佟嘉文不像要走,它抹掉眼泪,“嘉文。事情是这样的。” 它说自己是板蓝根,可是板蓝根族快灭绝了,只有一条黑龙的心脏能救活它们族人。但这条黑龙投胎转世后变得十分难搞,白月一直很听他的话,还为了能够练手去招惹佟嘉文,结果黑龙还是没办法喜欢自己,始终排斥它。没办法,时间早已不多,王子钰也消失不见了,它只能出此下策,这是唯一的法子。 黑龙是恶龙,它的心如果不是它心甘情愿献出来,里面蕴含的恶念照样会杀死板蓝根。 白月本就结巴,讲完这些更是不易。 它没有想过要得到佟嘉文的谅解,但是事情闹到现在这样难看,可以想见结局会有多么糟糕。 “我不是黑龙,我也不认识你们板蓝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根本不该可怜你把你带回来!”佟嘉文似乎觉得很可笑,想要笑出来,最后只是发恨一样地丢开白月。 寒冷的风从过道流过白月身上,白月冷得发抖,再也没有勇气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了。 临走前,他语气平静地说,“随便你想怎么样,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白月冷得全身颤抖,可是它没有再说挽留的话。 它回头去看应承景,伸手碰到他的衣服,想要继续它应该做的事,但佟嘉文的眼神令它感到心痛得浑身都蜷缩起来,它再也做不下去了。 这天晚上回到家,佟嘉文洗漱完,打开手机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他想到刚刚他一直开车在楼下打转,转到觉得没意思才回家。 人生能有什么是有意思的?佟嘉文想着这样的问题,想到睡着,第二天清晨醒来,他又想到这个问题。 他想这个世界对自己未免太残酷,如果只是因为上辈子欠了板蓝根的债,那之前那样照顾白月,照顾阳台上的板蓝根,有没有还清? 佟嘉文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他不想再去想念。 应承景打来不少电话,他把人拉黑,过了周末照常上班。 马医生果然来借他写好的材料准备改头换面抄一抄,见到佟嘉文后难得一惊,“你两天长了不少胡子,不会在家熬夜写材料吧?” “嗯。” 佟嘉文一向不多话,马医生当然猜不到白月的事。其他人也只是觉得主任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 今年秋天很短,好像最后一场雨下完就到了冬天,快得让人恍惚。 佟嘉文出门时常常看见宫竹,宫竹朝他笑,他每次都当没看见。 家里那株大板蓝根长得也不大好,叶子枯黄掉了一地,只露出光秃秃的枝干,能撑到冬天才枯萎已经算奇迹了。 看到这株大板蓝根时,佟嘉文偶尔不可避免想起白月。一个长得像抽条的枝干,头发很柔顺,眼睛比人类疲惫昏暗的双眼亮得多的精怪。 他有时会怀疑白月有没有在他生命中出现过,还是他做了一个很长且结局不好的梦,现在才醒来? 如果这是假的,那么什么才是真的? 很快到了深冬,大板蓝根的叶子彻底掉光,枝干也枯萎成朽木。白月也很听他的话,没有再来找他一次。 寻常的一天,佟嘉文正要去上班,去停车场的路上注意到一个眼熟的人,好像在等他。 佟嘉文当没看见他一样往前走,应承景不知道力气怎么变大了,一下子就扯住了他。可能佟嘉文本来就没想走。 “干什么?” 应承景着急得要命,很难得能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我一直找你,你老是不在,我这段时间也天天加班,耽误了好久。白月叫我把这个给你。” 佟嘉文盯着他手里的盆栽看。 任谁看到它都会吃惊。曼陀罗花开不败,这样冷的天竟然开得格外精神,叶子翠绿而舒展,花朵比夜晚还要黑。 佟嘉文心里一紧,他一下想到那天随口一说的愿望,白月认真问他想要什么,可它自己水平一般,实在给不了很多,它说了曼陀罗可以实现他任何想要的。 白月为了拿到它,付出了什么呢?佟嘉文还记得当时摸到它变得越来越瘦。 人受伤了会哭诉,会说话,植物受伤了,被镰刀割破流血的时候,它们的哭声又没人能听见。 “我和白月真的没什么,那天我被它灌醉了,等我醒来它和我解释了很多,它原本就不打算做到最后,说实在不喜欢我,可是板蓝根又没办法不救。它说我身上有个龙的胎记,但我告诉它那只是我的纹身,颜色可以擦掉的,白月脸色很难看,突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到现在我都没看见它。你知道它去哪里了么?” 一个妖精,姓名也是假的,应承景自然是找死了也找不到。 为此,应承景又回去找了那个神通广大的道士师兄,道士师兄拿个镜子照,然后叹一口气,“它实现了自己的使命就已经回去,你们别找了。” “回去,回到哪儿?” “回到它本来的地方。” 应承景沉默半晌,“···它好像本来在我家楼下的花园?” 道士师兄摇摇头,“是它原本归属的地方,天机不可泄露嘛。我讲得太清楚就要遭报应,你们自己去找。” 话说得半明不白,应承景问不出来,回去后儿科就忙了,秋冬季节感冒的小孩最多,忙得脚不沾地,结果连白月拜托他的曼陀罗都丢在脚边,一点都没想起来。 好不容易过了忙季,应承景打扫卧室,这才从窗台下翻出来这个盆栽。 他本以为冬天都已经到来,这朵花肯定早已枯萎,没想到它一点叶子都没有落,花朵开得正好,只有中间的花心始终闭合着。 应承景还准备去佟嘉文医院找人,结果佟嘉文上个月出差了一整个月,他今天出来得早顺便来试试,终于碰上人。 “我说,你也别太怪它,”应承景忍不住为白月求情,要不是他自己作孽,白月也不至于去招惹佟嘉文,他说,“它本来就呆呆的,成天看那些小说学里面情节,你说能学到什么好东西?现在它也回去了,你们家那个大板蓝根应该没事了吧。” “回去?” 天色渐渐发亮,这点微弱的光却刺得佟嘉文额头忽然再次发痛,他忍着痛追问,“它要去哪儿?” “不知道,我没问到啊。是那个道士说的,回了它原本所在的地方。”应承景匆匆看眼手表,“我得上班了,你要是找到它记得和我说。” 佟嘉文接下盆栽,打电话请假,重新回家。 他看着阳台上的大板蓝根,心跳得越来越快,快到恍惚,佟嘉文没有站起身,他弯腰贴在板蓝根的枝干上,他听见了它的呼吸。呼吸太沉重,好像是个千岁的老人在幽幽地喘息。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离真相只差一步,可是他当初一逃避,一切早就被埋藏。 他本来一辈子都不想再想起白月。 如果白月还在,此时此刻出现在他面前,佟嘉文想自己一定不会原谅它,但是它肯定会死缠烂打,结巴地说想要抱想要亲。佟嘉文也觉得自己一定会心软。只要白月再多说几句喜欢他,他就不会再埋怨它了。从没有人对他说过喜欢,他想要多听几遍。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他对人总是冷心冷肺,对这种类似小孩子的把戏一向觉得厌烦。 很多事都有解释的缘由,佟嘉文不再迟疑,走出家,第一次敲响宫竹的门。 宫竹没有起身,门却开了。 门内,她靠坐在高高的椅背上,眼神凌厉,神态高傲,手里正在把玩一颗精致的骷髅头,她的姿态仿佛她早已在这里等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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